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城内最繁华的紫石街道上,一辆青蓬马车疾驰而过,却在经过一家客栈门前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车夫看着被车辕撞的险些跌倒的华服公子,忙跳下车道歉,这时却见九夜“蹭”的一声从买车内钻了出来,面色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车夫恭声答道:“回禀公主,小的刚才赶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旁边这位公子。”
顺着车夫的目光,九夜看到马车旁边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正面色痛苦的揉着膝盖,看样子被撞得不轻。
听到车夫的话,那男子也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中除了最开始那一瞬的惊艳之外,便又静如深潭。公主?这就是云初国的公主?
由于急着进宫,九夜便没多做思考,而是顺手向怀中摸去。看此人穿的这么华丽,却又在听到她“公主”的名号的时候毫无反应,说不定是别国来的商贾,现在自己的马车撞了人家,自然要赔银子了。
可是让她尴尬的是她在怀中摸了好大一会儿,却没摸到一文钱……好像从她变成九公主到现在,几乎没有用到钱的地方,所以身上就从没带过钱。
只见她抱歉的笑了笑,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碧玉簪,递给那位华服公子,说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刚才撞到了你,这个给你当作赔偿,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
那位男子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要伸手接过那根碧玉簪,却又见云墨涵从也从马车里探出了身子。
只见他收起九夜手中的簪子,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对那男子说道:“这位兄台十分抱歉,这银子烦请兄台收下,请恕在下还有急事,不能亲自陪公子去医馆了。”
那男子看了一眼云墨涵,神色稍稍有变,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拱手答道:“小伤而已,没有大碍,银子就不用了,在下告辞!”
看着那华服男子离开的背影,云墨涵眉头微微皱了皱,又拉着九夜坐回了车内。
“四哥怎么了?”看到他不同以往的表情,九夜疑惑的问道。
“他……很像一个人。”
“刚才那位公子哥?”
“嗯,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或许……是我认错了,无妨,九儿不必担心。”云墨涵抬头一笑。
九夜点了点头,又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忧心忡忡的说道:“云玉航这个人不简单,晚宴那天下午,你去瓊仙宫找我之前,我在那里偷听到他和君妃偷情,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要夺风亦寒的兵权,你和太子也是他的目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这些事应该就是他们搞的鬼。”
云墨涵面色一紧,沉声说道:“他的野心我早已知晓,只不过由于我对那个位子毫无兴趣,所以就由着他胡来,却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胆敢在扎玛尔公主的婚礼上动手,这根本就是置外患于不顾,陷云初于不义!”
九夜也面露担忧的说道:“如果父皇真的要治风亦寒的罪,那就真的陷入他们的圈套了。”
云墨涵粉眸轻抬,灼灼的注视着九夜,良久才开口说道:“你救他是为了……云初?”
救他?!她竟然在救他!
一直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但是他的问题却迫使她不能再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土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身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然从痛恨他转而担忧他?又从何时开始,她从对他还以颜色变成了施以拯救?
是为了摇摇欲坠的云初?还是为了飞蛾扑火的扎玛尔?抑或仅仅是因为鸳鸯蛊?
看着她陷入沉思,一抹痛苦的神色浮现在云墨涵那双盈满爱意的粉眸中。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奢华的龙翔宫中光线阴暗,空气混浊,偌大的空间里站满了人,皇子后妃、文武百官,无一不在。
他们都似乎刚从风亦寒的婚礼上逃走,便即刻又赶来了皇宫,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一副如丧考妣的悲痛表情,使得整个龙翔宫静默的气氛又压抑了三分。
随着九夜与云墨涵脚步声的骤然响起,所有人都回过头看着他们,人群中分出了一条通道,二人缓步走到床前。
云镜轩、云玉航两人也站在床边,神色痛楚。
云啸正满脸纠结的躺在床上,君妃和言妃分侍两旁,看这阵势,难道是大限将至?
