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来客栈内,气氛格外紧张,打从那些黑衣人住下后,就只见出的人,不见进的,老板空望了一天,天色渐黑,依旧不见生意,只好泄气地对小二吩咐道:“关门吧,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
小二边关着门,边嘀咕道:“平常坑了那么多生意,就一天没坑到人,就成了蔫了黄瓜,要是一年没生意,还得了。”
老板憋了一天的气正愁没处发,见小二嘴里念个不停,就一古脑地骂道:“你嘴里念念不停地,还不快落锁,动作利索点,净吃白饭的,干起活来就嘴里念个不停,哎,你再摸索摸索,就给我滚回乡下打猎去!”
骂完,老板边向后堂走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瞪了小二几眼。
这小二平日里也被他骂得皮厚了,摔烂个碗,他骂;打倒了茶水,他骂;打个呵欠;他也骂,真是早也骂来晚也骂,耳朵里都被骂出老茧子了,所以形成了规律,老板喜欢一有气就往他身上撒,他也习惯了小声嘀咕地暗里骂回去。
见老板走远了,小二边落着锁,故意手脚下着重了些,弄出噪音来,嘴上又开始小声嘀咕道:“自己白天吃了憋屈,晚上来找我撒气,有本事对着楼上那人撒去,你敢么你,人家可是厉王府的人,切~~没种的脓包,只会拿我出气,有本事你就赶我走啊,看有几个愿意来你这做工!”
小二刚锁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正好也憋着一股闷气,边开着锁,边扯着嗓门,喊道:“赶着投胎啊!来了,来了,赶投胎也没这巧的,刚落锁,就来――”
小二顿住,直把后面的话往肚子里咽。
来人是两个男的,一个身穿黑衣,一脸冷峻,另一个一身雪白的貂裘,里面露出的白衣袖子的边沿上,隐约可见一朵娇艳的红花,看起来身份尊贵,只是戴着一张面具,眸子里的透出的寒气更甚于这外面飘着的雪。
这二人正是黑夜和慕容清源。
小二直哆嗦道:“二,二位,客,客官,请,请问,是,是要住,住店,还,还,还是―――”
慕容清源不理会小二,径直走了进去。
黑夜将一锭银子放入小二发抖的手中,冷冷说道:“天字号房!”
说罢,便紧跟在慕容清源上了楼。
下雪的天气,小二竟额头涔涔冒汗,那袖口的红花,他不会看错的。
这时老板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后堂里走出来看看,见小二站在门口不停地擦着汗,嘴里还直念着:“完了,完了。”
老板一个巴掌拍在小二脑门上,又骂道:“什么完了,叫你关门,关了半天门还是开着的,不想干了,就趁早滚!”
小二却像失了魂一样,拽着老板衣袖,脸色苍白,颤着嗓子,说道:“不,不好了,雪,雪宫的人,来,来了。”
老板听罢,跟着一愣,旋即又照小二后脑拍了一巴掌,急说道:“你抖个啥子劲儿,把话说清楚了,来哪了?”
小二一吃痛,也跟着急了,竟冲老板吼道:“来这投宿了!天字号房!”
听罢,老板眼珠子鼓着老大,嘴里直念着:“完了,完了,厉王府的住这天字号,雪宫的也住这天字号。”
一想到这厉王府和雪宫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偏两方都不相上下,真要动起干戈来,怕他这朋来客栈是从此生意不敢上门,要关门大吉了。
想到这,老板恨不得抽自己一嘴靶子,他直呼道:“我今年是走了什么运道了,躲都剁不及!”
慕容清源一进房间,便对黑夜问道:“那女人就在这客栈内的哪间房?”
黑夜道:“具体还不知道,不过――这里有那女人的画像。”
说着,黑夜就掏出一副画来,摊在慕容清源面前。
见是一个相貌秀丽的女人,眉眼含笑,嘴角微启,很是俏皮,慕容清源挑眉,一脸轻蔑,说道:“这就是水伊人?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堂堂权倾冰雪国的厉王殿下就劳师动众地找了四年,还为她差点和倾月开战?”
黑夜想到几天前域主还不是为了个女人而癫狂,要不是宫主以命担保西门亦轻没死,并劝说以大计为重,怕雪宫就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永无宁日了,不由得心中叹着气,域主癫狂那几日,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天下在域主眼里,比不上一个女人,但当域主重新振作起来,并决定去雪都夺回一切后,他便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并更加坚信自己的抉择了。域主最需要的是天下,不是一个女人!
于是黑夜答道:“就是为这个叫水伊人的女人,当初厉王在倾月出行时,在永乐王府与她相遇,便想方设法将来掳去,没想到,那女人竟逃跑了,厉王于是就串通永乐王的侧妃一起诬陷水伊人,永乐王一怒之下就要休了她,于是在她忿而离开之时,厉王又将她抓来,还对她下了以血为咒的情蛊,岂料那女人又跑了,谁曾料到,四年后,她竟出现在这客栈内,厉王当真是为她疯狂得不顾一切地追来,哼!竟为了一个女人而疯狂至此,可见,这雪域迟早是域主的!”
