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眸中火焰如狼般起舞,闪亮灼人,直望向嬴政,简直可以喷出火来。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不想做亡国奴的,就给我杀!!谁射下秦王人头,我赵夏姬必定让其名扬千古,流芳百世!”
“杀——”浮动的赵军瞬时受到鼓舞,士气大振,张弓搭箭的手比前面还要来的利索。
一桶桶滚烫的红油被泼下,阵阵蒸腾的热气从城下喷涌而上,混合着人肉烧焦的味道。秦军的惨叫声如惊慌的兽般,长嘶不断,凄厉破天。
“不准退!给我冲——”嬴政手中的长剑高扬,直刺青天,战马纷踩的噪杂声中,他的声音竟如闪电般,清晰入耳。
“秦国军士们,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的大王,根本就不顾你们的死活!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们为他效力!”
“谁砍了这假货的人头,孤王封他为护国大将军!”
“兄弟们,给我射!让这暴君有来无回!”
战况如火如荼,玩玩手起剑落,不知砍下了多少颗血淋淋的人头,看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瞬间化作一滩血水,她的手仿若万针锥刺般,剧烈的疼痛绵延至心,到后来的麻木。
若是拼人力,赵军终究还是弱于秦军,再这么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正当玩玩焦虑之际,忽然万蛇从地面鱼贯而起,色彩斑斓艳丽,嫣红的蛇信张狂的吐出,秦军军心昨晚本就因蛇群而乱,如今又见如此规模宏大的蛇群,顿时七魄失了六魄,恐惧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咝咝——
一条深绿色斑纹的巨蟒一口咬掉一个士兵的头颅,只剩下半截血淋淋的身子废弃在地,暗绿色的蛇眼放出幽幽的光,如黑夜中的鬼火般,狰狞邪恶。
“不,不要过来!”胆小的士兵当即吓得尿了裤子,想要逃跑,却被巨蟒一口咬断了下半身,潺潺的鲜血混杂着暗红色的肠子淌出,凄惨无比,令人不敢入目。
“不过就是一群畜牲,怎能敌我大秦热血男儿!不准退,给孤王杀——”
嬴政见状,气愤不已,如雷鸣般的吼声咆哮而下,令差点失控的场面及时恢复镇定。
一时之间,喊打喊杀声混作一片,郾城下蛇尸人尸混作一团,鲜血染红了整片苍茫的大地,偶尔有风吹过,咸酸苦涩之味尽落心肺。
秦军终还是无力抵抗万蛇攻击,无奈退兵,站在高墙上的玩玩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稍稍松了下来。
这世间,能够操纵万蛇阵的,除了他,还有谁。
为什么当日她将话说的那么绝,他还要一门心思的帮自己?上官云,你要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恭喜七公主旗开得胜。”轻然悠远的声音如淡淡萧曲,她浑身一怔,回过头去。
红袍在狂风中如火焰般起舞,美得极尽妖娆,雪白的银丝更是如瀑布般飞溅开来,恍若樱花瓣无限柔软,堪比质量上乘的绸缎。
“摘掉你的假面具,上官云,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悄然隐藏起心中那抹悸动,玩玩故意沉声冷语道。
闻言,命言只是淡淡一笑,修长的指若有若无的撩过肩头的银发,似她刚刚所言,只不过是与自己开玩笑罢了。
“万蛇阵,我想不出这个世间除了你,还会有谁有那个能力,上官云,一直戴着别人的假面具,不觉得可笑?”
“七公主所言,命言不明白。”
“好个不明白!若你真是命言,为何一直抱琴而未曾弹奏一曲?若你真是命言为何眸如黑玉?若你真是他,为何会银发披肩?休当我是三岁稚童,任你百般欺骗!”玩玩步步紧逼,气势凌厉,言语尖刻,无端端的火焰在她体内狂乱作舞,将她所有的淡定全部粉碎殆尽。
“你分明就是上官云!”
玩玩陡然一声厉喝,瞬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两人身上,脸颊阵阵火烧发窘,可此刻她也顾不上这么多,水眸傲然盯着眼前之人,仿若要将其穿透般。
“七公主就这么希望我是他?难道七公主还念着他?”沉默半晌,命言贸然开口,唇角轻扬,挂着如水般的淡笑。
“当然不是!”玩玩仿若被蝎子蛰了口般,赶紧矢口否认,隐藏于袖中的十指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紧紧交缠。
“既然不是,那命言是与不是上官云,于七公主又有何干系呢?”
“好,你现在就去告诉他,我夏玩玩不需要他出手相救,就算郾城弹尽粮绝,也会奋战到最后一刻,决不投降!”
“七公主为何不敢亲自对他说?”
“命言军师,你今日话是否过头,还请你记住,在战场上我是将军,但凡一切得听我的指挥,若敢违抗,立斩无赦!”