见到九夜进来,云啸努力的把他那枯黄苍老的大手伸向她。
九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想要不予理会,但是却在看到他浑浊的双眸中流露出疼爱表情的时候,于心不忍的主动伸出小手,握住了她。
看到九夜主动,云啸激动的咳了起来,脸上又涨的一阵通红,言妃、君妃二人手忙脚乱的一阵忙活,咳喘声渐渐平息之后,只见云啸对众人挥了挥手,声音嘶哑的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朕有话要对九儿说。”
君妃不悦的看了九夜一眼,娇滴滴的对云啸说道:“皇上,臣妾要在您身边伺候,否则,臣妾不放心。”
云啸这次却意外的没由着她,而是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坚持说道:“都出去吧。”
随着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幽暗的寝宫中只剩下九夜与云啸二人。
“九儿,扶朕起来。”躺在床榻上的云啸气喘吁吁的说道。
九夜双眉一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手下还是用力搀扶着他下了床。
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缓缓走到了寝殿另一侧的桌案前,扶他在椅子上坐好之后,只见他拿起一支笔,吃力的在一块明黄色的锦帛上挥毫泼墨,写好之后又从桌角拿起一枚三寸见方的龙形印章在锦帛上重重的按出了一个血红的印迹。
锦帛上的字迹九夜大约认识一部分,只是最让她意外的却是其中的一句:“太子心存不轨,废。……传位于皇四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旨?而云啸竟然想要把皇位传给云墨涵?!
“九儿,这个传位诏书你收好,一定不能让太子发现,等他即位的时候,你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出来,到时候自然有用。”只见云啸把锦帛叠好,小心谨慎的交到九夜手里。
九夜震惊的拿着那块黄布,只觉得手心一阵发烫,那个诏书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把她的心震得砰砰直跳,许久,才见她迟疑的开口问道:“为什么?”
“太子要杀朕,他每天都给朕的药中掺杂一种慢性毒药;而老六和君妃则背着朕在一起,算计朕的江山;至于左相言长卿,表面上支持老四,其实根本就是想自己做皇帝,而言妃不过是他的棋子;只有老四什么都不求,所以,朕打算把仅有的江山传给他。”云啸面露不甘的说道。
“什么?!太子要杀父皇?!还有六哥和君妃他们……?”九夜不可置信的惊呼,原来云啸竟然知道这么多的内幕,可是他为何不直接动手,而是弄了这么一个不怎么可靠的遗诏?
“九儿不必吃惊,这些年来,朕手中的权力已经被太子和左右相他们架空,所以,朕虽然知道他们一个个心怀叵测,但是却不能把他们连根拔除,因此只有一直隐忍下来。不过现在看来,朕怕是撑不过这次了,而朕的身边又都是他们的人,如果单独把老四留下来,肯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而你素来与老四关系不错,所以朕只能依靠你了,你一定要替朕完成这个遗愿!”云啸用力的看着九夜,一字一句的努力说道。
她还记得云墨涵曾经跟她说过,他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携一钟情女子寄情山水、畅游天下,但如今云啸却要让他去做皇帝,她到底该不该答应呢?
可是,太子的命是楼主指明了要她去拿的,那如果太子死了,最有可能做皇帝的不就是云玉航了吗?如果真的让这个阴险小人得势,那他肯定会把她和云墨涵、风亦寒这些人一网打尽,如此说来,这传位诏书也算是一道护身符,说不定能派的上用场。
想到这里,只见九夜点了点头,说道:“父皇放心,九儿一定努力完成。”
了了心愿的云啸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倒在了桌子上。
九夜又扶着他躺回到床上,把那块黄布藏到靴底,这才想起她今天进宫的目的,不过依他刚才所说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帮得了忙。
“父皇,能不能把风亦寒放了?”九夜试探的说道。
虚弱的云啸张开朦胧的双眼,恼怒的边咳边说:“朕这一辈子还从未被人那样忤逆过,他是第一个,所以绝不能轻饶,而且,他还那样虐待你,此仇不报,朕死不瞑目!”
九夜忙一边帮他拍胸顺气,一边劝解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姑妈唯一的儿子,姑妈这才刚走,而且要是关着他不放,说不定会给太子和六哥他们制造机会,毕竟他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啊,有他镇守,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也会有所忌惮的吧?”
