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几日,乔艾雪总是挑在无人的时候,独自来到镇天石前,她并不说话,只是在这灼热里回忆那曾经的嗜骨的冰冷,想着那样的两个即使已经身为阶下囚,却依然不改傲慢的男人,想着他们的心境,也想着自己的心境。
她知道他们一定知道她来过又走掉,她甚至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沉默,他们也是一样的。每日每日,他们也必定在等她的到来,又在等她的离去。
一种矛盾而又清晰地感觉。
“今天也不想进去吗?”轻柔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不知道何时苒君居然来了,她笑着回望,第一次在苒君的眼里看到正经和严肃。
“不,今天我想进去,但是你可以不跟吗?”
也许是这几日沉郁的心情,她居然也学会了询问。
“嗯!”轻轻的苒君应了。
轻步上前,再一次将那个令符镶入了镇天石中间的凹凸处,看着那个镇天石慢慢的缩小,最后变成一个蚕豆般大小,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似无感,又似有感。
“进去吧。”
“嗯!”
她抬脚往里走,身后是苒君满怀希望的疑问。
“这一次可以吗?”
她未停步,亦未回头,轻摇头:“任何事都别抱最大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那是一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
她不想知道苒君能不能明白,因为,她当她是朋友,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所以,她会尽全力去帮,所以请别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请别满怀希望。
冰冷在她进来的一刻,宛如洪水一般的袭击过来,她突然想笑,冷与热皆源于心底,现在,她是不是也在退缩?
“我们的主人,伟大的妖精女王,您终于进来了!”
熟悉的嘲讽,熟悉的笑脸,这是珏,她奇怪于他在自己的脑中是那么的清晰,即使不抬头她能想象得出他嘲讽时斜拉的嘴角。
“是啊,我进来了,这是你们期望的结果,也是我希望的结果!”她淡笑着上前,在他们面前的蒲草上坐了下来。
“我们不会说的!”阴冷的嗓音在空旷的石室内回荡,旭盘坐着,冰冷的视线从她进来,就一直缠绕在她的身上。
“我还没有开口,你就急着宣布自己的立场吗?”她挑眉,趣味的笑了。
一个倔强便扭的孩子!
“无论你想说什么,又或者你要说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提前的告知,只是不想让你浪费无畏的时间!”旭冰冷的拒绝。
她笑了,真不知道他如此的强调是为了什么。转头看珏,发现他倒是很闲适的半躺着,嘴角永远都是那一抹嘲讽的笑。
“抹去了昨夜的故事,去收拾前夜的残梦,那么收拾的不是前夜的梦,而是今日的游戏。你们就是这样的人!”她悲叹的摇头,学不来洒脱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
“昨夜的故事?前夜的残梦?今日的游戏?”珏细细的呢喃,似在咀嚼每一个字,良久,他凄凉的笑了。她说的又何尝不是呢?
“什么也不知道,你胡说什么!”呆愣后,旭恼怒的低吼。
那样的羞愤是出自一个被说中心事之人最正常的情绪反应。她其实不想逼他们的。
“我是不知道过去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怎样去抛弃,抛弃那些可以抛弃的。”
“抛弃,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怎么说抛弃?”旭怒吼,而她再一次被他杀人的眼神包围。
她抬头直视他,淡淡的笑:“总是在坚持你们的坚持,坚持你们的冷漠无情,坚持着你们肆意妄为,坚持着过去永远存在于现在的你们,坚持痛苦永远不会消失得你们,这些有意义吗?”
“因为更本无法忘却!”珏小声地呢喃,但是她听到了。
“无法忘却,那就不要忘了。本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何必强求自己去割舍,但是你们做错的是,让那样的短暂成为了永久的瞬间。其实往往放不开和痛苦,都是源于自己的执著。”这样的话,她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但是她更希望旭能够理解,因为她知道在他们两个人之中,最偏激,也最痛苦的人是他。
沉默良久,旭冷笑:
“你以为说这些就有用吗?答案永远不变!”