抛下这句狠话,玩玩如老鼠般迅速离开城楼,奔进内室,脱掉沉重不堪,满是血腥的金色铠甲,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恶的上官云,居然跟她绕圈子?她夏玩玩岂会这么容易中计?
正当愣神之际,咻的一声,一支利箭擦耳而过,稳稳的扎进玩玩身后的屏风上。如果偏差一点点,她都有可能被一箭穿喉。
迅速打开窗子,四下张望,除了正常巡逻的士兵,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玩玩心里当下一惊,想不到有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地下进行如此危险的行动,秦军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用力拔下那支箭,箭头绑着一张白纸,取下来一看,手瞬时一抖,脊背涌出一股凉意。
究竟该不该,赴这一场夜宴?
秦赵正在交战之际,若是贸贸然入敌营,被当做俘虏作为威胁,对于赵军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多年的情谊,难道真的要因为这场战争被迫牺牲吗?
手中的白纸陡然皱紧,正如玩玩此刻慌乱不安的心,这么多日子,于嬴政,她心里始终有一份难以触动的感觉,可她很清楚,那份感觉绝对不是爱。
夜深,秦军意外的没有来进行偷袭,可玩玩依然命令士兵不能有丝毫松懈,高高的燃起火把,将整片漆黑的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因为白天一战,众将士对玩玩由先前将信将疑,变为了彻彻底底的膜拜,有如神灵般的信仰着。似乎只要有她在,这场战争就必胜无疑。
此时此刻,玩玩感受到双肩的担子竟无比沉重,当那么多人的性命,希望,梦想,未来,安全,幸福,美好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那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只能化作唇边的一丝苦笑,和一个坚定的眼神。
她不能软弱,如果连她都变得软弱,那么赵军取胜的希望就更是微乎其微。
凝望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露出的尊敬,惶恐,甚至崇拜时,她竟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好像被关押在深海里的磐石后,每走一步,都分外沉重。
袖中的那封信,就像是一块烙铁,一遍又一遍的将她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软下去。明明今日被他骂成假货,骂成妖女,甚至扬言要取她的性命。
却在暂时的退却后发来这一封邀请的信函,字字珠玑,恳切无比。
最后的夜宴,希望能再与君同饮。
已经走到最后了吗?结果,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觉,还做着儿时的美梦,实话言,比起今日的残酷无情,血流成河,尸山成堆,她在赵宫内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
虽然经常被甄夫人的阴谋诡计搞得心烦意乱,可至少那时她有娘亲的柔声安慰,有任性骄纵的傲气,有独当一面的聪慧,有鱼儿的细心关照。
还有,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宽广温暖的拥抱,包容她所有的骄纵,所有的任性,所有的无理取闹,逗她开心,逗她大笑,许下美好的誓言,令她相信这个世间,或许真的有历经千年,也会矢志不渝的爱情。
心像地震过后,裂开了一个口子,刮过阴冷的风,冰冻彻骨。碎碎麻麻的疼痛,一丝一丝,渐渐蔓延至指尖。
离开云城后,她不知多后悔自己当初的那番话,然而,这段感情真的好累,好庞大,好沉重,令她像个逃兵,失了找回的勇气。
这样的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吧。他是那般优秀美好的男子,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或许,蝶妖会比自己更加适合他,给他虽完满的幸福。
“七将军,七将军,您怎么了?马儿已经备好了。”一个士兵小心的提醒道。
“没事,今晚我出去夜探敌营,这事千万不能让李牧将军,还有命言军师知道,明白吗?”
“小的明白!”
玩玩严肃的向他点头,单脚一勾,踩上马踏,空中掠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她若暗夜中的精灵般,跃上了马背,青丝飞扬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有着别样精致的美。
铮铮的马蹄声如鼓点般,玩玩远远的就看见那高傲的帝王,唇角轻扬,对自己崭露出纯净清澈的笑颜。他一身简单的秦服长袍,暗蓝色的底料在月光下,泛着水色的光泽。
“夏儿,你来了,坐吧。”声调轻柔,毫无尴尬之感,似乎她只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好友。
然而,前一刻,他们还在战场上生死相搏,欲要杀之而后快,没想到这一秒,却能相对而坐,把酒言欢。
营帐内,篝火旺盛的燃烧,木头偶尔被烧断发出噼啪的响声,暗红色的火焰忽高忽低的跳跃着,仿若飞溅的血液,微微刺目。
“现在我不是秦王,你也不是七将军,对月当空,美酒佳肴,仅此而已。”嬴政察觉出玩玩的走神,三言两语,似是漫不经心,却别有一番深味。
“或许明日,我们又会像今天般,生死相斗,秦王,你真的放得下吗?”玩玩言语平静,并未按照他所想的那般称呼。
十三,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时了,现在的嬴政,不是十三,他是秦王,是令各国诸侯闻风丧胆的帝王,是有着一统天下的魄力,壮志凌云破天的帝王!