云啸摆了摆手说道:“关他也不仅仅因为那个,扎玛尔公主是在与他成亲的时候死的,朕把他抓起来,以后也好给西苍一个交代。”
那还要关多久?被绑在一个布满倒刺的大网中,依照他高傲的性格,以及云玉航的野心,肯定会吃不少苦头,而且,这次救他出去,也是为了让他护送扎玛尔的遗体回西苍,这样他们也好在霍天阙面前争取主动的机会。
然而,就在九夜刚要开口辩驳的时候,却听见云啸微眯着双眼断续的说道:“你去吧,对他们就说朕在与你聊你的母妃。”
九夜愤然的看了一眼呼吸慢慢平和的云啸,说到底这不过还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会传位给云墨涵,不过是因为其他人背叛了他,而为了保云墨涵,他竟然把她一个弱女子拉了进来;而对于云若水来说,他伤害了她,却连她唯一的儿子都不肯宽容,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无情无义!
而风亦寒会变成这样,也完全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他昏庸无能,又怎会让大权旁落?那些人又怎么敢有如此大的野心在婚礼上下手?皇宫天牢,机关重重,想要救人何其困难?!他现在好歹是个皇帝,说话还管点儿用吧?如果连他也不肯救风亦寒,那风亦寒岂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九夜心中一恼,咬咬牙冷漠的说道:“其实——风亦寒是你的儿子!”
只见闭目修养的云啸猛地瞪大双眼,大手用力的抓住九夜的手臂,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喘息的问道:“你说什么?!”
“他是你和姑妈的儿子。”九夜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可能!朕问过若水,若水说……说她和风振很早就在一起了!”云啸急促的说道。
“她会那样说,只是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而风将军则是由于太爱姑妈,所以根本不在乎风亦寒是谁的孩子,而风亦寒则从风将军的手札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因此才会逼迫你把我嫁给他,才会虐待我,为的就是要向你复仇!他恨你让他背负了一个这样耻辱的身世!”九夜越说越激动,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剩下声嘶力竭的控诉。
而云啸则是震惊的看着九夜,一口气吐不出来,急促的喘息着,隔了许久,终于艰难的说道:“不……不……”
见他还不相信,九夜怒声道:“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遗传,他怎么也和你一样有心疾?如果不是兄妹姻亲,他的手指又如何会残缺不全?!你不会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吧?!”
听了九夜暴躁的话语,云啸面色瞬间变得青黑,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噗”的一声,一股猩红色液体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昏黄的老眼中也溢满了悔恨的情绪,双唇颤抖的张了张,却没能说出只字片语。
看他这个样子,九夜心中一阵畅快,只是还不能让他就这么给气死了,于是忙帮他拍着胸口,着急的说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救他,他肯定会被六哥折磨死的!”
云啸吃力的撑开双眼,颤巍巍的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到九夜手中,努力的开口说道:“传朕口谕……赦……他无罪,朕……对不起……他……”
九夜惊喜的接过令牌前后翻看了一下,发现和霍天阙给她的那块不大相同,首先它的形状并不是规则的四方形,其次它的正面雕着一只虎,背面则錾刻着一些她不认识的铭文,虽然形状怪异,但是既然是皇帝随身携带的东西,那自然应该有用,于是便小心的把它揣到怀里。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见“嘭”的一声,只见云啸抬起的手臂软软的砸落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平静,呼吸似乎已经停止。
九夜忙伸手在他颈动脉处一探,果然已经没有了跳动。
料想一定是风亦寒的身世加速了他的死亡,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于是又检查了一下藏在身上的东西,这才做出一副悲痛莫名的表情向龙翔宫的大门走去。
初夏的午后,阳光有些炽热,宫殿前的花草都萎靡的垂下了脑袋,失去往昔争相斗艳的身姿。
殿前的空地上,一众朝廷要员以及皇子皇妃们也都被这烈日晒的有些烦躁不安,不时的发出几声叹息。
太子云镜轩、六皇子云玉航,以及君妃、言妃、左右相这些皇亲国戚则站在殿门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扇大门,偶尔还在目光交汇的时候,给予对方一个冷脸或者嘲讽的笑容。
突然,“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只见九夜迈着沉重的步伐、神色悲痛的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振,云镜轩与云玉航首当其冲就要夺门而入,却被九夜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瞟了一眼守在殿前的文武百官,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些皇子皇妃,九夜双目含泪、悲痛欲绝的说道:“父皇驾崩了!”
