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银战没有无知无觉到那种地步,事实上,他的心也在重重撞击着,因为朗衣的话,那是一个很远的世界,一个他就是想接触也无法接触到的世界,如今,朗主在他的身边,孩子们也在,她应该不会离开了不是吗?否则的话,游子牧不可能从那个世界离开,来到这个世界。
手,拥得更紧,他可以安心,无需担心,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的不是吗?
她合该是他的人!
“我该谢谢它——”头,抬起,望着天花板,当然,看的不可能只是天花板,而是天花板上的天。
朗衣扯唇轻笑,眨着眼儿,“那还不如谢谢我”。因为是她来到他的身边,而非上天来到他的身边啊,语气玩味儿可重了。
银战重重的在她的唇上烙下一个吻。
“是的,我要谢谢你——”。
冥冥中注定的一切原来是这么的奇妙。他向来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被安排的好好的,从小到大,直到当上了银狼族的狼主,人生一直都是在被规矩的好好的程序在走,这一路走来,多半是不会怎么开心的。
不过——
因为加覆于身上的责任和担子,是不可能卸下来的,所以,他也就一直这么走过来了。
对于朗衣,他的妻子,不满上天怀的是什么心,他都极为感激上天会有这样的安排。感激——还真是用得少之又少的词呢。
朗衣抿了唇,看着床上气色仍然很差的女儿,秀眉轻轻锁了起来,幸好蓝蓝成功了,不然的话,她该有多难过。
“怎么了?”。托起她的下巴,锁着她的蓝眸,银战轻声问。
朗衣轻轻摇头。
“只是在庆幸,庆幸蓝蓝的努力终究还是成功了,不然的话——”心里的感觉会宁愿自己才是那个离开人世的人。眼敛微微下垂,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想说吗?”。
想说吗?朗衣抬眼,再度看着拥着自己的高大男人,那些往事早就已经放在记忆了深处,太多时候,她从来不曾想过再度将他们挖出来晒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微微额了额首。
“在我和蓝蓝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七八岁而已,我也曾凭自己的努力,哪怕是费尽心力也想将他们救好,只是,我没有蓝蓝的幸运,他们一个又一个从我的手下,从我的眼前离开,而且——是一去不回”。声音,越来越小,抿着唇却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她是想笑的,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件该笑的事情。
在长得足够大,足够懂事之后,她就已经看开了,或许,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
受的苦,只是一时的,而非长久的在亚比士,饱受着心灵和肉本上的压迫。
“都过去了——”他轻语。
是的——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笑,很开心的笑——
蓝蓝累了,不过,她相信醒过来之后,蓝蓝一定是比任何人都开心。
比任何人——
战蓝晕沉沉的沉睡着,除了微微锁起的秀眉和倦极的小脸,她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反观游子牧,在沉睡中,亦是极度的不平缓。
扭动着四肢,扭曲的表情,急顺的呼息,似乎是在做着什么恶梦,似乎是想挣扎什么——只是,他的身体还太虚,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
“雅尔——”。
先回来的是战天,他搜集全了在银狼族所有能收聚齐全的的,朗衣所开药单上的药材,维特已经派人到其他族中去找寻银狼族所没有的药草。
“这些已经煮好了——”能补身子的药不少,尽管药单上的药材并未全数找齐,不过,已经足够让战蓝和游子牧先补充体力了。
朗衣接过战天递至的汤药,“小天,再去煮两份药膳来,往后一个月的饮食都必须是这样”。
“是,雅尔”。
战天下去煮药膳了。
一个月,是最短的恢复期,朗衣最初的设定时限,当然——时间不是死的,会随着他们的愈合恢复程度相继改变。
汤药,和药膳将会是战蓝的游子牧这一个月唯一能入口的东西。
第二天,游子牧醒过来了。
扭动的四肢安静下来,扭曲的表情也平静下来,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只是一片茫然。
尔后——
盯着天花板的眼,像是蓦然意会到了什么,脑袋一转,神中,流露焦急。
“蓝蓝——”他唤着,声音很轻,底气不足。
“别担心”。朗衣手上端着汤药,药膳按一天三餐来用,而汤药,只要他们喝得下的时候,都可以喝,这样的话,治愈的时间会变短,他们的康复日期会变长。
呃——
焦心的眼神猝然转向惊慌,怔怔的看着朗衣,呆呆的忘了所有该有的反应,八年来,除了战蓝能与他进行最基本的交流之外,他都是一个人,别人不能看到他,而他,所说的话,别人亦不能听到。
她——
是蓝蓝的母亲,是银狼族的狼后不是吗?她是在跟他说话吗?还是——眼,迅速四转,这个房间他曾经来过,是战天和战烈的房里,两张床,桌椅柜,一些最基本的常用设备。银狼族的人并不奢侈。
“你——”。
“傻孩子——”朗衣的眼中,是满满的怜惜,他孤单得太久了“我能看得到你,瞧瞧,我还可以摸到你呢”。手,覆在他的额上,冰凉的触感告诉游子牧,她是真的能碰触到他。像蓝蓝一样。
微微启唇,有些苦涩。
“为什么——”。他不明白,他不是快要消失了吗?连他都无力移动半分,是蓝蓝在救他,可是——他并不是人啊。
只是一缕魂魄。
“还记得是蓝蓝救了你吗?”。
“嗯”。他点头应是,视线又开始急切的搜寻着,朗衣手一指,“蓝蓝在那一张桌上,她没事,只是累坏了,别担心,好好的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张床上——果然有他的蓝蓝,静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她是真的没有事了吗?她是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吗?他好担心,可是——蓝蓝的妈妈应该不会骗他才对不是吗?