“夏儿,你故意这么说,是怨恨我吗?怨恨我今日对你所述那些无礼之词,怨恨我不顾情谊,誓取你的性命?”他不想的,真的不想的,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他多想,他是迫不得已啊——
“我并未怪你,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人的利益出发点不同,自然就不能站在同一立场责怪于人。”
要她怎么说,难道说她一点都不在乎今日的那一场屠杀?一点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么多人头滚落脚边,成河的鲜血浸染着整片大地,连天空似乎都在为之悲鸣。
“身处高位,夏儿,我们同样身不由己,今日我进攻赵国,你可能会认为我背弃盟约,实乃卑鄙小人,然而,若是有朝一日,赵国派你进攻秦国,那时,你叫我又作何感想呢?”
“分则合之,合则分之,秦王雄心壮志,恕我不懂,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定十倍奉还。想必秦王,也是这般作想吧。”玩玩的语气变得淡漠而疏离,两人之间无形之中的鸿沟似乎愈拉愈大,不是她不想跨过去,而是根本已经跨不过去。
“你怎能不懂,夏儿,这世间,能够与我一起分享这一切的人,只有你一个。”嬴政忽然紧握住玩玩的葱白小手,细腻舒滑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颤,多少个无法入眠的日子,他便是思念着她如花的笑靥入睡。
“秦王言重了。”玩玩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她心里很清楚,她们现在已经不是儿时,那样纯真的年代,已然回不去了。
“你不信我?你真的不信我了?三年前,你无故失踪,你知道那时我就要疯了,整个世界都要疯了!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你真的忍心就一句言重了,撇开以前的所有吗?”嬴政的声音陡然提高,茶眸痛苦的紧闭着,薄唇紧抿。
“以前,我自然没忘,可是人若一味拘泥于过去,又如何放眼未来?”
她如果忘了,今夜就不会冒着被捕的危险来见他,两军交战,她们俩的性命和安全,沉重如山。
“你的意思,是说已经把我们的过去,全部都给忘了吗?夏儿,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痛苦的神色不减,嬴政单手执起金樽,烈酒下肚,辣的他俊眉紧皱,阵阵咳嗽。
“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玩玩急的小手轻拍他后背,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精致的小脸略含怒意。
他的心中瞬间如蜜糖淌过,甜的发腻,趁她还未反应过来,及时的握紧她的柔夷,茶眸深情的对视,如一汪浸水的月,美得夺人心魄。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声调温柔如水,满含着期待。
玩玩怔怔的望着他,茶眸若黑暗中的夜明珠般璀璨耀眼,灼灼的光芒如日光般闪亮。浑身一颤,嘴角轻动,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的,夏儿,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不然你的一箭,就会射穿我的喉,今夜你也不会冒着危险,来赴这一场夜宴。”
“秦王说笑了,我来赴宴,只是不想见到更多无辜将士的鲜血染红赵国的土地。”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稳住心神,玩玩淡淡的说道。
“可是,这场战,我势在必得,绝对不会退兵的。”
“我知道,我来也并非想要劝你退兵,你有你一统天下的雄心,而我,也有必须要拼命守护的东西。我们,都没有错。”
闻言,嬴政威躯一阵,似是难以置信,茶眸放出异样的光芒。他本以为今日这场战,夏儿应该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因为他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可是她的心里却连一丝怨恨都没有。反而平静的吓人,好像一早就预料到般。
“如果真的有错,那也是局势的错,七国分裂,百姓流离失所,常年战火连天,早已是疲惫不堪。然而,就算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想要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玩玩补充道,目光一瞬间放的很远,似乎看到了一个遥远的未来。
“你会这么想,不代表普通的百姓会这么想,自小,生长在赵国的质子生涯,令我将这个世间道理看的很透,强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谁会无条件的帮你,更不会豁出一切,毫无保留的救你。然而,夏儿你是例外,你让我明白,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世间之人,皆自保而勉之,你又何须计较那么多。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若处于自保,并未伸出援手,也不算是种过错。你不能要求,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圣人。”
的确,话是如此说没错,只是能够完全理解却又十分困难,毕竟,很多时候,不是说想理解,就一定能够理解的。
“夏儿,三年来,我费尽一切心思登上高位,当真的变为秦国的大王,我才发现这王位,并非自己所想要坚持到底的。回来吧,像以前一样回到我身边,只是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我会让你变为全天下最高贵的女子。”
说这话时,嬴政的双手紧紧的按在玩玩的香肩上,眸光光亮如昼,一番深情如泉水般淌涌,仿似绿色的大网深深的将她包裹其中。