此话一出,仿若在人群中投下重磅炸弹,片刻的嘈杂唏嘘过后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只听见龙翔殿中响起一片跪倒在地的“噗通”声。
云墨涵走上前来与九夜对看了一眼,然后便跟随在他们身后并肩走了进去。
云啸床前,后妃们低声啜泣着,云镜轩则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云啸的状况,随后便异常悲痛的哀嚎道:“父皇!”
而云玉航则紧随其后不可置信的叫道:“不!不可能!”
云啸突然驾崩,对于太子云镜轩来说自然是莫大的好消息,他这个太子终于可以登基即位了;而对于云玉航来说则犹如晴天霹雳,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却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了。
这时只见云镜轩转身阴冷的说道:“六弟,请注意你此时的态度!”
云玉航愤愤然的看了一眼云镜轩,无话可说,便转而对一旁的九夜质问道:“刚才只有你一人在父皇身边,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九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父皇的身体状况六哥又不是不清楚,在让你们出去之前,他就已经快不行了,刚才又与我谈起母妃的事,心中悲痛,一下子缓不过来,这才突然辞世,如果六哥怀疑是我动了手脚,那不如请太医替父皇检查一下,看他到底因何而死。”
九夜说完,云玉航尚未开口,只听云镜轩说道:“六弟有疑惑也属正常,但是九妹与父皇关系亲厚,本宫相信她绝不会对父皇不利。”
听到云镜轩替她开脱,九夜心中不禁一阵冷笑,他应该是怕太医查出他在云啸的药中动了手脚吧?不过想归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扭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然而,就是这一眼,就是那一瞬的对视,却让云镜轩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蒙着面巾、宁死不屈的人。
是她!一定是她!难怪他会觉得她与以前不同了,没有以前那么温婉,反倒多了几分睿智,原来她竟然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杀手!
又想起前几天晚上尸横遍野的情景,云镜轩的背后不禁冒出一阵阵的寒意。
这时,却听云玉航继续质问道:“九妹刚才说是与父皇谈起你母妃的往事,那不知九妹还记不记得瓊妃娘娘何时诞辰?何时忌日?”
看着云玉航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心知他一定是算准了自己这个冒牌货不会在乎这些细节问题,但其实乳娘已经在这两天里,有意无意的借着与她聊天的机会,把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说了出来,而其中恰好就有关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只见九夜嘴角轻扬,干脆利落的答道:“母妃生于云初279年腊月初三,卒于云初299年中秋之夜,不知六哥还有何疑惑?”
云玉航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但随即又不依不饶的说道:“一直听闻九妹背后有一个凤凰图案,六哥也只是在小的时候有见到过,不知现在长成了什么样,能否请六哥看一眼?”
看来他是要把这股闷气全部撒在她身上了,不揪出她的破绽誓不罢休,只不过这次他依旧无法如愿。
这时,却听云墨涵开口说道:“六弟莫要胡闹,九妹与我们虽然是亲兄妹,但是男女有别,有些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
“是不是亲兄妹也要等看过之后才知道!”云玉航不屑的说道。
“原来六哥怀疑我不是九公主,既然如此,那我自然要证明给大家看,只不过,就像四哥刚才说的‘男女有别’,想要看我后背的图案可以,但不能是你。”九夜眉梢微挑,神色从容的说道。
“那不知九妹想要让谁看?”云玉航步步紧随,不留一丝回旋余地。
只见九夜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淡笑道:“人选随你挑,是女人就行。”
云玉航面露得色,对床前的君心柔交换了一个眼神,朗声说道:“那就有劳君妃娘娘了。”
早料到他会找她,九夜眉梢一挑,心中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既然是你挑的她,那她说的话你可不能不信哦。”
云玉航信心十足的冷哼道:“这个自然!”
云镜轩也想确认九夜到底是不是那个黑衣人,所以便没有出言阻止;倒是云墨涵因为知道九夜是假的,料想她后背肯定没有凤凰图案,就算有,也肯定不会是那种生长了十几年,渗透到皮肤内层的效果,只见他担忧的扯了扯九夜的衣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九夜扭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便转身跟随君心柔向寝宫一旁的偏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