瞧她在对他笑呢,要是蓝蓝有什么闪失,她一定笑不出来的。
对,就是这样,蓝蓝一点事儿都没有。
安抚好自己,他才再度将心思移回到别人可以看到他的事实上,“能告诉——为什么,可以看到我吗?——”抬手,这双手,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这一次为何如此的有真实感呢。
朗衣摇头。
“我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谁也不能解释的事情,她又如何能说个清楚呢。
就算是救了他的蓝蓝,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们都在等,等鲁米落族的圣女到来,或许,鲁米落族的圣女可以给他们一个好的答案。至少,应该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不是吗?
各族之间,鲁米落族的圣女是最神秘的,也是最强大的,只不过,她的强大,在于知天知地,知晓一切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那——”。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很多不明白,不清楚的凝问,不过,现在不是探清楚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的补充体力,早些恢复。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和我们都一样,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是的,至少目前没有。
前一刻还是,以后的事情,目前谁都不能冲动的下结论。
缓缓的额首,眼,再度不舍的看向战蓝的方向。
他坚持再度开口确定。
“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朗衣在笑,眼前这个小家伙可是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呢,“虽然很想让你亲自确认,不过,你现在还不方便移动,蓝蓝也是,所以——想早些自己确定的话,就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好吗?”。
游子牧无声的看着那一双蓝眸,那一双与战蓝一模一样的蓝眸,这个人是蓝蓝的妈妈呢,他也好想有这样一个母亲。
她眼中的笑意,让他很安心,很安心——有多久了,不曾拥有这样的感觉。
“嗯”。
他用力的点头,会的,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养好,可以亲自去看蓝蓝,可以亲自去照顾她。
那样,他才会更放心。
他眼中的坚定,可惹笑了朗衣。
真是可爱的小家伙。怕是在虚无的世界里呆得太久,性格稍嫌深沉了些,不过——还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小家伙呢,瞧瞧他,眼中的已经将心里的事全都泄了个光。
对蓝蓝的挂心啊——
她还真得替女儿好好的谢谢他。
第五天,战蓝才醒过来,回复了意识。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守在她身边的,是她的父与母,还有兄长和弟弟,一家大大小小都陪在她的身边。
“妈妈,姐姐睁开眼睛了呢”。战烈第一个看到战蓝醒来,一回头,兴高采烈的大叫着,不仅将银战,朗衣和战天叫了过去,连沉睡中的游子牧,也被叫醒了过来。
挣扎着虚弱的身体,他便要坐起身来。
“躺下——”战天回到他的床边,将他硬生生的压下,“你现在还不能随意乱动,而且,以你的身体,还下不了床——”。
游子牧苦笑,没错,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的很,下床可以,只是站不起来而已。
“爸爸,妈妈——”战蓝的小脸,还是没有多少血色,她的唇畔,也无丝毫血色,眼睛睁得不是很大,无精神极了。
“姐姐,还有我啊,小烈也在这里呢——”三岁的小家伙可是容得得人忽视,举起小手,硬要抢个位先。
“小烈——”,战蓝想伸手握握弟弟的手,不过,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软绵绵的起不了半丝的力道。
感觉好奇怪,不仅仅是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连意识也快不是自己的了。“别乱动,好好休息”。
朗衣轻握着她的手。
“妈妈——”。
“傻孩子,你可做了傻事”。幸好,傻事并不完全等于坏事。
“妈妈,子牧呢,他——”想问,可是,她又住了口,妈妈是看不到子牧呢,怎么可能会知道子牧好不好呢,快要睁不开的蓝眸之中,浮现水意。
朗衣一阵鼻酸。
“蓝蓝,别担心,他很好——”身形让人,让床上的战蓝看得到另一张床上的游子牧,那一厢,游子牧正睁着眼,直直的看着这边。“瞧瞧,他还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只是,你们都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