呼吸瞬间焦灼难耐,玩玩有着半秒的失神,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混合着淡淡的酒气,火热的唇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悄然覆上,仿若触电般,水眸睁得极大,玩玩迫切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身体不知何时使不出半点力气,软绵绵的好像蜗牛一般。
后脑勺被他紧紧的扣住,滚烫灼热的气息涌进心肺,带着绝对的霸道,狂妄的仿佛要掠夺她所有的氧气,玩玩紧紧的闭住牙关,却被他轻易的挑开,邪肆的唇齿相交,缠绵不断。
当他大掌下滑触碰的那一刻,娇躯如遭雷击,双手用尽全力想要推开,奈何使不出半分气力。玩玩又羞又恼,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屈辱的瞪着嬴政,满是愤懑。
胸前的腰带被解开的那一刻,只觉得耳膜处轰隆巨响,仿若整座泰山崩于眼前。
光滑的肌肤被粗糙大掌轻柔触碰,他终于滑下舌埋在她的颈项之间。
“不,不要,不可以!”玩玩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嘤咛声。
“我等了好久了,夏儿,请别拒绝我,那样对我太残忍。”
嬴政就像一头发情的野兽,根本难以自己,呼吸浊厚而急促。
滚烫的吻落在细腻的肌肤上,只觉得万针刺肤般,觉得尖酸难忍的疼。庞大的羞耻感好像一记秤砣,压在玩玩身上。
“我有了他的孩子了,难道你想欺压一个孩子的母亲吗?”双手紧紧扣住掌心,锐利的疼痛使她有了瞬间的清醒。
闻言,嬴政威躯一颤,茶眸放出极其复杂的光芒,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半晌,他唇角微扬,笑容邪肆而俊美。
“夏儿,你何时会骗人了,若你真的有了上官云的孩儿,他会准你在战场上调兵遣将?没错,你很聪明,只是假装喝下了我敬的酒,可你忘了毒不一定要下在酒里,酒杯,也可以是有毒的。”
“你!”玩玩气急,却找不出半句话可以进行反驳,怪只怪她的警觉性太低,才会被他钻了空子。
“来日方长,夏儿,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嬴政这句话仿佛一个承诺,信誓旦旦,丝毫不惹人怀疑。接下来,他并未对玩玩再有任何无礼举动,反而帮她将衣裙整理好,怕其受凉了。
“明日一战,我必胜无疑。”说完这句话,嬴政便和衣而睡,将玩玩紧搂在怀,双臂箍紧如钢铁般,不消一会儿,他便陷入沉沉的睡眠,几日的战斗,早已令他疲惫不堪。
玩玩碍于药力的作用,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住,也沉沉睡去。
再次开战。
明日,秦军大军倾巢而出,如股股洪流,嬴政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银亮的铠甲闪着耀眼的光芒,周身的寒气逼人,大排的战车轰隆滚动,旌旗遮空,唯独战车前的人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玩玩换上一袭华美诱人的衣裙,似朵朵妖娆的罂粟盛放,醉人的妆容如三月桃花,美得夺人心魄,长如流苏的青丝恰到好处的挽起,斜插一朵琉璃金步摇,随着战车缓缓移动,轻轻摇摆。
然而,她的双臂,纤腰,双足都被麻绳牢牢捆住,丝毫动弹不得。若是赵军一旦射箭,她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活靶子。
嬴政,果然不愧于王,竟然想的出这一招,将她捆于战车前,就等于间接打击了整个赵军,她夏玩玩是整个赵军的精神支柱,如今却被敌军打扮的极其妩媚,捆绑于战车之前,这要赵国军士作何感想。
想到这,玩玩心里顿时一片凄冷,昨夜还情话绵绵,如今却将她捆绑在战车之前,衣裳单薄,尴尬万分,比活活往她胸口捅上千把刀还要来的难受一百万倍。
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世事弄人,似乎已经不在重要了。
“七公主——是七公主!!”城楼上一个士兵的呼叫,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玩玩不敢抬头,怕见到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怕见到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失望痛心的表情,活到至今,还从来没有一刻令她觉得如此屈辱。
而这一刻都拜他所赐,嬴政,果然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被他这种人爱上,绝对只是不幸。
“七公主被抓了!”
“七公主怎么会被秦军抓了?”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七公主,七公主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落到秦军手里?”
猜疑声,私语声,响成一片,城楼上的赵军手里紧紧握着长弓,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射出一箭。
“城楼上的赵军听着,如今赵国七公主在我们手里,识相的就速速开城门投降,否则,后果自负!”王翦宝剑直指城门,对着城楼上的赵军厉声长喝。
“荒唐,我赵国军士岂会如此不顾大局?大家听着,誓死守城!!我赵夏姬为国捐躯,死而无憾!”此时此刻,若是赵军的军心再次涣散,那郾城,定会被破。
看来,无力回天便是无力回天了。可为何没有在城楼之上见着李牧,难不成,自己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战场上最大的禁忌,临场换将,最终还是发生了。
这场战,看来是回天乏力了。
“夏儿,赢了这场战,你就是秦国最高贵的皇后,日后与我一同睥睨天下。”嬴政趁众人不注意,悄然转过头对她说道。
玩玩只觉得莫大的讽刺,他都可以将自己堂而皇之的绑在战车上,用来威胁赵军,现在居然又说什么睥睨天下,秦国皇后?
不要说笑了!
