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宝盆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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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或许当初就不该把若虚鼠和长希用在小打小斗上,自从决定了自立门派后,两人说不得大展身手,那一一展现的闪光点层出不穷几乎要把扇儿闪瞎,让她深深自责那么长的时间里不识货,拿着牛刀切白菜。长希能够探知人心,一些混进来的心怀不轨之徒都被她狠狠驱逐了,在招弟子这件任务上,她完成得格外出色:不仅个个灵根优秀,人品也都不差。

至于若虚鼠,他侍奉神君多年,打理一个小门派自是不在话下。扇儿就是个甩手掌柜兼拖延症晚期患者,每次兴致勃勃要做这做那,不一会儿就知难而退睡大觉。反正盆子和若虚鼠很能干,哪里都不少她这个白痴。

卫所很快就重建好了,比原先齐整坚固了不知多少倍。扇儿体内的聚灵树幻体还未消失,被摧毁的农庄也很快就复原来,几乎越国所有被战乱荼毒的流民都来到了朝云卫所,得到了圣母娘娘的庇护与祝福。

圣母娘娘自然说的是扇儿,她并没有给自己起这个称号,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开来了。原先万象园所在之山被改造成了门派重地,周围的山峰也被划入禁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霸派?”

“难听。”

“天下第一山庄?”

“啰嗦。”

“……梨花宫?”

“我们这里没有梨花。”

扇儿恼怒道:“我不会起名字,你再东挑西捡地我就决定叫发奋丘温泉队了!”

盆子道:“你心目中的立派之本是什么?”

扇儿一愣,道:“莲花仙怕她师傅后继无人,便把善心经给了我,希望我能发扬此功法和……助人为乐的精神。”说完扇儿自己都觉得别扭,怎么感觉和拍公益宣传片一样呢。

盆子点头道:“如今修仙界弱肉强食,互不干涉都是妄想,更别提舍己为人了。她原先之所以建立不起门派,只因如今世人心中恶多于善,并且建立门派所需物资人力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善心经到了你手里也是一种机缘,虽比不得九元未央真经,倒也是济世平乱的上好法子,大有功德。”

扇儿苦笑道:“说来说去,我和她有什么区别,一个为了修为,一个为了功德,哪里是发自内心。”

“为了功德又有何不可?回报并不是可耻之事,更何况是善行。说到底这个门派以善为根本,为何不以此字定名呢?”

扇儿灵光一现:“那就叫善宗,如何?”

盆子一笑:“极好。”

扇儿仗着宝盆,继续发扬了其大手笔的风格。每一个试验合格的善宗弟子在宗内训诫石前以心魔发过誓后,就算是善宗之人了。善宗人福利极佳,最低级的弟子都会赐给不错的装备和丹药,宗内任务也是以锻炼为主,绝不像其他门派以压榨门中之人为目的。善行越多等级越高,福利也更加优渥。

扇儿十分怕麻烦,宗内等级制度干脆就按照网游来,根据经验值升级,小善少量经验,大善大量经验,做下恶事数倍扣经验值加严惩。训诫石乃是灵界圣物,可以如实反映每一个用心魔发过誓弟子的所作所为,以此作为评判其行为是否符合的标准,没有比这更加公平公正的做法了。

一宗之主是神像,轻易不露面,露得多了反而不值钱。扇儿穿着低级弟子的服装在宗内处处打晃,心中期盼着遇上个不长眼的冲撞她,然后就势上演一出精彩的扮猪吃老虎大戏,喜闻乐见嘛。

只可惜宗内一切都祥和美好,弟子们都在忙宗内之事,空闲的又在室内打坐修炼,没人跑来对着扇儿大吼:“喂天气这么好你无所事事太碍眼了吧!”之类的。

“要是你也在训诫石之前发过心魔誓,早就被天雷劈死了。”盆子不以为然道。

“不会,我肚子里的孩子会罩着我的。”扇儿转得腻了也没人上前找茬,她顿时想起这是善宗,宗内弟子做好事尊老爱幼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欺负人呢?不禁有些悻悻,又有些开心。

神子果然不同凡响,扇儿明明已经快要临盆,身子却窈窕依旧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若不是体内那强大的能量反应还在,扇儿几乎要怀疑自己梦游中去做了无痛人流。

两人正在炼丹室旁的亭子内喝茶斗嘴,若虚鼠带着两个人过来给他们请安。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眉眼甚为熟悉,扇儿辨认半日,失声道:“元普,迎香!”

正是赵氏兄妹。说来也是天凑巧,之前元普寻到的那紫色鸡蛋果乃是保命果,当日宋姨娘血洗两府,他们假死复生逃出,后来又被战乱冲走,历尽千辛万苦方回到卫所。长希见兄妹俩都有灵根便带了回来,在宗内时又被若虚鼠看到,才知是故人。

迎香哭成一个泪人:“姨姨是不是不想杀我们,所以手下留情?”

