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们真的只是一段短暂的关系。
每次他来的时间,不一定,有时候隔一个月,有时候隔三四个月,每次他会停留四天。
他来的时候,那几日,基本我根本上不了班,因为,每一次被他肢解到四肢百骸酸痛到连手指也无法飘一下。
我们很少交谈,因为,五年后的他,不爱撒娇不爱端脾气不爱说太多话。
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那中间的空白,他从来不愿意谈。
甚至,对这段感情,我也没有把握。
通常小说里男女主角,误会重逢以后,都会写着甜蜜无间,遗失的骨肉,男主角会疼爱有加,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疼爱都捧到孩子手上。
但是,现实生活并非如此。
我和高以贤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彼此不太熟稔,我甚至会恐慌,生怕他会厌倦这种说不出来的隔阂,再也不愿意回来。
对蜜果,他会无措,不知道跟这个孩子怎么相处。
更多的时候,大眼瞪小眼。
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的那一刻,一年多的时间,我们都在面临这样的尴尬。
人生,不是童话。
很久的一段时间,我都在作着他再也不回归来的恶梦。
但是,每次,翘首等待中,他还是回家了。
于是,我能感觉到的,这段关系,不是我一个人在努力而已。
他也没有放弃。
后来,即使没有(做)爱,他也会躺在我身边。
虽然,他常常被恶梦惊醒。
他是一个不够酷的男人,那种血腥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虽然,他从来不提。
所以。
有一天,他问:
“蓝芹,你要什么?”
其实,之所以这么问,因为,验孕棒上的二条红线。
他想要个女儿。
我知道,他不会允许我拿掉这个生命。
而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我反问:
“高以贤,我想要的,只是一种安定的幸福。”
他沉默了。
后来,四日以后,他没有走。
吴佳玫的名字,从他的手机里删除。
以后,再也不会有任务。
……
“蓝芹,安定的幸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
决定结婚的前夕,他特别特别沉默。
有好几次,半夜起床,甚至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以贤,从此以后,我会一直信任你,但是,你也信任我,好吗?”他所有的心事,我很想很想分担。
凝视我数分钟,他淡淡笑了一下,点头。
第二日,在我的陪同下,他去做了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一连串、被单一样长的收费单,全部是针对肝部。
那一日,体检报告单,下午2点出具,12点,我已经等到报告。
我承认,拿着体检报告单的我,双手一直在发抖。
因为,验孕棒上的二条红线是我的杰作,不是他的初衷。
蓝芹,我可能会死,五年十年,我不确定能陪你多久。
那晚,他这样说过。
鼓起很大的勇气,我翻开报告单:
肝内血管网络清晰,门脉未见扩张,右叶肝内见一大小约27*22囊性暗区。
小结:转氨酶指标少许偏高,肝部囊肿,观察随防,注意饮食,不必手术治疗。
看到那份体检单,我又哭又笑。
有时候酒精中毒,短时间内转氨酶极速增高,也会引起血液变化!
当时,那名急症医生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让他无缘无故承受了多年的沉重负担。
原来,幸福很简单,简单到只是写在他体检单上的“良好”两字。
……
后来,我们公证结婚,好好在英国已经有奖学金,父亲也找到了一份体面又轻松的工作,他肩膀上的重担轻了很多。
于是,我们把海滨的房子卖掉,在A城买了一套一百八十平方左右的跃层式房子,把孟妈妈和孟爸爸也接了过来一起居住。
买房剩下的资金和还债以后剩余的投资款,他和几个旧友合资开了一间贸易公司。
我们的生活,在重新开始。
可能没有以前的奢侈繁华,但是,我们都明白,曾经共同窝在一间小公寓里的我们,其实,对生活的要求都很简单。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他能感受到幸福,因为,后来,他唇角笑意慢慢转深。
只是,他和蜜果的关系,依然很差。
起初,对这个孩子有所愧疚,他有很大耐性、容忍,但是,在蜜果一次又一次朝他吐痰以后,他和所有人一样,彻底崩溃。
呃,这孩子的顽劣程度真的很恐怖,我一直忘了警告他。
老实说,我有点愧疚。
“那个……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会不会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那段时间,刚好蜜果出生的医院传出因医护人员疏忽,换错孩子的爆炸性新闻,未免,我也有点担心。
孩子的卫生习惯、教育问题通通如顽石一样,就是不开窍。
虽然,我很肯定,一直关注着这个宝贝儿子,洗澡的时候绝不会被换错。
但,孩子的五官不太象他,不俊美,很平凡。
好吧,我承认吧,其实这种平凡有点象我。
但是,问题是,这孩子古怪的个性到底象谁?