难道,她现在还敢再信他吗?不,不可能了。
“赵国将士听着,不愿看到你们的父母妻儿被秦军奴役,就死守郾城!”
仿若来自世纪末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稳稳立于城墙之上,恍如划破黑夜的第一缕白昼,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蹁跹的银丝美如皓雪,一身火焰般眨眼的红袍迎风而扬,漆黑的眸如暗夜中的雪狼,发着骇人的光芒,顾不得秦军千军万马,竟飞身而下,朝玩玩奔来。
那一刻,她心里所有的防线瞬间决堤。
普天之下,能够为她不顾一切的人,除了他,还有谁。无论发生什么都尽力去包容她,哪怕她骄纵也好,任性也罢。
上官云,你叫我说什么好。
怔怔的扬起头,望着那俊逸的身姿渐渐的飞进,只见他口中喃喃有词,一个淡蓝色的包围圈瞬间扩散而来,将整个时间,空间瞬间隔离开来。
“我的小蛇后,害你受苦了。”熟悉的话,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可却被硬生生的套上命言的容颜。他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苦笑,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单手轻揭,黑眸,墨发,棱角分明,额如美玉。
“……”真正见到他真面目的那一刻,她心绪激动异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长刺,艰涩难受。
水眸难以控制的蒙上一层水雾,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得卿如此不离不弃。
上官云唇角勾着浅笑,一直以来,他只是守在她的身边,无论她做什么,只要她想,他就会用尽一切力气去守护,甚至不惜变作别人的模样。
“对不起……”
“小蛇后,你怎么了?”解开她身上的绳索,他发现她的表情十分怪异。
“对不起——!!”玩玩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双臂好像蔓藤般紧紧的缠住他,忍了许久的泪煞那间渲涌而出,熟悉的熏香味耸入鼻间,令她的心像是摔倒了的五味瓶,百味杂陈。
“傻瓜,对不起什么?”仿若释然般,他也听到了自己舒出一口长气,本以为她很有可能会再一次弃自己而去。
是否,这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爱她都爱的骨子里去了,无所谓对不起,只要你回来就好。
“对不起,是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如果当初我能把自己的骄傲,收起一半,就不会酿成如今这番局面。”没错,是她太傲了,她当时只认为自己是对的,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如果当初可以冷静下来,她现在就不会被人屈辱的绑在战车上,要等他来救。
“我来,带你回家。”
“可郾城,这场战还未结束。”玩玩嗫嚅道,她不想看着自己居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被秦军铁蹄所践踏。
“不对,已经结束了,这场战,一开始就注定赵国不会赢的,夏儿,嬴政无错,他背负的是一统天下的命运,这原本是属于天帝的命运,却由于你而改写了。”他何尝不知她的苦心,只是这世间有些事情不是想管就可以管的。
这段情,他曾经以为自己也要放弃的时候,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如果经历了千年,却因为她的一时之气,几句决绝的话,就割断这份爱,那么,他又何苦坚持这么久。
不想放开你,即使有一百万个理由劝我放开你,我还是不想放开你。
“云,你不怪我?不怪我当初的那些话?”
“是我辜负你的信任在先,你那么相信我,而我,却枉顾你的意思。夏儿,宝宝对于我来说,真的没你重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这句话,这样说,你会怪我吗?”
“我……叫我怎么说,发生了这么多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当日玉帝贬我下凡间,你误让我入了妖精道,后又莫名其妙成了赵国七公主,而你以云城少主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虽然,我一直倔强的认为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巧妙过关,可是其实是你在背后替我打点好一切,否则,我定然不会这么顺利。”
她只是赵国宫内不受宠的七公主,若不是他一直在旁相助,让她成为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使之地位大肆提高,并多次救她于危难之间。她可不可以活到现在,也许都是个未知之数。
“如果觉得欠我,那么,不必感激我,小蛇后,我不是说过,付出可以是另一种幸福。因为,是为了所爱之人,你是我生生世世注定的恋人,为你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无所保留的爱她,并不是为了她的感激,只是想她的心里空出他的位置。
难道,她还是不明白?
“我明白,云,我终于明白了,希望明白的不算晚。”玩玩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声调微微哽咽,好像卡了个核桃在里面似的。
“不晚,怎么会晚呢,只要你愿意,从来都不算晚。”这句明白来的太迟,迟到他的心在那之前曾经痛过无数次。
他加重了双臂的力度,贪婪的汲取她的香甜,力道之大,恍若要活生生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我爱你。”缓缓倾吐的三个字,灌进他的耳膜,震颤仿如雷击。上官云全身微震,似是难以置信,他惊诧的凝望着她,黑眸闪耀着异样的光彩,若琉璃般璀璨剔透,美得令人侧目。
“小蛇后,你刚刚说什么?”他喜难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刚有说什么吗?”玩玩双颊绯红不止,如三月桃花别样盛放,娇羞可人,刚刚她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脱口而出,没想到他居然会追问下去,真是要命。
“小蛇后不乖,你刚刚明明就有说三个字。”看出了她的窘迫,他的心理恍如蜜糖淌过,甜腻极了。
“三个字,你确定?”玩玩眼珠子滴溜一转,唇角轻扬,勾出狡黠的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黑眸闪着灼亮的光,堪比最耀眼的白昼。
“确定了。”
“什么?”