相对于黑夜的激情陈概,慕容清源倒是十分镇定,只是眸子里折射出一中浓浓的思念,不禁感慨,虽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是兄弟,竟都为情所痴,听黑夜那番话时,他心中想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一抹娇俏的身影,天下和她,他都要!他们都该是他的!
天字号客房,是当初特地设来给那些有钱有权的人的,只是少有人住,只因这玄武镇其实是四镇中最混杂最小的镇,加上地处这寒冷之地,也就少派上用场,所以也就只设了三间超大豪华的客房,但这一次住进三个贵客,倒是前所未有。
就是这前所未有着实让老板大大头疼,尤其这三房中,有两房还明摆着是敌对,所以老板是一夜不敢成眠,生怕他们半夜突然发现对方,因而打了起来,于是天刚蒙蒙亮,老板就起来了,见一夜无事,只敢稍稍松了口气,却还得把胆子提到心口上,要小心伺候着。
我使劲地拍着自己的头,脑子里像是放进了铅块般,还是昏沉沉的,见桌上还摆着那些饭菜,那杯中未喝完的茶也还在原处,只是已经冰凉。
忙起身,怒气冲冲地推开门,直奔到冷心,不,该说是水伊人房门前,狂拍着门板,半天竟不见声响,于是干脆一脚踹开,房间里冰冷整齐,像是无人住过一般,我又急忙去敲封禅祭的门,同样也不见回应。
我散乱着头发,衣服和着睡了一夜,本该是毛茸茸的地方,也被压出了印子,顾不得许多,急奔下楼,见老板正在使唤着小二上菜,我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老板,问道:“那个女人呢!”
老板一见我,反倒愣了一下,紧接着竟笑着问道:“小姐,你指的是谁?”
我说道:“就是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人,还带着小孩的那个,她几时走的?”
老板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问道:“小姐,你几时来投宿的?”
见他竟装糊涂起来,我开口大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小姐两天前就住进来了!”
老板却依旧是一脸糊涂样,我瞥见正端菜出来的小二,忙叫住他,道:“你来说说,我是不是两天前就住进来的?”
岂料小二也是同老板一样的表情。
我顿时火气高涨,爆吼道:“你奶奶的,你们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死女人是不是给了你们好处,叫你们来糊弄我!”
老板、小二被我这一吼,却仍是一脸不解。
老板语气近似哀求,道:“这位小姐,我们是真没见过你,何来糊弄?”
见他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决定帮他们找会记忆,于是说道:“两天前,和我同来的还有一个穿得很破烂的男人和一个脸大如盘,长有麻子的女人,及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我问的就是那个脸大如盘的女人,恩哼,有印象了没?”
老板和小二皆瞪圆了眼看着我。
以为他们还要继续装,我又说道:“还没想起来,用不用我再帮帮你们啊?”
说着,便抄起一张椅子,他们要是再给我装不记得了,那我非砸开他们的脑子帮他们检查一下。
老板被我的气势吓得忙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女人昨晚半夜就带着孩子退房离开了,临走还特别交代,说另外两间房还要继续住,并付了三天的房钱。”
我揪起老板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三天?她就付了三天的房钱?”
这女人当真歹毒,对我下了药就算了,竟没心没肺到这地步,意思就是说我只能再住今天这最后一天,然后就要落魄街头了!哼,亏我还想着帮她救命!
我恨恨地眯着眼,看着老板,再问道:“那和我一起来的男人呢?去哪了?”照他这意思,封禅祭和我一样都被这女人给甩下了。
老板浑身颤抖着,道:“不,不知道。”
我再眯了眯眼,问道:“真的不知道?”
边说,还边晃了晃手中的椅子。
老板哭丧着脸,道:“就算打死我,我也是真不知道哇,我这是惹谁了,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好过。”
我看向小二,他也是边闪躲着,边摇着头。
见他们说的是实话,料想那只山鸡估计又是去干不为人知的事去了。
便不再深究老板和小二,转身上楼时,还没走几个台阶,老板就躲在柜台处,缩着个脖子,冲我喊道:“小姐,你何时离开―――”
我猛地回头,瞪视着他。
他吞了吞口水,心道,这生意是不能亏本的,于是继续说道:“我,我们好,好打扫客房,给―――”给新的人来住,他不敢把这话说完,因为我已经被他这话气得一个翻身,跃下楼去,再度抄起椅子,威胁道:“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我反正是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他要来撞枪口,就自求多福吧!盛怒中的女人可是比老虎还要可怕的!而我现在已经快达到了怒火的最颠峰!
这时忽闻有人说道:“她的钱我付了,她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声音很是威严,但也很是陌生,我闻声看去,只见楼梯处,站立着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衣着光鲜,不知是哪种动物的毛皮,光泽如此之好,像是上了油一般,再仔细看去,竟觉得他眉眼间有三分眼熟,他旁边还立着个黑衣男子,一脸桀骜之态,衣服的质地上有些纹路,以一根简单的黑绳束发。
那长相阴柔的男子,竟一脸欣喜地看着我,眉目含情,喊道:“伊人,本王找你找得好苦!”
咣啷一声,我脑子像被砸蒙了,呆滞地看着他。
伊人?伊人?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
突然,想起昨晚,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叫水伊人!”
顿时满腔怒火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