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儿思来想去,觉得那个老占棍的存在很是隐患,便开始琢磨怎样要这起祸害后院的人远离吴宅。
没几日,便是二娘的生日。蔡翠儿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却说喝酒怕误了身子,连礼也没送。二娘也不在意里,反正她也不想看着蔡翠儿倒胃口。
吴致远不在,扇儿和其他几房给她过生。大家商量好每人出些银子给她办酒,扇儿居大,额外拿了双份,厨下的得了钱,什么好酒好菜都一股脑往房里送,特别是二娘爱吃的水晶蹄髈和王瓜拌金虾,做了大份儿的。
众人喝酒了几番,便渐渐兜不住嘴头子了。三娘道:“这几日简直是要气死个人。那个贼****,整日要制衣服打头面,爹也是的,几百年没见过怀孕的?说什么应什么,和养他娘一般。我丑话说在前头,这肚子里是男是女还搞不清呢,生不生得出来又是一件;哪怕你生出来,养不养得大又是一件;哪怕你养大了,是个什么东西则还是一件。那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的逆子还少了?没得把他娘老子坑得三不归!”
五娘道:“这般托大,就她养的出孩子怎么的?大姐姐你看爹那般,实在是寒心。大姐姐都说不要往她房里去,也不知她在爹面前搞了什么鬼,也不准爹往我们房里来,这几日惹得爹只在院里歇宿。按理说,今天二娘生日,他也该打个照面。”
二娘道:“我这般没时运的,想他做什么呢。那样狐狸精出世的,我不和她缠,免得以后仗着个孩子把我往泥里跌。”
四娘只是笑,道:“好歹她长远硬气着!”
扇儿正取了一个蒸酥果馅饼儿吃着,忽的一只窥隐蜂报起警来。扇儿转念看去,只见是六娘房里的丫头玉儿在门外偷听,扇儿怒了,也不言语,忽的走出去就把门开了。
那丫头闪躲不及,被扇儿抓着髻儿直拖入房中来。众位娘都吓了一跳,又想起方才说的话和六娘一贯行径,各个怒从中来,骂道:“你又来听壁儿?哪里贼窝子出来的贱货!看把你不打死了,免得出去乱说嘴!”
玉儿吓得浑身抖筛般:“奴婢出来解个手儿,不是有心要听的……。”
三娘一盏酒泼她脸上道:“好不知廉耻的货!夹着一泡尿来二娘门口撒?你以为你是狗?就算家里养的狗,也比你有规矩!”
扇儿道:“我头闷出去换口气儿,就险些被她吓到了。二娘,这是你的院子,你处置罢。”
二娘早就心下恼火,道:“这样不长眼色的贱婢,拖出去打四十棍儿再配个庄子上的老鳏夫罢!”
玉儿险些吓死过去,忙磕头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一时猪油蒙心。是六娘,六娘天天打我,还不要我吃饭,说我要是不来听各位娘怎么说她的,就把我抓死。奴婢早知道,就是被抓死也不敢的呀!”那老鳏夫的残忍和变态在丫鬟中传得颇广,玉儿宁愿死也不想嫁给他。
玉儿说着,还挽起袖子给大家看,果然青紫交加,没有一处好地方。
扇儿心头一动,道:“即是如此,便不是你的错儿了。你在六娘那里辛苦,当初是我把你买来,少不得负些责任。你先回去罢,以后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玉儿猛磕头道:“大娘仁慈,奴婢知道了,就说各位娘只是喝酒,没说什么。”
扇儿点点头:“等过些时我要绿鸥悄悄儿给你送些药,去罢。”
玉儿叩谢了之后就走了。
玉儿走后,众人都不解为什么扇儿不惩治她,扇儿叹口气:“六娘好聪慧!不让她身边的惠儿来,却指派玉儿。玉儿是我买给她的,我罚她是打我的脸。玉儿有什么事,只顾往我身上推,我能说得什么?”
大家都沉默了。
最终酒席草草散了。
扇儿回到房里后,越想越不甘心。这个蔡翠儿怎么老是不让她省心呢!一巴掌拍死她吧,现在她怀着吴致远的一点骨血,不能祸及孩子的,不然太损阴德。
盛暑已过,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屋子里还是有些蚊虫。虽然有焚香,并且挂着细银纱帐,扇儿总觉得耳边有些蚊子作响,不耐烦一挥手,忽的一道光自掌心射出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碎到地上。
“动感光波?!”扇儿目瞪口呆。
屋外值夜的绿鸥听得响声冲进房来,扇儿强自镇定道:“方才有老鼠过去,你把灯点了瞧瞧。”
绿鸥应了,躬身四处寻找。自然是找不到什么,只能记着明天去要耗子药罢了。扇儿重新睡下时,对自己的新技能十分开心,这个是怎么学会的?九元未央真经上面没有写啊!
问盆子罢?这个时候他一定在睡觉,还是算了。
次日清晨起来,绿鸥拿了早饭进房,笑道:“娘的脸色怎么这样好?我还怕昨天的耗子惊了娘睡不安稳哩。”
扇儿笑道:“你自己多着些影儿罢了,我气色每天都是这样。”
红鸾在旁边帮着手,从食盒里拿出四碟小菜:一碟火腿白菜,一碟烟熏风肉,一碟山椒野鸡爪子,一碟红糟银鱼;又是一瓯子嫩笋鸡皮汤,一盘鸡心烧卖,一碗雪白粳米粥儿。
扇儿洗过手用餐时叹息道:“我在娘家的时候,早上也不过两个碟儿罢了。现在外头多少人吃不上米呢!”