“我说了啊,刚刚,三个字,你不是听见了吗?”玩玩故意装傻充愣,笑容狡黠如狐。
“狡诈!”上官云脸色一沉,半晌,才冒出这两个字。
“我就是狡诈,你拿我怎么办?”
“我!我不饶你!”
“你!唔——”
无耻!每次都来这一招,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吻她,他是不是疯了?虽然有结界作为遮掩,不过这也太尴尬了吧。
满意的看着她的小脸如熟透的番茄,他唇角轻扬,露出得意的笑,那甜美的娇唇,恍如最甘甜的凝露,叫他情难自禁。
“小蛇后,我们回家,我们的孩儿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孩儿?”玩玩娇躯一震,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眸光骤闪,如碧波荡漾。
她们的孩儿,不是已经被打掉了,怎么会……
“放心,我们的孩儿活的好好的。”
“真的?”看向那无比坚定的黑眸,突然间,她所有的疑惑尽失。
“当然是真的,我们的孩儿,在家里等我们回家。”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为了孩儿的复活,他费了多少苦心,甚至不惜受地府的滚冰刀,烫火舌,七七四十九种酷刑的折磨,终于从阎王的手中将她们的孩子魂魄带回。
当日孩儿虽被强迫打掉,没想到已然成形,他不忍心孩子就这样永远埋藏在黑暗之中,于是从极寒之地取来冰床,将孩儿的尸体冰封住。
蛇子生命力之强,更是他难以想象的,居然在冰封了十天十夜后,有了微微的脉动,可惜双目无神,眸光颓暗,他推测是因为魂魄并未归于原身。
顾不得犯下三界大忌,勇闯地府,为夺回孩儿的魂魄,吃尽了难以想象的苦头。直到她们的孩儿终于奇迹般的活过来,他的心才没有那撕心裂肺的绞痛,也才敢离开云城出来寻她。
不过这一切,他是不会告知她。有些秘密,永远是男人必须一力承当的,他只希望她开开心心的,不再为任何事烦扰。
他的小蛇后,终于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云城。
暮色清朗,冬天不觉悄然已过,空气中虽依旧含着一丝阴冷,不过微风轻逝,竟莫名的有丝暖意,小手被他紧攥手心。
虽然深知已经到了云城,可她竟有些不想醒来的感觉。自从他亲口所言孩儿未亡,她心里就老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期望再一次落空。
当日痛失孩儿的剧痛,撕心裂肺,实在是叫她至今后怕,如果他再一次辜负自己的信任,她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说出什么样绝情的话。
他怎不知她的担忧,只能将她抱得更紧。
请相信我吧,我的小蛇后,这一世,我绝对不可能再骗你,再辜负你。
“爹爹——”一声清脆悦耳的童稚声唤起了玩玩的注意,她假寐的双眼豁然睁开,单手一挑,水眸诧异的望着云府外面的孩子,当场愣住。
一样的黑眸闪亮如宝石,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圆髻,五官精致,粉雕玉琢,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恍若六月的樱桃,叫人直想猛亲一口。
难道,这个就是她的孩儿?
玩玩的心瞬间好像静止般,胸腔中所有的氧气被全部抽空,一时之间,竟难以呼吸。
“铭儿。”上官云下了马车,轻声唤道。
孩子仿佛失散的大雁找到雁群般,兴奋的冲过来,像是匹脱缰的小野马,一头扎进上官云的怀里,拼命的蹭着。
铭儿?上官铭?她的孩儿,叫铭儿?
玩玩全身好像麻痹了般,双腿沉重如铅,连迈出一步都甚是困难。凝望着上官云与孩子亲密相拥的情景,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发酸。
上官云转过身,唇角轻扬,大掌抚摸着上官铭的小脑袋瓜,轻声道。
“铭儿,爹爹将娘亲带回来,快去抱抱娘亲。”
闻言,上官铭小小的身子倏然一震,似是难以置信,如玉的黑眸提溜回转,愣愣的盯着玩玩,隐隐约约含着一丝戒备之意,半晌,才偏过头对上官云抱怨道。
“爹爹,你怎么可以骗铭儿呢?明明娘亲早就已经回来了。那个女人,不是孩儿的娘亲。”
话刚落,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脱门而出,玩玩只觉得脊背一凉,腿下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怎么会是她?