“呃……不用了……我小时候、就这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更惭愧。
他说,不用。
不带半分怀疑。
虽然,蜜果晚出生了半个月。
但是,他说不用。
这代表,一种信任。
一种,我们都必须学会的元素,在婚姻里慢慢建立。
……
因为再次怀孕,让他终于一点一滴能体会到做父亲的感受。
于是,他说,对蜜果不能放弃,要进行再改造工程。
刚巧那一次,蜜果又“呸、呸、呸”故意在地板上随地吐痰,我认命的跟在他后面善后,刚巧下班回家的他,见到三个月身孕的我弓身擦地板,“腾”的一声,他发怒了。
于是,引发了父子大战。
蜜果骄傲的掏出******就仰起脸,神气的在他脚边的垃圾筒里就地尿尿,结果……他拿起满是尿液的垃圾筒,冷狠的扣到孩子的脸上……
那一次,蜜果吃尽苦头,后来更是直接被扔进魔鬼训练集中营,被饿被训的几乎死里逃生,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对“魔鬼”爸爸嚣张。
……
怀孕到四个月,我们替肚子里的孩子取名蜜糖,因为B超室的医生偷偷透露给我们听,是个女娃娃。
他兴奋的几乎几夜没闭眼。
蜜糖这个孩子很乖,我几乎都没怎么孕吐过,胃口更是相当相当好,常常会突然想起吃某某样东西,得不到,就如蚂蚁在肚子里爬噬一样。
某一天,凌晨三点。
我突然肚子饿。
于是翻箱倒柜想找跑腿公司的电话号码。
他被吵醒,有点迷迷糊糊。
“在找什么?”临近年底,他刚好加了好几天的夜班,身心疲惫。
“我……想吃XX街夜市XX号的猪脏粉……”那是他最痛恨的东西,闻到一点点气味,他就崩溃,我实在提得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同居的那三个月被他带坏,对吃,我很有要求。
隔一条街的那一家,我不要。
他用很冷静很冷静的眼神看了我一分钟,然后,他再次倒回床上。
我重新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名片,一转身,想拿电话,他已经穿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我去。”
“不用了,找到电话号码了。”我挺着微隆的小肚子,扬扬名片。
“我去,省跑腿费。”
说完,就传来关门声。
跑腿费才20元,那么远的地方,一来一往连油费都不够。
结婚以后,我越来越清晰的懂得,他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对一个人很好很宠,但是,所有的感情他都放在心里,不喜欢甜言蜜语。
这和被很多人誉为风流的他,最不符合的一点。
对他认定的人,他会付出所有的好,不计较回报的宠。
他的感情,很真,只是深藏在心里。
那天第二日,他请人把车子送到洗车店,整整洗了二天,厌恶的程度,几乎想换车。
到现在,我都怀疑,那晚,他是如何有能耐,将热腾腾的猪脏粉带回家。
……
怀孕第五个月,孩子有了胎动,他会惊讶。
于是,更加疯狂的折磨蜜果。
他说,这是望子成龙。
蜜果哭了,我这个做妈的,第一次见到儿子示弱。
……
怀孕第七个月,他和所有爸爸一样,学习怎么数胎动。
他常常一惊一乍的要送我去医院,因为和书上一对照,胎动不是过多就是过少。
唉,很想提醒他,我就是医生。
……
怀孕第八个月,他已经让我教他怎么给孩子打尿布。
我终于知道,这世界上也有他学不会的东西。
成为学习对象的蜜果,又哭。
……
怀孕第九个月,我提早有了临盆迹象,被紧急送到医院。
我们的蜜糖出生了。
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孩子将来脆弱的心理。
因为,居然还是一个男BB,一个叫蜜糖的儿子。
所以,B超检查不是万能的,和当年的急症医生一样,也有失误的地方。
都是独生子女的我们,二胎后已经没有计划生育指标,所以,他生个女娃娃的梦想破碎,可以找块土地一边抹泪一边去埋掉那件粉红公主裙了。
被折磨已久的蜜果,“哈哈哈”冷笑三声表示幸灾乐祸,在他戾气的眼神一眯下,闪在孟妈妈身后。
现在,蜜果很怕很怕爸爸。
……
蜜果很讨厌很讨厌他,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直到七岁那年,蜜果却在小学一年纪的一个作文课题“我最崇拜的人”时,错字连篇的写道:
我最崇拜的人是爸爸,只要他叫我坐的事青,我不敢不丛……
……
蜜果八岁,蜜糖在逐渐长大,这个孩子继承了他所有的俊美,还有,我的好脾气。
蜜糖二岁,很喜欢甜腻腻的东西,比如,蛋糕。
于是,常常见到他一口蜜糖一口,他好象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又开始渐渐爱上布丁蛋糕。
一个性子温和、漂亮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娃娃,实在无法让人不爱。
他对蜜糖的好,对蜜糖的宠,简直已经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让蜜果嫉妒不已。
于是,蜜果开始学着懂事,开始学着讨他的欢心,每天“爸爸、爸爸”屁股后面叫个不停。
“乖!”他摸摸蜜果的头,然后一见到蜜糖向他摇摆不停的走来,他眉开眼笑:
“宝贝,爸爸在这里。”
蜜糖扑到他怀里。
“宝贝,好爱你!”
唉,等了几乎十个春秋,终于等来一句“宝贝,好爱你”,但是,却并不是对我说的。
他口里的宝贝,不是我。
我和蜜果一样,瞪眼、嫉妒。
很遗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