红鸾笑道:“那是娘的福分,这世人有香有臭,要是天下人都一样,反而不公正了。”
扇儿赞道:“还是你想得心阔些。”吃过饭后,照例把剩下了撤了下去给其他丫鬟小厮分着吃,红鸾和绿鸥却是不与他们一起,单独由小厨里另一个上灶媳妇准备的,也是白米粥儿,腌鱼块和酸辣干菜。其他人,不过两样,粥和馒头罢了。
扇儿思虑再三,在拣妆里层拿出一个瓷瓶儿,把里面的药丸碾成粉儿,派若虚鼠分别下到玉儿的饮食里。若虚鼠答应一声,瞬时消失了。看着若虚鼠矫捷的身影,扇儿心想以后要是自己养一堆这玩意,不就可以开快递公司了么……
就在扇儿笑得一脸弱智的时候,吴致远进来了。
扇儿正了正色,问:“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回来?”
“衙门里没事。”吴致远拿出万金油借口,笑嘻嘻道:“你老是闷在家里,也太拘着了。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怎样?”
扇儿啐了他一口:“我一个妇人,出去抛头露面的惹人笑话么?”
“不是这等说,你坐在车儿里,带着面纱就不妨事了。过几天是花篮子节,家里少不得要热闹几天,你这个时候出去也买些可心物儿,到时候各房还要靠你分配,我是懒得想。”
扇儿笑:“谁叫你没事儿娶这么多老婆?花篮子节以往不都是草草过了么。”吴致远笑着没说话,扇儿忽的想起他今年要添孩子了,花神是保佑小孩儿幼时不出花儿,不惹疾病的,这才想过来,道:“我知道了,你去大厅,我准备一下。”
待一切安排齐备后,扇儿带着红鸾绿鸥坐车,吴致远在外头骑着马,两人又带了四个小厮慢悠悠从南街头开始逛起。
扇儿嘴上说得好听,心底里也是十分好奇的。她自打嫁过来,很少认真看镇里街上的风光,偶尔去一趟水月庵也是坐轿子,等闲不掀开帘儿看的。
临安镇属于山西靠边境一些的地方,却是异常繁华。虽然比不得京城和杭杨,在山西这一带已经是一枝独秀的存在了。临安镇前去不远是朝云卫所,乃是朝廷屯兵的所在,旁边夹着洛河镇以及清水镇,三个镇组在一块儿,看起来和三角铁一般了。
今日天气甚好,街上的人熙熙攘攘,道路两旁也是极为热闹。这个场景要是搬到现代,是肯定要被城关秒杀的,但是这在古代是繁荣兴盛的象征,故而也没人去轰赶他们。
红鸾和绿鸥也兴奋得不行,三个人在车上叽叽喳喳的,像小家雀儿一般。吴致远听得车内的声音,笑着只做没听到。
车子还没走一会儿,扇儿已经指使红鸾绿鸥买了一大堆小玩意上车,都是顶贱的小孩子货色。什么海棠糖葫芦,大块儿的灶糖,芝麻糖瓜,山樱桃子,柳条儿编的小筐,树根雕的匣子等。
吴致远对车儿道:“你们留些空儿罢!待会才是要买好东西呢。”
到得一家老字号脂粉铺,扇儿被吴致远扶着,款款下了车。
铺子里收拾得十分齐整,各色各样的胭脂水粉盛放在大小不一的匣子里,还有梳妆镜,各式梳子和其他小物儿,都根据颜色搭配摆放,看起来就让人心旷神怡。扇儿随手指了十几样,那掌柜的点头哈腰立马要人包了送至吴府去。这一带的街都是贯通的,也不消走到街上去,扇儿和红鸾绿鸥随着吴致远,从廊下穿了过去,便到了下一家店铺。
这个铺子卖的是花翠头面,大值钱的东西没有,几乎都是些细致作品,以银为多。大约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偷盗,前面门面只摆着些简单货色,好的在后头房里。这里的掌柜小厮和吴致远都是认得的,见带了大娘过来,忙往里面请。
扇儿取下面纱,环顾了一下里间的花翠,笑道:“这里看着才像个样子呢。”
正挑选着,忽的一个声音从外头闯进来:“什么啊,这样的东西还怕我偷你们的不成?我偏要进去!”
话音刚落,一个少女便掀了帘子进来了,看到里面有人,神色楞了一愣。这个少女长得明艳爽朗,一身骑马装束,看起来就是那种被宠坏的外地小姐。扇儿念及此,复带上面纱,和吴致远出去了。
花翠自然是挑不成了,但是扇儿压根也没把那放心上。一行人到得银匠处,扇儿翻看着银匠的打造画册,兴趣大增:“这些样子你都能打出来?”
银匠笑:“只要有材料,还真没我打不出来的东西!”
扇儿道:“即是如此,我有吩咐。你替我打这样些东西,一个金九天飞凤平安锁,重三钱二分;一个金双龙戏珠平安锁,重三钱二分;一个金镶细珠子项圈,花样要游龙戏凤满天星的,重八钱;一个金镶翡翠项圈,花样是富贵锁云牡丹的,重八钱;再给我打吉祥如意金馃子各八个,每个重一两。”
吴致远听得直咂舌:“这是?”
扇儿道:“不要你出钱,你别管我。”
吴致远笑:“哪有这个道理,钱肯定是我出,我不过平白问一问,你不要错怪了。”
银匠道:“好琐碎儿!不过我都记在心里。奶奶什么时候要?”
扇儿道:“尽快罢!最好下个月底前给我,活儿要细致,我给你多赏钱,材料我会让人一样样送来。”
见得有厚赏,银匠无有不依。扇儿和吴致远继续走下去,又买了些杂物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