蝶妖褪去了往日的妖气,一身素衣长裙,头戴朴素的簪花,简单却不失高雅。俨然一位良家妇女的模样,端庄贤淑。
玩玩再看自己,妩媚罗裙,轻纱披挂,美得如妖似仙,叫人暇木不接,朱唇微启,媚态天成,妖冶无限。顿时双颊烧红,尴尬不已。
“你怎么在这?”上官云瞥见蝶妖,脸色黑沉,冷硬道。
“夫君,奴家等你多时了。”娇柔婉转的声音若花蕾绽放,令人的心甚是酥软。
“蝶妖,我三番五次饶你,若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心狠!”语气极冲,黑眸宛如鹰鹫,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爹爹,你干嘛一回来就骂娘亲?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铭儿不喜欢她,让她走!”边说,上官铭边冲过来用力推开玩玩,玩玩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重重的推到在地,摔的臀部生生的疼,连手掌也擦破了皮。
上官云见状,瞬时心疼不已,赶忙走过来小心的扶起她,眸中满是怜惜。
玩玩狠狠的瞪着蝶妖那张得意自满的脸,恨不得一掌劈裂她的天灵盖。心中却顿觉讽刺,自己的孩儿居然认贼做娘,真是莫大的耻辱。
“铭儿,怎可对你娘亲如此无礼?”上官云厉声责骂,俊美紧蹙,怒意顿显。
“她不是我娘亲,爹爹,你怎么能有了娘亲又抱别的女子?这样会是娘亲伤心的。”上官铭声音童稚,小小的,却不失力度。
“谁说她是你娘亲,再敢胡言,休怪我罚你!”
“可是!”
“铭儿,别再说了,你爹已经被这个女人给蒙了心,不要我们娘俩了。”蝶妖一声长泣,眸子盈盈,两行清泪哗啦涌出,无限唏嘘。
“娘亲别怕,孩儿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上官铭小小的手怜惜的拭去蝶妖脸上的泪。
“蝶妖,戏演够了,也该收一收了吧。”玩玩深吸一口气,冷哼道,一改刚刚的颓败之势,唇角轻扬,浅笑吟吟。
“坏女人,不准你欺负我娘亲!”上官铭小小的双臂张开,努力的想要将蝶妖护在身后。
“铭儿,休得无礼!”上官云再次喝道。他没有想到,蝶妖居然趁自己出去的那些时日,将铭儿骗上手。
“我若是坏女人,那你后面那位,可不就是恶女人咯。”仔细打量,玩玩发觉铭儿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冬日里的贴身红夹袄,可爱极了。
突然之间她如此凑近自己,语气亲昵,上官铭顿时有些接受不了,小嘴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见他这副窘样,玩玩扑哧一笑,抚上他可爱的小脑袋瓜子,轻言道。
“怎么?不知道怎么对付我这个坏女人吗?”
“才……才不是!”
“喔——?那是什么?”
“是……是……我……”上官铭小脸更红,表情更窘了。
“不说就算你输了,要认我做娘亲喔。”玩玩故意逗他,虽说刚刚那一推着实令她有些难受,不过再难受也比看不见他难受,千幸万幸,他总算活着。
“不要,我不要你做我娘亲!”上官铭窘迫难安,一把推开玩玩,连连后退几步,想要躲到蝶妖怀里。
一阵妖异的暗紫光芒突然从上官铭小小的身体里面迸发出来,混杂着一股不祥的深紫云雾,一看,就知道那是千年淤积而成的瘴气,若一靠近,必定尸骨无存。
“娘亲,铭儿好疼,救救铭儿啊——”上官铭小小的身体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扼住自己的喉咙,五官紧皱成一团,看上去无比痛楚。
蝶妖见状,刚刚还屹立不倒的神态变得稍加慌乱,她定定的凝望着那团瘴气,眸中掠过深深的恐惧。
紫色瘴气,是瘴气中最毒最强烈最可怕的一种,稍一触碰,无论你有多少年的功力也好,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蝶妖有上千年的功力,此等常识又岂会不知,她愣愣的看着一身深紫色瘴气的上官铭无比痛苦的向自己呼救,脚步沉重如铅,一步都迈不开。
玩玩的表情先是错愕不堪,紧接着是无比痛心,仿若那些瘴气之毒深深的浸淫在她的身上那般,她大步的想要冲过去,双手却被上官云死死握住。
“小蛇后,去不得,铭儿的瘴气,就算是我,只要稍一触碰,都会顷刻化为灰烬,更何况是你。”
“为什么会这样?云,为什么我们的孩儿要经历这种痛苦?”玩玩声调哀鸣如青鸟长嘶,凄厉破空,
“铭儿天赋异禀,乃仙妖之果,因而要受瘴气之苦。”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孩儿如此痛苦,而无动于衷吗?我不要,不要——”玩玩用力挣脱上官云的束缚,向上官铭奔去,顾不得瘴气入身时那撕心裂肺的痛,紧紧的将他小小的身体拥在怀中,声切的安慰道。
“别怕,别怕,娘亲在这,别怕。”感受到他的颤抖,玩玩的双臂搂的更紧了,热泪一颗一颗滴在上官铭的手背上,有着灼人的温度。
他惊诧的抬起头,呆滞的看着这个爹爹带回来的女人,她为什么不顾一切的冲过来陪自己一起受苦?就连娘亲都害怕了,甚至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怪物,不敢靠近。
难道,真如爹爹所言,这个女人,才是我的娘亲?
