第二天,老郭带着人来看马达哈他们,见没什么异状,就把他们领到普通区的大浴室洗澡,一人给了一套棉衣和硬底子布鞋。
一个多月没洗澡的五人刚一挨到热水,简直舒服得要****出来,一边搓肥皂一边忍不住哼起了歌。带他们来的人事先说过,第一次用浴室可以洗一个小时,往后只能洗二十分钟。马达哈等人直洗到皮肤发红,才恋恋不舍地擦了身子出了浴室。
人靠衣装,流里流气的越狱团伙换上棉衣布鞋后,立马变成了老实可靠的庄稼人。场里第一次来这么多汉子,又正是年前闲着的时候,大家都跑来围观,几个婶子一直在动嫁女儿的心思,故而用类似看未来女婿的目光各种扫视五个人,那直勾勾的眼神愣是把他们看得窘迫起来。
“你们是哪里人?以前是干啥的?咋跑这儿来的?”老王扶了扶老花镜,拿个小本子在旁边认真写着。
“工地上搬砖的,老板不给钱,咱们去上访,结果被抓起来了。”马达哈不慌不忙:“这不刚放出来就闹这事吗,幸亏看守所那儿有好多车,随便抓了一辆就跑这来了。”
此话一出,博得许多人的同情,邓师傅也感慨道:“那些工头顶坏,把人累得半死不活,临头了一分钱都不给。我们村的小二黄,为了赚钱给家里盖房子,被木头砸坏了背,那老板就白白把他赶出来了。”
农场近期没什么活要干,马达哈他们却不肯闲着,不是帮忙修棚子,就是主动收肥松地,啥事都挑最累最辛苦的干,吃的却从不挑嘴。最后连老郭都对他们改观不少,觉得自己太以貌取人,差点误会了五个老实壮小伙。
叶茵见大家都被他们迷惑,也不说破,静静等这五个人自己露出马脚。人都是要吃大亏才能长记性,让他们给农场的大家上一堂生动的课,以后也不至于遇到骗子就上当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年,叶茵从仓库拿了一批东西出来,算是给大家发年终奖和年货,农场处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息,不少人都围着那些东西品头论足。
“哟,还有水果罐头呐,我最爱吃桃子的。”
“东西一会儿就吃完了,要我还是选那个小袄子,我家小子穿着正合适。”
“听说茵茵原来想开个超市的,进了老多货了,可是后来没办成?”
“得亏没办成,不然今天咱们拿啥呀,哈哈哈。”
“让让,让让!”孙德吼了一嗓子:“还要不要领东西了,赶紧候着去,等会叫谁谁来拿。”
众人忙不迭都退后几步,分别找了个位子坐了。如今食堂成了大部分活动的聚集地,吃饭在这,开会在这,平时偶尔娱乐休闲打个牌也是在这,大家都对食堂产生了点特殊的感情。
“周大福!”
“到!”声音很响亮。
“你这一年工分排第一,让你头一个挑。总分是352,算50分一样,你可以挑7样东西走。”
顿时大家都亢奋了。今年开工分的时间短,所有人工分积累都少,要是明年狠着点干,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拿个五六十样?如果排在前头,不是就可以尽情挑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这个法子也是姜雯提议的,为的就是给大家一个奋斗的目标和对未来的期望。末世比丧尸更多的是消极的气氛,后期不愁吃穿郁郁自杀的人都有不少,不人为地给大家鼓个劲,恐怕农场将来的结局好不到哪去。
叶茵看着脸上放红光的大家,心里略略得到一点安慰。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如果他人的感动和幸福源于自己,是个人多少也会暗自愉悦的吧。
周大福颤抖着走上台,看啥都觉得好,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还是他老婆果断,在下面拼命指手画脚,他才拿定主意,挑了一罐奶粉,一瓶牛肉辣椒酱,两袋子老红糖,两件羊毛衫以及一双男式运动鞋,乐呵呵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下台了。
孙德在上面报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和小学生被老师表扬似的,得意洋洋一溜烟就上去了。邓师傅和哑巴负责全场人的伙食,工作比较特殊,工分相对其他人来说比较少,叶茵作为补贴早另让人送去了一份年货,把两人喜欢得不行。
普通区的人不在工分制范围内,马达哈一伙坐在食堂最后排,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分东西,心里感受很复杂。
忽然两条子烟重重地甩到了他们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叶茵。
“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叶茵又丢了一个打火机在桌上,面上依然淡淡的:“好好工作,再过半年就能住进员工宿舍了,到时候和大家一起领东西。这些烟算是我私人请你们的,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弄到了。”说罢摇头而去。
叶茵走后,五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子。强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是滋味:“切,谁要她假,假好心。”
“她怕是新闻联播看多了吧,个****,装啥首长呢。”老三也有些不适应。
“抽烟抽烟!妈蛋,好久没碰这玩意儿了,想死我咯。”老四打圆场。
马达哈拿出一根烟,强子连忙帮他点上了。
“烟还行。”马达哈深深吸了一口,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做男人,一旦决定要下手就不能回头,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这句话是他从一个抢劫犯那里听来的,很显然那位被枪毙的仁兄已经打了自己的脸,但马达哈还是觉得那话很帅,时不时温习一下。
“对,老大说得对!咱当初也是好人,结果呢,还不是坐牢了?这年头心狠才能成大事!”
