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艾滋不可怕:关上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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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是同性恋者”(1)

对同性恋我一直知之甚少,对“同志”(特指同性恋者)的心态我也不了解,随着采访和考察的深入,我终于逐渐接近了这个人群,并且知道,“男性同志”包括了男同性恋、双性恋、提供性服务的男性以及与男性有过性接触的男人。而且我还知道了,同性间也可以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一些男同性恋者,他们对漂亮的女孩子无动于衷,而对男孩子却心神荡漾,常常会产生性幻想;有的同性恋者相互厮守终身,和异性夫妻并没有什么两样。

来自全世界的调查报告显示,六分之一的男性承认与另一个男性发生过性行为。

同性恋和异性恋本来只是“性取向”不同而已,据专家们研究,性取向的形成因素极其复杂,首先取决于先天因素,和后天的各种因素也有很大关系,是生物学因素和心理学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中国历史上曾有不少关于同性恋的记载,据查最早的记载始于南北朝的时候,甚至在帝王显贵中也不乏这方面的故事(所谓“分桃断袖”即是例子),《红楼梦》中也提供了这方面的许多信息。但是,由于受传统的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为中心的性文化、价值观和道德观念的束缚,同性恋始终为人们所不齿,同性恋者长期被认为是“不正常”的、有精神疾病的人,甚至将他(她)们妖魔化。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有的地方还以“鸡奸”和“流氓罪”将一些同性恋者判处徒刑。今天,在一些大城市里,人们对同性恋者开始采取了宽容和理解的态度,政府也采取了不予理睬,也不加干涉的政策,但整体说来,同性恋仍然受到人们的歧视。因此有人说,同性恋者是在地狱里生活,他(她)们仍然是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少数群体,是处于“地下”的、极其隐蔽的人群。在极端痛苦的时候,有的同性恋者甚至选择了自杀。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同性恋还常常与艾滋病纠缠在一起,有人甚至认为“同性恋=艾滋病”,这无疑更增加了“同志”生活的无奈。

世界上首例艾滋病是在男同性恋人群中发现,并且是首先在这个人群中传播的。严重的社会歧视使同性恋者性伙伴间的关系松散而脆弱,造成了他们多性伴的生活方式(有的性伙伴达4位数之多)与无保护性的性交方式(特别无保护性的肛交和口交),酗酒和吸毒使男性不安全的性行为更容易发生,因而极易感染性病和艾滋病毒,也易于传播给别人。男男性接触者被世界公认是最易感染和传播艾滋病的核心人群之一。1999年至2002年美国约有36.5万至53.5万男同性恋者感染了艾滋病,新感染病例在这个人群中每年以17%的速度递增,到2000年新感染病例已占全国新增病例的一半以上,2001年至2004年确诊的11万多例男性艾滋病人中,有61%是通过男男性活动感染的。

1989年我国确诊的第一例因性行为感染艾滋病毒的病例,即是一位北京的男同性恋者。男同性恋感染率目前在我国呈上升趋势(有的专家甚至认为正处在快速上升期),在艾滋病高危人群中居第二位,仅次于吸毒。各地男性“同志”中的感染率为1.35%至5%,大大高于普通人群。

影片《断臂山》用充满诗意的电影语言向人们展示了同性之间美好的爱情,但也有“同志”评论道,导演还没有真正了解我们。

在采访中我结识了小辉(化名)并且成为朋友,感谢他让我走进了同性恋者内心深处隐秘的角落,并且让我懂得他们,接受他们,尊重他们,对于他们不幸的遭遇感到万分痛心和惋惜。

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相貌文静的小辉有着善良、温和的性格和善感的灵魂,中专毕业的他,有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以及父母亲和姐姐温馨的爱,但艾滋病却改变了这一切。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坦率地告诉我,“我是同性恋者”,而且“感染了艾滋病毒”……

经过一段交往后,小辉用激动的、有些混乱的叙述,告诉了我他的故事。至今他一直忘不了和同性恋人阿章(化名)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它是那样稀有而又短暂,是那样美好而又脆弱,如今给他剩下的只是痛不欲生的回忆与挣扎。

他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那时25岁的小辉已经参加了工作,并同时下海做生意,有了一些积蓄,交了女朋友,在的母亲的催促下,快要结婚了。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对爱情充满了渴望,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的“意中人”,女朋友总是抱怨他“不热情”,他拥抱她时就像抱着一根木头一样,没有冲动,没有激情,从来没有产生过那种销魂荡魄的感觉。在心灵深处他常常感到孤独。

他和阿章从网上聊天到互通电话,以后便相约见面了。一见面,刹那间,小辉便突然觉得自己的全身像被强大的电流击中了一样,心跳得厉害,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阿章有着1.8米以上的大个子,长方形的面庞上轮廓分明,充满青春的阳光,但却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清秀、帅气而又神秘。小辉陡地觉得,这正是自己长久在寻找、在期待的人,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那双忧郁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大海,他愿意跳进大海,被彻底淹没……