她失望的摇头,不是因为他的不妥协,也不是因为他的不肯告知,而是因为他固执的坚持,把自己困在一个名为回忆的牢笼的,不肯出来。
“我说这些,不否认处于一份私心,但是我更希望你们知道,有时候有些坚持是无用的,它只会让你们永远沉溺在痛苦中,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呵呵!”旭狂笑:“每一个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说出话却永远都是漂亮的,冠冕堂皇的!可耻!”
乔艾雪沉默的起身,她知道,再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进去的,好不如给他们时间思考。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怜悯的看着他们。
“天劫,我想你们比我知道的要早,任性的后果,你们也比我清楚,还是说你们已经知道那个黑暗人是谁,藏起玉帝的权杖,目的就是为了想看到玉帝下台?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答案都在你们的心里,现在我该说也都说了,你们好好想想吧。”
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的苒君,无奈的扬起抱歉的笑。苒君笑着摇头,两人沉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如果最终也是无果,你要怎么办?”在快到她住处的时候,她停了脚,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最终吗?现在已经想到最终了,还真有点悲凉的感觉。”苒君萋萋的笑,眉宇间也添了一堵高墙。
“还是担心吧?”她走过去,轻轻的将手压在她的肩上,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不担心!”苒君重重的叹气,随即又笑开了:“总是要面对的,就想你说的,万事别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那是一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我,还不想尝试那样的感觉。所以,我学会平静面对。”
“笨女人!我也没说让你别抱希望啊!”她重重的敲她的脑袋,一脸的无奈。
“我知道,我只是告诉自己要平和面对!”苒君笑笑的推开了她的手,一脸的无所谓。
两个人,平行的站着,却是两种不同的表情,这一刻,她几乎要以为她与她位置互调了,如此不安的既然是自己。
“有想过求助于西方上帝吗?”
“这你也知道?”苒君惊叫,仿佛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无奈的叹气:“你是猪啊,我是怎么来的?二十一世纪的宗教可是很广阔的。只不过现在求仙的人不多,人家求神,西方各司神。”
“切,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要那么聪明行不行!”苒君颓废的在花廊下坐下,挫败的哀怨。
“好了,说正经的,想过没?”
“想过了,私低下我也跟玉帝说过,可是这毕竟是我们东方仙界的事,玉帝说求助于外援,让尊严扫地,宁可做最坏的打算,所以,现在只能寄望于你了,如果他们最终都不说出权杖的下落的话。”
“喂,死女人,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帮你了?”她气愤地抗议,故意逗她。
即使先前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这个打算,现在她也不想反驳了。
“死丫头,你来之前答应的。”苒君跳起来抗议,一脸她敢否认说过这话,她就绝对不饶她的样子。
“我不记得了,所以不算!”她背过身去,双手环胸,耍赖的否认。
“你……”苒君气结,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怎么了,我确实不记得了啊!”因为背对着,她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苒君气急,跳起来趴在她的身后,两手用力的勒她的脖子:
“我掐死你,让你耍赖,掐死你……”
“死女人,放手,快放手!”她大叫,用力的扭动身子,想将她甩掉。
“不放,你说你当答应我什么了?”
“我就不说,你快放开!”
“我就不放!”
“死女人,你这个疯子……”
终于脱离了苒君魔爪的乔艾雪,气的转身就去追,小花园里到处都响着她们打闹的声音,一直传了很远很远。
悄然的回到住处,她以为大家都睡下了,推门一看,每个人都脸色凝重的坐在房内,似在等她。
“怎么了?这么晚了都不睡,都跑我这里聚会阿?”她笑眯眯的走了进去,随意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沉默,莫递过来一张羊皮卷,很小,却侵了血,她立刻察觉不对,打开,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两行字,写着:“你遗忘了谁了吗?这些血是他们的。”落款确实署名给她。
“哪来的?”她抬眼冷冷的问。
“在我房间的门板上发现的,当时看见的时候只是一朵花,触摸后则变成了一张羊皮卷。”莫说话时,眉头一直紧锁着,他也在思考,卷上所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她闭眼,细细的在脑袋里搜索,被她忘却的人?他们?是谁?