“除夕那天晚上,照原计划进行。”马达哈一口气吸掉了烟,狠狠捻灭。
除夕那天清晨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叶茵给安安梳了头发,又给她穿上****短袜和小皮鞋,轻轻抱在怀里直往蔬菜大棚里去。
为了给白清一个清静,大棚那一块儿就他一个人,好在他也不嫌寂寞,一个人种菜顺便养点花,没事发个呆思考人生,倒也自得其乐。
“这个是?”白清看到叶茵怀里的少女,有点疑惑。
“安安,我之前说的王牌。”叶茵说:“晚上需要你帮忙演一场戏,给大家解释解释。”
“没问题。”白清说:“也算是我的老本行了。”
“那倒也是。”叶茵很欣赏白清这一点,遇到事特别镇定,哪怕你和他说自己是条狗他也不会大惊小怪,还能顺手找出一根骨头逗逗你。
两人商量好,又聊了聊今天的雪和棚子里的菜,安安一直乖乖地伏在叶茵怀里,一会儿看看叶茵,一会儿看看白清。最后叶茵看雪下得大了,就要白清一道回去:“别老呆这儿,虽然不怎么冷吧,湿气太重。走,咱们回去开小灶,中午花花要做火锅呢。”
“好。”
晚饭必定是要所有人一起吃的,取团圆之意。吃完饭照例擦桌子打牌,不能赌,纯粹玩玩,输的人学狗叫什么的。女人们在旁边围着火闲扯,小孩子到处跑,尖叫欢笑声不绝于耳。
马达哈玩了几把就推累不玩了,站起身在角落伸懒腰。其他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把俩门都锁上了,每个门都站着俩人,怀里揣着硬东西。
马达哈走到叶茵身边,问:“场长,有大喇叭吗?我们兄弟几个受大家照顾这么久,有几句话要说,干喊没人听啊。”
叶茵正起了一手好牌,头也不抬:“麦在台上,音响按一下就行了。”
马达哈果真走上台,喂喂试了一下麦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掏出枪对着上方打了一枪。
原本嘈杂的食堂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老头子手里的幺鸡噹的一下掉地上了,那一声儿特别清脆。
“各位乡亲父老,我马某人明人不说暗话,这农场挺好,所以咱们兄弟几个收下了。”
鸦雀无声。
马达哈挺得意,效果还不错。不过他很快发现一点不对劲,虽然台下的观众没敢做声,却也都没看他,眼光正拼命往场长那一桌子瞟。
叶茵甩出四张牌:“炸弹!”
守门的强子腿一软险些给跪下,都这关头居然还在打牌?这妞是真厉害还是脑袋有问题啊?
没想到叶茵对面的姜雯也丢下了两张牌:“双王,你输了。”
姜雯自场里闲了后平时很少露面,大多数闷在别墅里写写画画的,或者给叶茵出出主意。今儿她出现后,马达哈和兄弟们半天没挪动眼珠子,不断幻想着种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和纯情小男生似的。
叶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这才注意到马达哈,对台上说了句:“打完了,你接着说。”
马达哈脸色紫黑交加。农场其他人议论纷纷,这回茵茵还是老淡定了,大概没事吧?诶对了,白清呢?
马达哈本来还想省点儿子弹,此刻被叶茵刺激得接连往天花板打了好长一梭子枪,直把大家镇得再次安静下来后,才气急败坏吼道:“从今天起,这个农场就是我们兄弟的!能干活的留着,老不死的全滚出去,小娃儿都住进仓库里,哪个不听话先毙了他家的!还有,那几个头儿,把钥匙全部交出来,不然老子手里的枪不认得人!”
大伙儿脸色都变了,平常瞧着他们还不错,原来心肝烂成这样了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在这时,食堂大门忽然开了。马达哈眉头一跳:怎么回事,不是锁好了吗?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只见漫天落雪中,宛如谪仙的白清抱着一个美丽得不像真人的小女孩,平静地站在门口。
那情形比画儿上的还好看,把大家都看呆了。
老郭可能是被吓傻了,居然愣愣地问了白清一句:“你和茵茵的孩子……这么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