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扇儿揉揉撞得发疼的屁股,口里杂七杂八骂了一顿,突然想起手里还抓着一串珠子,忙凑到光地儿仔细看。
只见好个珍珠!粒粒竟是有龙眼大小,浑圆可爱,光泽耀人,看着就惹人喜欢。孟扇儿数了数,有二十八颗。她盘算了一番,把珠子塞进怀里不出一声,就连苏氏也不露一丝儿口风。
今天偏是绣娘来家里做衣服的日子,苏氏领了一个中年妇人到扇儿房里来。扇儿望去,只见她穿着紫色袄儿,玉色比甲,沉香色裙子下露着一双好小脚儿。
苏氏早已收拾得房内干净,预备好尺头和针线,又叫小丫鬟春儿拿了三盏茶来。那绣娘喝过茶后,把扇儿的身段量了一番,道:“好窈窕体格,就是太瘦弱些。”说罢就开裁动手起来。
扇儿在一边看着,那绣娘是熟家子,笑道:“姐儿拿得动针线不?虽然你嫁与个好人家,不愁要自己动手。”
扇儿脸上一红,不好回答,倒是苏氏道:“我就这么一个姐儿,平时爱得和眼睛珠子一般,恨不得把饭拿到她嘴边,哪里肯要她干这营生?”
“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家姐儿的对头我略略听说过,他家里那几个穿袍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女子。咱们姐儿清清静静一个黄花闺女,肯去做续弦,便宜了他!你听我一句,莫要和那些狐狸精争风吃醋降低了身份,你行得正坐得稳,不露出一点儿错,他也不好不敬着你,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家私还怕不是你的?”
扇儿坐立不安,羞涩着出房了。苏氏和绣娘相视一笑,又开始说些家里长短。缝到日中时分,苏氏早安排下一桌酒食给绣娘浇手,吃过后又是动工,到晚间吃过点心后才离去。
时日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扇儿出阁的日子。吴家的算是看重,大吹大擂了一番,用个八抬轿子把扇儿抬进了门,因其交游广阔,来吃喜酒的人不少,十分热闹。
扇儿被喜娘扶着拜了天地,再送进新房,心下甚是忐忑不安。要知道她前世还是个不曾恋爱的高中生,才穿来没几天就成他人妇,一点缓冲都没有,怎会不心焦。也不知这夫君是俊是丑,是黑是白,有须无须……
就在扇儿胡思乱想的时候,吴致远进来了。
扇儿提着一口气,一声儿不出,只听得他笑了几声,又出去了。扇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熬了许久有些困,又不敢去睡,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睡着了。
次日一大清早,扇儿见身边好好睡着一个男人,险些叫出来。她意识到这是自己夫君后,大着胆子打量了一番。
吴致远算不上白面小生,皮肤是那种略带着昏沉的琥珀色,用现代眼光来看算得上健康美。剑眉星目,鼻高颌尖,看久了倒还有几分美男的意思。被子遮着看不清身材,勉强从被面起伏的轮廓判断得出,这个人有着高大健壮的身子,好在应该不是肌肉王那种,不然扇儿自尽的心都有了。
扇儿正看着,突然一个臂弯搂过她,结结实实捆在了吴致远身旁,她又急又慌,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吴致远睁开眼,笑眯眯道:“我的小娘子,你只顾看我怎么的?”
扇儿啐了他一口:“你闭着眼,怎么知道我看你?”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闭着眼?”
扇儿噎住了,红着脸小声求饶道:“快放手罢,等会有人进来了,瞧着怪不好意思的。”
吴致远也不为难她,用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刮,便放开了。
外头听得里面响动,忙进来服侍。扇儿原先只有一个从小服侍她的奶娘孙婆子和一个小丫鬟红鸾,苏氏怕陪嫁不体面,又拿出体积银子,花了四两买了个小丫鬟改名绿鸥一起陪了过来。
除了两个大丫鬟,外头吴致远又安排给扇儿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上灶媳妇,另加四个小厮儿,正正经经地把扇儿身份给抬了起来。
洗漱过后,外头送进早食来。两碗甜奶粥,一盘香油鸡丝儿,一盘皮蛋,一盘虾米海菜和一盘醋腌银鱼。另有一盘子破头肉包和一碟儿蟹壳烧饼。
扇儿仅喝了点粥,吃了个包子便没心思吃了。待会儿就是宅斗文里出现频率很高的敬茶程序,会不会有人拆台?故意崴个脚把茶泼自己脸上?