这种不平常的感觉充满了诱惑,令小辉沉醉和疯狂,甚至产生了犯罪的念头。当阿章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时,小辉全身好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脸红了,心跳了,悄悄斥责着自己的“无耻”,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小心翼翼地不愿也不敢暴露内心深处的一切。在爱的冲动中他明白了,自己完完全全是一个同性恋者,这样的现实他不敢面对,况且阿章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正上大学三年级,担任着系学生会主席。在优秀的阿章面前,他只觉得自惭形秽,认为一切非分之想都是对阿章的亵渎……

和小辉一样,阿章也有些局促,表情也极不自然。显然,身材单薄、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有着女性般柔婉的小辉,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敏感的阿章,已经觉察到对方内心深处的躁动。于是寒喧几句后两人都尴尬地沉默了……后来小辉终于找到了话题,问起了阿章家里的情况。于是,阿章带着郁郁不欢的表情谈到了自己苦难的童年。

原来,阿章家在农村,7岁时积劳成疾的父亲便患肝癌去世了。为了替父亲治病,家里不但粮食、猪牛全部卖光,而且还欠了亲友5000多元。这5000多元对于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农村可算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一死,债主们便纷纷逼上门来。为了替死去的丈夫还债,“出七”后母亲便不得不被迫再嫁。母亲当姑娘时是当地有名的“靓女”,虽然家境贫穷并且已经生了孩子,但天生丽质仍然掩盖不住,不少已婚和未婚的男人眼睛仍然常常在她的身上打转,父亲去世后,当地一个在外面做生意赚了些钱的鳏夫便托人说媒,条件是,替他们还清全部欠债,改嫁后可以给孩子提供生活费,但不得带上孩子,他要女人再给他生两个儿子传宗接代哩。

母亲无可奈何地痛哭着离开了阿章,从此,孩子便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孩子的记忆中,失去父母亲呵护的他根本没有童年,小小年纪每天放学后便是上山扯猪草、下地干农活……在失去父爱和母爱艰苦的生活中,孩子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尽自己的努力离开贫穷的农村到城里去。聪明加上刻苦和勤奋让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学上到中学又考上了大学。上大学后他一直坚持勤工俭学,靠给多家报社投稿勉强维持生计。

阿章苦难的遭遇深深触动了小辉那善良而易感的心灵,他无法想象阿章怎样度过了那些充满苦难的日子,在同情和怜悯中,他和阿章的心离得更近了。

从这天开始,小辉感觉到一切都改变了,他原本不相信有“一见倾心”的爱情,但想不到男人间也可以“一见倾心”,而且这种奇异的、强烈的感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分别后回到家里,脑子里满是阿章的影子,时时刻刻。他细心地掩饰着自己,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更害怕父母亲关切和探究的眼睛。彻夜难眠,在灯下几次提起笔来想把自己真实的感情告诉对方,想写下“我爱你”三个字,最后却终于不敢动笔……

但想不到第二天他竟收到了阿章的来信,信中滚烫的语言让他颤抖,让他流泪。阿章向他倾述着自己的孤独、郁闷和痛楚,赤裸裸地表达着对他的爱慕,呼喊着:“我爱你!宝贝,救救我这颗被丘比特神箭射中的心灵吧!让我们一起珍惜这份情缘,携手并肩,天老地荒,永不分离!”

从此,这一对年轻人便热恋了,和异性热恋中的情人一样,小辉拿出自己的积蓄租了一间狭窄的平房作为“爱巢”。阿章在大学里继续读书,小辉则丢弃了自己的工作,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家庭妇男”,买菜、做饭、洗衣、收拾房间。由于两人都没有收入,生活十分清贫,甚至没有锅、没有碗,常常只能到别人的地里偷偷地掐点菜回来煮面条……日子过得很穷,但心心相印的感觉让两个年轻人都很快乐。沉溺在爱的甜蜜中,除了阿章,小辉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别的,阿章占据了他整个胸臆、整个心灵,每一天,他在思念中等待着阿章的归来。和许多热恋中的情人一样,他们的生活是浪漫的,经过一天的思念和等待之后,傍晚,他们会手牵手地在小城河边的林阴道上漫步,会共倚窗前,沉醉于天边娇红的晚霞,指点着第一颗升起的星星……

小辉小心翼翼地向家人保守着自己爱的秘密,想早抱孙子的妈妈开始催促他赶快订婚并结婚了。小辉理解母亲的心思,也不愿拂逆母亲的意愿,这一天,是双方父母亲约定订婚的日子,他提前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阿章,并且嘱咐这一天千万不要来找他……女方的父母和客人都到小辉家里来了,小辉尽可能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感受,拿烟倒茶,恭恭敬敬地扮演着“好女婿”的角色。但是想不到中午阿章突然来电话了,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呼喊道:“你赶快来,再不来就见不上我了……”一听这话,小辉什么也没有想,丢下女朋友和满屋子的客人就往外跑。当找到阿章时,发现他正在一个小网吧里,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地下满是吐出的秽物……他向网吧的老板道歉后,把阿章扶回家,把他的衣物仔细清洗干净、安顿他躺下后正准备离开时,阿章却欠身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用威胁的口气恶狠狠地说:“你不准走,你走了我就跳楼!”