突然她猛然睁眼,整个人都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是紫泓,紫澜,还有燎!”
“王可以确定吗?”贺上前问道。
她沉默的点头,心里的不安开始上升,算算时间她来天庭已经好些天了,而人间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妖精界虽与天界时间虽然同步,可是,就燎一个人在,如果是有心人袭击,他的修为还是不行的。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葵一看这样也急了,面上也开始表现出不安的情绪来。
“要回去看看吗?”夜柔声问道,担忧的眼直直的看向乔艾雪。
“回去吧,如果猜测成立,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丞没有过多的表达,很明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倒不必想得太坏,他们三个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能伤他们的也在少数,况且我们也没有什么敌人,我反而觉得这羊皮卷是为了引我们离开天庭而设下的陷阱!”玄斐不赞同的摇头,将她拥在胸前安抚。总觉得事情太过诡异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必须回去看看!”乔艾雪坚定的抬头,她不想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雪,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们不能因为出现一点事就胡乱的下决定?”玄斐有些不高兴了,在他看来,她是太过在乎他们,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不理智。
“玄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王,相信她的直觉和她的判断,所以我们回去吧!”莫安抚的按着玄斐的肩膀,劝说着。
了解玄斐的心,是因为自己也有这样的妒意,可是,她说是,他就选择相信,就想他承诺不会再有他人一样,不想痛苦,不想终日活在嫉妒的啃噬中,所以,他唯有睁一眼闭一眼,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玄斐沉默的看莫,片刻后,他放开了怀抱,让她去做她想做的。
“祟,去找苒君来,我想她现在应该还在前面的花廊里。”她站在门口,皱了眉头,满脸的担忧。
祟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闪而过,几秒钟后,苒君几乎是被拎着飞进来的。
“喂,丫头,你这是干吗?”脚一着地,苒君就开始哇哇大叫。刚想回去,结果就被一阵风卷来这里,她郁闷。
“苒君,你的事我想说抱歉了,现在我必须要回去了!”她正色,严肃了嗓音。
苒君立刻敏感的知道出问题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将手里的羊皮卷递了过去:“有什么看法?”
“这个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苒君皱眉问道。
“傍晚时分!具体时间不知道!”莫冷静地回答。
傍晚时分?苒君细细的琢磨,这个时间,中间会有两个大空档,就是天兵换班的时间。最近因为天劫的问题,换班已经由两次变成了一次,是谁那么精确的掌握了时间,再那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将信送到了,而且还很好的躲过了各种布防和眼线。
“你们确定没有看到人,也不是恶作剧,或者根本是你们吃醋?”虽然不愿意做这种猜测,但是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当然,如此的问话,不仅让乔艾雪冷了脸,也让众男人冷了脸。
苒君见此情景,尴尬的后退:“我只是猜测罢了,猜测,因为时间点上太奇怪了。”
“这种低级事,我们做不出来。”葵气红了眼,愤怒的暴吼。
“是是是,我错了!”苒君连连道歉,但是面上却更严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想,你确实应该回去,这个羊皮卷,很可能是因为天劫,不想你帮忙找到权杖,而跟他们下手,这样说,他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嗯,那既然这样,我们就走了!”拿回羊皮卷,小心的叠好放在袖口内,她面色凝重的道别。
“需要我帮忙吗?”苒君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天界现在成处于混乱前期,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轻轻的,她摇头否决。
“可是……”如果真的与天劫有关,那么不管怎么样,都有她的一份责任在。
“没有可是,我可以处理的,再说现在也只是猜测。”她想笑着说,可是僵硬的嘴角就是扯不动。
“那你走吧,有事我会去帮你的。”
这一刻苒君知道,说太多已是无用,但愿一切都是他们想太多了。唉!
她沉重的叹气,看着已经飞远了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