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呀,我们今天又重逢,不怕你笑话,当年我虽然不停地几乎每天都给你写信,不断地求证你爱我,但我内心依然没有信心。在出发前,我一个人坐在拉萨河边,随手摘下一根树枝占卜,摘一片叶子说一句成,再摘一片说一句不成,你知道怎样?到了最后居然是不成。”
陈彦侧过身看着梅雨,看着这个一直深藏在他心灵深处,就连自己的爱人也没透露过的女人,接着说起来:“虽然我是个共产党员,也是个无神论者,但我的内心潜意识里所隐藏的担忧居然和这种信手拈来的占卜不谋而合,这就更降低了我的自信,我们互诉衷肠,纸笔而已。我也许只是你心中的一个幻影,一旦见了面,你就后悔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那么高大。我真是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不瞒你说,梅雨,当你写信告诉我,你开了刀,也许不能生育。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失望?不,我还暗自高兴,当然这不道德。但我真是这样想的,如果你梅雨没有开刀,如果你梅雨没有被医生断定很难生育,梅雨呀!恐怕那个日语翻译早就将你藏入怀里,哪里还会有后来的咖啡屋事件;哪里还会有那个雨夜!梅雨,你自己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吧!”陈彦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从桌上的热水瓶里倒了一杯水,问梅雨:“你的茶叶呢?”
“没有,我只有红茶包。旅行袋里,自己取。”
“那种茶包,怎么能入口啊!起码也得弄个庐山云雾或君山银针呀!”
“看不出,你现在还挺讲究呀!”
“那当然,怎么说,你老师我现在大小也是厅级干部啊!是不是?哦,对了,你怎么住在这呀?我安排你住到拉萨假日饭店去吧!那可是四星级,条件好多了,想想以前我请你在学校食堂吃饭还得节衣缩食好几天,真可怜!现在,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陈某人也能想办法弄给你。怎么样?我去安排一下,等一会派车来接你?”
“哎呀,你现在的官挺大呀!不过,我又不是一个人,一路上都互相照应,抛下他们不好吧!别打岔,你还没说完呢?接着说,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南方?”梅雨没好气地说。
“唉,梅雨呀!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凶巴巴的。这古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看看你说话温柔点嘛!除了在纸上,我真是从没领略过你的温柔与多情,你这次千里迢迢爬上高原来看我,我真是很感动。真希望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加上十年前的青春,来拥有我这一生最挚爱的女人!可惜呀,物是人非!青春不再来!”
“可是,当年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远走高飞?我都说了,愿意和你一起去南方工作,可是两个多月,你竟一点消息都没有,错过了花开,你怨谁呀?”
“梅雨呀!我没怨过你!真的,没有。你年轻气傲,把什么都想的很简单,是的,纸上说说去南方是容易的,可是一旦真的抛下工作,还是有很多问题要想啊!我一介贫儒,身无分文,手无绝技,我能找什么工作,我拿什么养活你。况且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父母年纪大了,种不了地,家中弟妹还在读书,我每月都要寄钱。西藏工作环境不好,但工资不低,我还能在其他学校兼课,要说放弃也真是下不了决心啊!你父亲不同意你来拉萨!难道同意你跟我漂泊到天涯?你呀,太天真了!我比你大六岁,六年的饭不是白吃的,在这种日日的忧虑与彷徨中,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陈彦目光幽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是,我又阻止不了我内心想要得到你的渴望,我那天在咖啡厅,看见了你,真想说服你,让你先跟我走。到了拉萨先工作一段时间再做打算,我甚至跟我们学校的领导说好了,让他们给你也安排个工作,从内地调来拉萨是援藏,是很容易的,知道吗?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是你后来真去了华师大招待所找我,事情就不知会是怎样一种结局?”
“为什么?你难道会绑架我不成?”
“绑架,绑架倒不会,但是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一直在等你!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来了,我一定要,唉……不说了!好在你没来,我也没干成傻事,抽了好几包烟,彻夜未眠。后来我又回了老家一趟,不过是在我最好的朋友韩武那里待了几天,才鼓起勇气写信给你,向你告别才又回到拉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