望见阿章痛不欲生的神情,小辉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他无法再离开他,也无法再顾及母亲和女朋友的感受,他只得留下了……10天后他向女朋友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为了顾全女孩子的脸面,他说:“对外人你就说,发现我的缺点很多,两人搞不在一起,就主动提出分手了!”

双方的父母都不明白这对年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女方的父母觉得很丢脸,便找人上门质问;小辉的母亲也想不通,便厉声责备姑娘“变心”,但姑娘只回答了一句:“你应该去找自己的儿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疼爱弟弟的姐姐耐心地和小辉谈心,温声对他说:“你是我的弟弟,有天大的事情姐姐都理解,即使要枪毙,姐姐也可以帮你顶一枪!你要老实告诉姐姐,到底是为什么……”

小辉哭了,他终于谈出了自己最隐秘、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感情生活,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者。他哭着说:“我也想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娶妻生子,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但是我实在办不到。我只能走一条和一般人相悖的道路,这条路会充满崎岖和坎坷,但是,我只能这样,只得请求你们原谅了!”

姐姐不懂同性恋是怎么回事,和许多人一样,以为弟弟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便说可以想办法送他到北京甚至到国外进行治疗……小辉无法向姐姐解释,只好把阿章写来的一叠情书交给姐姐,希望她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性别的障碍,只有爱是惟一,同性恋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既不伤害别人,也不会危害社会。

善良而通情达理的姐姐读了阿章的情书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如果顾及父母亲的脸面,你能改就最好,如果实在不能改,不结婚也无所谓……姐姐只希望你幸福!”

父母亲终于也知道了儿子的秘密,父亲本是中医,懂得同性恋是怎么回事,母亲则用无边的慈爱包容着儿子,理解着儿子。他们提出想见见阿章,阿章来了,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终身将和小辉厮守在一起,“即使只能喝稀饭也不会分离”……善良的父母亲都被感动了。

坐吃山空和成天只是做饭、洗衣和等候的生活,也曾让小辉感到不安和不适,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家庭妇男”。朋友们在附近的小城里给他找到了一家亏损的小饭馆,他去盘了下来,准备离开阿章重新下海。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勤奋,不久后必然会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他和阿章再也用不着过那种捉襟见肘的窘迫生活。但是,他离开后仅仅短短的7天,阿章便气急败坏地不断地打电话催促他赶快回去,一会儿说高压锅要烧爆了,一会儿又说房子要发生火灾,还动员朋友们来找他。小辉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阿章不愿意离开自己,于是便只得匆匆地将饭馆蚀了本让出去。

一年多以后阿章大学毕业了,在去一家大公司应聘的那天,没有西装也没有领带,小辉和他两人花了10元钱买了条领带,花100来元买了衬衣和西装,烫了又烫去参加口试,良好的素质让他被一家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录取了。

从2000年到2003年小辉都和阿章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谈到幸福的热恋时,小辉曾惆怅地对我说:“要是允许同性恋结婚,我们一定结婚了,可是……”

但是,我却在暗暗担心,如果能允许同性恋结婚,小辉和阿章就真的能够白头到老吗?

到房地产公司后,阿章的收入迅速提高了,而且由于工作能力强、表现突出,很快便从普通职员被提拔为中层领导,成为被许多人羡慕的“白领”。过去是小杰省吃俭用地为阿章购买衣物,现在刚好相反,是他为小辉购买了。但善良而体贴的小辉总是想到,男人在外面工作,需要穿得体面一些,于是便悄悄把阿章买回的衣服再拿到店里去掉换,换成适合阿章穿着的款式和尺码。

他没有料想到,他们之间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其实是脆弱而经不起考验的,危机已经在慢慢地逼近。

2003年夏天小辉去西安办事,在那里有几个网友,大家见面了。三位西北大汉表现得异常地热情,请他吃饭,还刺破手指“喝血酒”,并且赤裸裸地表白,要求和他发生性接触,小辉断然拒绝了。三个大汉便轮流和他碰杯,终于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一整夜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第二天中午醒来后,发现那几个人都不见了,屋里一片狼藉,烟草味、酒精味、汗臭和精液的腥臭夹杂在一起,肛门处疼痛欲裂而且在流血。他明白,自己被那几个“哥们儿”强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