“笨女人,你冲进来干嘛,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上官铭故意装出恶声恶气的样子,想要吓退她。
“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玩玩挣扎着,拼尽全身气力勾出一抹惨淡的笑,无比坚定的回答。
上官铭浑身一震,心底涌出一股奇异的温热,自他记事以来,还未曾有过如此怪诞的感觉,心软软的,好像棉花糖般。
“如果我死了呢?”他怔怔的问,小小的黑眸凝望着玩玩,微微有些复杂。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铭儿,一定可以将瘴气压制住的,我相信!”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温热的触感无一不证明这是她的孩子,是当日令她痛苦万分,她也要坚持生下来的小孩。
“笨女人……”上官铭低喃一声,却不再排斥玩玩的拥抱。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掌将她们俩都紧拥在怀,上官云温和的笑着,看着这个世间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家的温暖在此刻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即使下一秒粉身碎骨,也不会害怕。
“疯子,都是疯子!”蝶妖难以自控大骂。她费尽了多少心思,为何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们还可以笑得如此开怀,恍若即将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美好的未来。
“我们可不是疯子,你这个骗子,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上官铭豁然而起,滕然瞬间瘴气顷刻烟消云散,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恍若根本就没存在过般。
“你……你怎么会?”经历了那么强烈的瘴气,怎么还能站的起来?蝶妖无意识的后退几步,花容失色的脸满是疑虑。
“不略施小计,又如何得知谁才是我娘亲呢?”上官铭小小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锐利,仿若一切都被他算计于心。
玩玩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暗暗惊讶,这孩子竟如此聪颖,居然还知道使计来判别谁才是自己的娘亲,甚至连自己都被他耍了一道。
看向上官云,他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足以证明他早已识穿了这个小把戏,玩玩瞬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两父子居然敢联合起来骗她?
察觉到玩玩的怒意,上官云唇角轻扬,浅笑吟吟,道。
“铭儿这孩子向来古怪,日后让你惊讶的还要多呢。”
“枉我蝶妖自负聪明,没想到居然败在一个孩子手里,我蝶妖输的心服口服,自此之后,不再叨扰。”言毕,蝶妖身形忽晃,化作一缕青烟,倏然消失不见。
不会吧,这么轻易就认输,那真的是蝶妖吗?玩玩水眸中满是疑惑。上官云大掌轻抚过她绸缎般柔软的青丝,悠悠道。
“恐怕是因为你刚刚不顾一切冲出去救铭儿,让蝶妖明白了,她较之于你,有太多不足。”
“真的?”玩玩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了,笨女人。”上官铭转过身,鼓起小脸,恶声恶气的说。
“小鬼头,你说谁是笨女人,我是你娘,你娘——”
“笨女人就是笨女人,明知道要死还冲过来,不是笨女人是什么?”
“你——”
这么个无理的臭小鬼,真的是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吗?玩玩气呼呼的瞪着上官云,撞见他温和如水的笑,一肚子的火气硬生生的给压了回去。
“谁叫你这个笨女人让爹爹那么伤心,我……我最讨厌你了。”边说,小小如珠的黑眸哗啦涌出两行泪,看上去好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般。
“啊?”一时之间,玩玩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未反应过来,上官铭小小的身体便一头扎进她的怀抱。
仿佛是在低诉,又仿佛是在耳语。
声音轻微而细小,如果不是仔细听,会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玩玩知道那一刻,她没有听错。
“娘亲,欢迎回家……”
全身仿若被电击般,玩玩怔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嗯,娘亲回家了……。”声音微微哽咽,好像塞了一块软木在喉咙里那般。
感谢上苍,她这一次终于双手伸出,探知到了幸福。
“我们进去吧,一直呆在外面,会受凉的。”上官云褪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的将玩玩包裹其中。
“爹爹坏,爹爹只顾娘亲,都不要铭儿了。”上官铭小小的脸又气鼓鼓的,活像一只皮赛鼓一样,粉粉的双颊如多汁蜜桃。
“谁说的,爹爹两个都要,你们都是爹爹这世间最重要的人。”
“既然是最重要的,那我和娘亲哪个重要?”童稚的声音回响在院落。
“当然是都重要啊。”
“不对,不对,爹爹说最重要嘛!”
“有吗?好像说的是重要吧,铭儿,你没有听错?”
“没错,没错,爹爹是说的最重要,铭儿绝对没听错!”
“铭儿,你听错了,娘亲刚刚明明听你爹说的是重要,哪有最啊?”
“不是啦,娘亲帮着爹爹欺负孩儿,哼哼,铭儿生气了。”
“哈哈——以后有的你气了。”
叶落无声,合家团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