吴致远哪里知道扇儿肚子里的心思,食欲仿佛不错,吃了许多才注意到身边的小人儿没怎么动筷子:“不合你胃口么?”
“没有,第一天有些紧张……。”扇儿总觉得说什么话都别扭,索性嘟着嘴,恨恨把脸撤了过去。
吴致远吃过后,牵着扇儿的手,往大厅走去。两个人从背影看,倒像是父女,几个丫鬟媳妇看了直咬着手帕偷笑。
到得大厅,扇儿惴惴不安在致远身旁的椅子上坐了。几个妾早就侍立许久,见此忙凑上前来奉茶。
吴致远一个个的介绍,扇儿仔细看去,发现这几个妾的确是环肥燕瘦各有风骚。
二房李爱姐五短身材,皮肤甜净,脸上时常是笑眯眯的;三房宋倩儿在家排行第五,故人也称她宋无娘,容长脸儿,眉清目秀,身材高挑;四房李安娘长得玲珑秀气,温媚可人;五房温秀蓉体态微丰,却是从头到脚说不尽的风流标致。
扇儿一个个记在心里,面上只是笑着。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几个人对她十分客气,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小孩儿便轻慢,个个热脸相迎殷勤小意儿。
互相称呼见礼过后,众人便都散了,一连半个月,吴致远都宿在扇儿房里。
虽然扇儿这年龄在当时算不上早婚早恋,但是体格却羸弱了些,吴致远竟是没碰过她,夜夜只在她身边说笑凑趣儿。
第三天,吴致远便把家私账簿钥匙都交与她,道:“我这些年也攒下点银钱,只是苦于家里没有个大娘子,明里来的暗里又不知怎么去了。你是个贤良稳重的,有你在,不愁撑不起些家事来。”
扇儿觉得好笑:“你家里伶俐人才不少,哪里就巴巴儿地找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来?你我说句实话,我是你抢来的。”
吴致远摇摇头:“那些,太伶俐了!把家交与她们,我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够了。哈哈哈,你这样人物,不用抢的,或者慢着些儿,就去别人家了。你瞧你说话行事,哪里像个小孩?”
扇儿见自己失言,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本来就数学拔尖的她,在孙婆子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怎样算账。吴家除了镇外边一个庄子,还有一家绸缎铺和一家当铺,两季米粮不算,每日银钱都要进百来两。自打她进了门,吴致远更是在她厢房后面的楼里架子上放各种当来的古董首饰,衣服玩物。
一日吴致远去衙门办事,扇儿在家和李爱姐,李安娘下棋玩。爱姐看见她脖子上带着的那串从盆中世界带出来的珠子,啧啧艳羡道:“大娘这珠子且是好,是爷下的聘?”
扇儿笑道:“这是我从娘家陪了来的。你也瞧着好?”
李爱姐把个舌头一伸,道:“我也疑疑惑惑的,就算是爷,也不见得有这手笔。这珠子恐怕还得三娘评定,她是富贵人儿,最识货。”
扇儿听了这话,也不作答,一笑把棋子给下了:“你输了。”
李爱姐故意木着脸,道:“今儿也不知怎样风邪,这么些盘没有一回赢得,真是输得裤儿也没得穿了。大娘你好歹宽和些,不要兑现了。”
扇儿和李安娘笑作一团,李安娘指着爱姐道:“偏偏你就有这些话!”
扇儿也笑道:“钱我不要,你做个东罢。我瞧园子里的花开得好,爷不是说那边厅子造好了还没用过么?”
爱姐和安娘相互看一眼,吞吞吐吐道:“哪里没用,三娘早就搬了琴去,日日弹唱,少有不去的时候呢。”
“那也不碍事,我们吃我们的,她弹琴助兴,左右多双筷子的事。”扇儿歪着头,把棋子投在盒子里做耍:“也把五娘叫上,单单缺她一个,她面上不好看。”
爱姐为难道:“大娘你是想得周到,可我的钱袋子就要受苦了。”
扇儿笑斥她:“你再做出这番摸样,我就和你算现钱了!”三个人嘻嘻哈哈的,直闹到吴致远回扇儿处,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