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开口问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腿下却一瘸。
男子忙扶了我一把。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腿上竟是一大片血迹。
疼，这个感觉瞬间弥漫了全身。我皱起眉，手向腿的方向抚摸。
白衣男子在我之前扯下衣服上的布，替我开始包扎，他的动作十分的温柔细心。好熟悉又好陌生的感觉。“染儿，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是谁？”我再次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染儿？”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我，“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什么？这个问题好白痴，这是我的第一想法，我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我叫……”我的声音弱了下去，我叫什么呢？我是谁呢？
我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一定知道我叫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请你告诉我，我是谁？”
男子笑了一笑，又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下山崖的吗？”
我咬咬牙，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我的妻子，叫上官染。”男子开口道。
“上官染？”我重复道，“我嫁人了？”印象中好像确实有红的嫁衣，震耳的礼炮声。
“对，我是你的夫君。”男子轻轻抱起我，“我叫上官沐，不许再忘记了。”
我靠在他怀里，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馨香，心中是莫名的安心。
“为什么我们的姓氏会相同？”我突然疑惑的问道。
上官沐略微顿了一下，“妇随夫姓，你的本名是杨染。”
杨染。我闭上眼睛。好累。
再醒来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包扎上了，上官沐坐在床边，“醒了？”
我点点头。
“来吃一点东西吧。”上官沐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起一碗熬得极溶的小米粥，用勺子勺起一小勺，吹凉了，轻轻放在我的嘴边。
我就势喝下去，小米粥十分滋润。
我开始听上官沐讲我的故事。
我叫杨染，是隋朝的公主，但一直被寄养在上官家。上官家是中原的第一武林世家，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以兄妹相称。后来我入京寻父，被封为公主，我的父亲隋炀帝便把我赐婚给他，让他好好照顾我。
我擅长弹琴、写诗、作画、下棋。凡是女子应该会的，我都会。娶了我是他毕生的幸福。
我喜欢喝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捧一杯茶。
上官沐讲得十分的细致，十分的逼真。但我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完全不像是自己所亲生经历的。
我也懒得去追究，既然忘记就有忘记的理由。忘了，又何须再想。
“那我会跳舞吗？”我轻轻问道。
“不会。”上官沐摇摇头，“至少我从未看过。”
我的腿伤渐愈，上官沐扶我在庭院中散步。满院的桂花开放，清香无比。
院子外传来一阵阵的悲乐声，久久不息。
“发生什么事了？”我将目光转向上官沐。
上官沐眼神忽明忽暗，随即开口说道，“太子淑妃新丧，举国服丧三天。”
我叹了口气，这样大的阵势，这位淑妃一定很得宠吧。可惜这么早就去世了。真是事不如人意。
“沐，我想自己休息一会。”我靠在凉亭上坐下。
“我陪你。”上官沐坐在我的旁边。
“不用了，我想自己坐坐。”我突然觉得好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沐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靠在凉亭上，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在最近发生，我却想不起来了。并不是没有问过上官沐，上官沐的回答说是下个月是父亲五十大寿，染儿还记得，真是一片孝心可鉴。
指尖触到耳朵上的耳环，冰冰的凉意使我一怔。这个东西，是什么？
只是徒劳，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叹了一口气。
突然一阵缠绵的琴声从花丛中传来。悠悠扬扬，辗转幽绵，行云流水般，是一曲《凤求凰》。
《凤求凰》，好熟悉的曲子，伴随着一段似伤感似惆怅似无所谓又似不愿再去回忆的旋律，琴声终于停歇，天地静静。
我久久屏住呼吸，眼泪终于忍不住倾流而下。我起身往花丛中走去，脚步顿在了一颗桃树前。桃树极其茂盛，树下摆着一架古琴，古琴边焚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袅袅青烟。上官沐席地坐于琴前，玉白的袖袍轻垂，阳光斑驳的照在白衣上，一道道丝缎般的光芒，缓缓流泻在他的白衣之上。碧绿香障之间，惟有一袭白衣，清绝尘世，片尘不染。
这是怎样一个男子，我呆立着想道，到底要怎样一个女子才配得上他。我，真的是他相伴一生的人吗？
“真是把好琴。”我轻轻开口。
上官沐抬头，向我淡淡笑道，“这是九霄环佩琴，本来是你的琴。”
“我的琴？”我俯下身去抚摸琴弦，果然是熟悉的手感。我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琴音清幽，不含一丝杂音。这样难得的好琴，居然是我的琴。
“我来弹一下。”我简短的开口。
“好。”上官沐伸手将我一拉，我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到他的怀里。
“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经。”我瞪了他一眼，说道。
上官沐笑道，“弹吧。”
我靠在他怀中，伸手去抚那琴。十指轻扬，最后连贯成曲，幽幽不绝。上官沐听到一半，伸出右手，在琴的右角轻轻拨弦。我收下右手，单余左手，缓缓弹奏。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只是随欲而弹。上官沐竟然不仅能跟上，还弹得十分融洽。不得不承认，他的音乐造诣，远在我之上。
我左手勾弦，弹出了尾音。
上官沐立刻右手挑弦，也弹出了尾音。
一首曲子，天衣无缝。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上官沐微笑着看着我。
我看着琴，脱口而出，“它叫萦心曲。”
“萦心曲，好名字。”上官沐赞道，“每次听染儿的琴都有不同的收获，染儿就给为夫说说这首曲子为什么叫萦心曲吧。”
“萦心曲，意难寻。”我淡淡开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弹出这样的曲子。琴声先开始是轻松活泼，宛若调皮的孩子的嬉戏。随后转入了层音，复音，琴声开始变得复杂，忽明忽暗，深不见底。就在我差点不知道该如何弹下去的时候，上官沐的拨弦，使得琴音又转为轻盈的舞蹈，飘逸欢畅。
琴音传心，我弹出了这样的曲子，说明了什么？
“好曲，好名。”上官沐叹道，“只是未完。”
我听后一怔。未完，果真是未完。上官沐在我不经意的状态下将琴音慢慢转为轻盈，单纯。但这却不是我想弹出来的曲子，因此我提早将它终结了。简单的说来，它确实一首未完的曲子。
我笑着起身，“所谓萦心，是指萦绕难忘。萦心曲，必然不是终结的曲子。一曲落终，就没有有什么意思？”
转过身去，身后一排小丫鬟已经尽数呆住。
上官沐亦起身，掸向小丫鬟们。
其中一名小丫鬟喃喃道，“好美的琴声。”
另一名也说道，“少夫人好美。”
美？我轻轻抚抚自己的鬓角。这么久了，我居然都没有想起来去看看自己的模样。我斜瞟了上官沐一眼，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
上官沐将我揽住，问小丫鬟，“有什么事？”
“回少主，二少爷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候。”小丫鬟答道。
“知道了，下去吧。”上官沐挥退了小丫鬟。
二少爷，是谁？脑中一片空白。
“是我的二弟上官宁，医术十分的高超。”上官沐解释道，“等一会让他给你看看。”
我点点头，随他向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