扇儿哑然,摸摸迎香的头。她此刻总算明白卫茗的心情了,深爱着的母亲对自己下杀手,那种痛苦比什么都来得强烈,足以撕碎一个人的心。

元普长高了很多,模样也出脱得极为俊俏,和妹妹站在一起像两个小仙人一般。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答之话,其他竟是一句也不肯多说。扇儿叹息几声,吩咐若虚鼠好生看待他们兄妹,并决心重点培养他们兄妹,希望无情大道能够暂时缓解他们心中的伤痛。

天黑时,扇儿来到山腹中的密室查看进度。小南一改消极常态,主动要求研究卫茗身上的秘密,道是有很重要的原因。

卫茗的精神还算好,扇儿和他聊了几句后,走进内室问一脸严肃的小南:“发现了什么?”

小南的额头上有汗,脸色也不太好:“有些眉目,但是不确定,还需十几天后定论呢。”

扇儿见她如此,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认真研究,千万不要出乌龙。”

“嗯,请一百个放心。”小南喃喃道:“要老命啊这是。”

“什么?”

“没什么。”

扇儿疑疑惑惑地走出去,对卫茗道:“委屈你这几天了。”

卫茗道:“无妨。我也是有私心的,没有谁不想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对么。”

扇儿点点头:“情况可能不轻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卫茗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呢。”

扇儿耸耸肩。卫茗问:“孩子怎么样?我怎么觉着你肚子一日比一日小了。”

“他挺好,我有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大概是太忙所以瘦了吧,你知道门派越来越壮大,我一直是处于日理万机的状态呢。”扇儿厚颜无耻道。

“也要注意身子,原先你清闲惯了,现在骤然忙起,难免不适。”

我原先也没清闲,镇日担心受怕的啊!扇儿笑笑,又说了几句家常话才离去。

华盛盟与未来王之间的矛盾已经近乎白热化,双方陨落的修士不计其数,被波及的国家也是在逐渐增多。最惨的是南华平原的一个小国,因为未来王路过时心情不好就被灭了国,简直是天凉王破的加强版。

整个华盛大陆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瘟疫,战争,饥饿,天灾,无不像沉重的大山一一压在每个人头上。华盛大陆人口骤减到原先的百分之一,有时候连绵几百里都不能见到人烟,曾经光华壮阔的皇宫废墟开满了荆棘之花。

在这片黑暗中,善宗就像茫茫大海上的唯一灯塔,是支撑着许多人苟延残喘的希望。不仅仅是越国,也不是东华平原,整个华盛大陆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往善宗所在之地逃命,仿佛只要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就能逃离一切苦难,得到救赎。

“夫人,难民太多,卫所和农庄已经装不下了。”若虚鼠对扇儿道。

善宗实际占领的地方已经不止一个小小的朝云卫所,扇儿有心把朝云卫所打造成第二个升仙城,周围地方变成升仙原,便有意识地派门内人蚕食周围的土地,开农庄种植粮食蓄养牲畜,建小镇经营宗内生意顺便救死扶伤往来贸易。安乐王倒也沉得住气,没有和善宗撕开脸,全然无视这种隐形的圈地运动。横竖善宗还没伸手碰到京城之地,两边都是不敢迈出那第一步,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这种事还需真正的大BOSS拿主意。

“那就派弟子把周围的土地再给改造成农庄,重新做下禁制边界,流民待遇和之前一样。”扇儿一边拿牙签剔牙,一边笑道:“什么时候你把事交给长希,咱们还去那老地方打海兽,最近大家都像和尚一样吃斋,原先庄子里的牲畜早杀尽,没肉怎么能行?你家神君的娃会营养不良的呢。”

若虚鼠笑道:“夫人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得。”

“我喜欢你这样爽快,别说是看在你家神君面子上才这样,我也是个好人呐。”

若虚鼠莞尔一笑,鞠躬离去。

“你兴致真好。”盆子凉凉道。

“不是兴致好,是真想吃肉了。”扇儿诚恳道:“虽然你们有法子迅速催长牲畜,但是我前世难得吃上天然无污染无激素的肉,这辈子也就难免嘴刁些。”

“去吧,我若是不准,你又要拿孩子威胁我了。”

扇儿嬉皮笑脸道:“唉哟,真是在一起久了心意也相通了,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用重申啦。”

盆子饶有趣味地看着扇儿:“你总是摆出一副女流氓的架势,实际上胆小的很,都不靠近来。难道怕我又怎么你?”

扇儿一愣,随即凑上前去,在盆子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盆子没想到扇儿居然来真的,半晌说不出话,被亲过的地方像过敏症一般迅速弥漫开来可疑的红色,就差头上冒烟并发出火车鸣笛声了。

扇儿哈哈大笑。

几日后,扇儿和若虚鼠一起到那孤岛上捕捉海兽,两人在沙滩上清点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时,扇儿心花怒放道:“这下子善宗上下和来避难的大家可以放开肚皮吃好几个月的肉了!”

