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十点钟,医生来给杨梅雨拆线,当护士小姐拿着剪刀剪断那些线头的时候,杨梅雨觉得似乎有针在扎着自己似的,当全部的线都拆除的时候,护士小姐吃惊地发现杨梅雨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殷红的鲜血一点点地往外冒着,护士小姐赶紧找来了主治医生,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是浅表层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愈合,可能与病人的休息有关,给她敷药,每日三次,让浅表层的皮肤尽快愈合。”护士小姐给杨梅雨敷上了药,并且包扎了伤口。整个治疗工作结束了,医生们临走的时候,交代杨梅雨一定要卧床休息,不要再到处走动,也不要再想心思,不管怎样,得先养好病。
可是杨梅雨的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她要去找校长,要去问个清楚,她没有办法安然地躺在这里,她的心在流泪。
她等到全部医生都去开会了,病房也允许家属探望的时候,杨梅雨在病友家属的搀扶下,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艰难地,一步一步,踉踉跄跄走到楼下,出了住院部的大门,杨梅雨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惊了一下,雪花飘到了她的脸上,她伸出手去接住那朵晶莹的雪花,六个瓣,一个都不少,雪在杨梅雨的手里久久不曾融化。这个冬天太冷了。
大伙帮她叫了一辆三轮车,她上了车,看着车外,雪花轻盈地飘落,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瑟缩着身体。
可是车上的刚刚拆完线的杨梅雨的额头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那是因为伤口的疼痛,那撕裂般的疼痛啊!她强忍着疼痛,手一直紧紧第捂着伤口,坚持着,来到了学校。
她踉跄地上楼来到校长室,看到窗台上的一盆冬青竟然也落了叶子,似乎也无法抵御这个冬季的寒冷。当杨梅雨哽咽着向校长询问时,校长只是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这是……集体的决定。”
杨梅雨的眼泪流了下来,身体的疼痛和委屈的泪水一起流淌,她记不得别人是怎样把她扶回医院的,只觉得那个冬天好冷啊!一直冷到了心里,冷得让人全身都没了知觉,没了思想,没了记忆……
回到医院,杨梅雨发现自己的伤口渗血更厉害了,表层的雪白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浅表层的皮肤开裂程度也更严重了,像一个张着嘴的婴儿,她痛苦地流着眼泪,病友们帮她去把主治大夫找来了,大夫严厉地训斥她不应该跑到外面去,杨梅雨没有说话,病友们悄悄地把杨梅雨的情况告诉了主治大夫,医生怜悯地望着杨梅雨说:“你别多想了,你这个伤口啊,现在需要塞上黄霉素纱条,才能促使其愈合,别无他法,你再不能到处跑了,记住。”
这是怎样的一种痛啊!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那一根蘸满黄色消炎药水的棉纱条用一根细细的不锈钢针慢慢塞进那开裂的伤口里,像钢钻钻心,疼痛不已,很多人都鬼哭狼嚎一般地惨叫,可是杨梅雨没有哭也没有叫,也没有泪;再次更换纱条时就又把伤口里的纱条取出来,上面血迹斑斑,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母亲不忍看,总是背过脸哭泣,但是杨梅雨依然没有泪。她心里的伤痛远远超过了肉体上的疼痛,泪在风里已经流干了。
悲伤本来常常与泪水相伴,而如果悲伤到连泪都没有了,这悲伤便足以致命。梅雨被这接连而来的不幸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