若虚鼠道:“夫人开心就好。”

扇儿道:“你还记得吗,上次咱们来这个岛的时候,我还胆战心惊怕长清门的人来找我麻烦。如今长清门岌岌可危,善宗如日中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若虚鼠道:“不仅是长清门,其他几派亦好不到哪里去。沈公子与海花宗共同抵抗未来王,虽是能抵挡一时,终究不长久,到时候怕是难说。”

扇儿叹口气,道:“我镇日担心的,可不就是这个吗?并不是瞧不起此间的修士,能和未来王抗衡的,除了盆子之外还有谁?盆子现在这个模样,连我都顾不上,唉。”

若虚鼠沉吟半晌,道:“希望他们能够扛住,直到神子临世。”

扇儿紧张道:“开什么玩笑,我孩子就算是神子,也不过是个婴儿,怎么能和童子衿那种丧心病狂之人抗衡?”

若虚鼠道:“夫人不要怕,此神子无老无幼,生下来就……。”似乎是想到什么,若虚鼠摇了摇头。

扇儿道:“咱们快些回去,我要好好修炼。怎么着也不能让一个毛孩子去挑大梁,你们疯了,我还没呢!”

若虚鼠微笑点头。

海产永远是丰富的,这一回是有意捕猎,带回去的肉放在冰窟中,每日由门中弟子按照人头分下去。足可以分半年。久不见肉味的流民们热泪盈眶,朝云原上尽是满足与幸福的味道。

扇儿的九元未央真经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盆子告诉他这是一个瓶颈,一旦突破了,离成圣成仙只有一道门槛,且不难跨过。一旦到得那一步,她与童子衿的实力便能相提并论,至少是一个层面上的了。虽然还是差得相当远。

扇儿不愿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腹内神子身上,便不顾众人劝阻,强行开始闭关修炼。若虚鼠恭送扇儿入关后,盆子对他道:“你知道她会如此,为何不早告诉我?”

若虚鼠垂下头:“神君息怒,属下亦不知。”

盆子微微一笑:“你跟随我多年,这是你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若虚鼠不敢回言。

扇儿进入时间停止的盆中世界,拼尽能力朝九元未央真经最高一层冲击。此次进阶亦是她的元婴进阶,双重压力几乎要吸尽所有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

入定前的准备工作之一就是驱尽脑内杂念,扇儿不驱还好,一驱起来,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或者篡改的记忆都一一浮现上来。父亲的冷酷,沈垣的离去,吴致远的欺骗,晴娘的惨死,苏氏一门的惨死,县主的阴森,童子衿的威胁,以及那万人坑,尸山血海,饿殍遍地……

扇儿颤抖着,眼泪在眼眶中滚动,最终还是滑落了下来。她的两生都充满了卧槽和苦逼,最狗血的编剧也写不出这样一本烂戏,人活着就是无尽的煎熬和折磨,好不容易给你一点甜头让你重燃地道活下去的信心,随即会冲来各种肾疼之事把你的人生再度弄得一团糟。生活就像大学食堂,你总以为今天吃到了世界上最难吃的菜,明天你才会发现人外有人菜外有菜,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生活是个小贱/人,给你一个甜枣,却要打你一百个巴掌,直把人打懵了还要一把搂住你不让你走,说她爱你。

真想死了算了,活一天就有一天的担惊受怕,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扇儿实在集中不住精神,干脆趴在地上蹬腿大哭,鼻涕眼泪一把。

如果我死了……扇儿开始想象自己死了之后的场景。不对……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为什么拼命活下去,不就是为了得到回去的机会,让妈妈不要承受失女之痛吗?还有,自己若是不活着,怎么让沈垣实现他的诺言?自己若是死了,盆子一辈子就只是盆子,不能得到自由变成……

扇儿停止了哭泣,觉得心中开始豁然开朗。就在她云开见月的时刻,一个神秘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你选择好了吗?

“你是谁?”扇儿一骨碌坐起来,顾不得擦脸,张大嘴和弱智无异。

你选择好了吗?

扇儿愣了许久,大吼回去:“你是复读机吗?”

那声音仿佛是由数万年前传来,亘古不变,不老不灭:

你选择好了吗?

“我知道了,算你狠。”扇儿对着天空大吼道:“我选择活下去!也许明天就流产或者世界末日,那又怎么样?我不活着,怎么知道今天还不是最苦逼的呢!!”

那声音消失了,似乎永远不再回来。扇儿浑身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她拿袖子擦干净脸,端端正正地打坐起来。

如果说她从逃避苦难到默默忍受苦难,那么此刻她真正有扼死苦难的欲望。人固有一死,有死便有生,有生就有无穷的痛苦,以及那一点被叫做希望的东西。

那一点希望,就是活下去的全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