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到操场,见到就是这一幕。
“只有十几圈了,加油,小夏同志!”旁边陪跑,不断鼓励的是刚下完班、出完任务就蹲在操场上的虎子。
“恩,加油!”她受到鼓舞,用力点头。
有人陪跑的感觉真的好很多,被人鼓励后,心窝暖暖的,好象疲惫也少很多。
“接着,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学校里老师正在上面讲课,这时一个小男孩举手说道:“老师,我想要拉屎。”老师听了教导学生道:“小朋友,你可以用另一种比较文明的方法说呀。”小夏同学,你猜猜看,文明的方法该怎么说?”虎子一边跑一边声情并茂的给她讲笑话。
她也一边跑,一边歪着脑袋认真想,“上厕所?上洗手间?”
“错!”虎子得意洋洋的揭晓答案,“这个学生想了想说道:“老师,我屁股想吐!”
屁股想吐?她的脚步停顿住,随后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虎子笑得弯了腰。
感染到他们的快乐,双手潇洒的插在裤兜里,高以贤一边含笑着摇头,一边悠闲的踱步过来。
“只有十二圈了。”虎子负责陪跑,他负责记圈数。
“耶!”虎子眉飞色舞的做了一个胜利在望的姿势。
她的心情也很愉快,有他们的陪伴,体罚也好象变成了一场有趣味的训练。
嬉闹间,他们三个人的感情,好象突飞猛进,一下子拉近很多。
“再坚持一下。”高以贤指挥他们继续跑,在他们再度迈开脚步开跑时,提醒,“虎子,不是还有个裸男和女司机的笑话?”那个比较适合逗女孩子。
等他们跑到第四十五圈时,就可以让虎子以比赛跑的方式陪她,当然,为了不让她太挫折,得让虎子让着她点。
“对对,我们再来!”虎子卖力的逗“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第一次这么卖力想博对方一笑,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通常准备“泡”哪个妞时才会这样。
夏雨又不是妞。
只是……
“某晚,一裸男叫了一辆出租车,女司机目不转睛盯着看他,裸男于是大怒,吼道:你他妈没见过裸男呀!女司机也大怒:我看你他妈从哪儿掏钱!”
被他夸张的肢体动作逗笑,一抹毫不做作的笑容从她的唇角灿烂绽放。
她一向生活在象囚禁的华丽牢房里,身边的朋友,母亲总是要帮她一一过滤,然后在吴嫂的监督下,能留下成为“朋友”的品行、家世都优秀的良友,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点头之交,这样的“粗俗”笑话,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原来,笑,不用衡量唇角的尺度,是那么自由。
原来,任何事物不淡泊的感觉,是那么美好。
有朋友,真好。
她忍不住,又是一抹开心的笑颜。
好漂亮的笑容,就象冬日的暖阳一样。
虎子看呆了,因为那笑容,心情开始象武侠小说里被高人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格外舒畅起来。
即使烽火戏诸侯,只搏美人一笑……他怎么突然有了这样深刻的体会?
冷水冷水冷水冷水冷水!
都是雄性动物,哪来的美人?!!!
冷水冷水冷水冷水冷水!!!
虎子不再讲笑话,开始正色,认真跑步。
看着他们的高以贤,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转变。
初相识时,她虽然温和,却也象兔子一样警惕,现在的她,则是放下了心防的样子。
应该是心思很单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女孩。
他识人,一向不会错。
跨大脚步,向他们追去。
但是没追几步,他的脚步缓慢了下来。
一切的轻松、愉快,骤然而止。
前方,傅队长的脸,很沉很沉。
高以贤拉住了他们。
双方默默相视,都无语。
“你们在干什么?”很严肃很严肃的声音打破沉默。
展现战友之情?同仁之爱?于是三个人把体罚当成游戏,嘻嘻哈哈?
他们都是纪律部队!
虎子正想反驳,却被高以贤拉住。
高以贤向他摇头示意。
理亏的是他们,不是他。
高以贤的目光转向她,意外的,在她清澄的眼眸中捕捉到一抹复杂。
复杂???自己多心??
他不动声色的默默注视着她。
为什么,她注视傅队长的眼神,特别不同?
湛眸微敛,当机立断,高以贤扯起虎子。
“哥!”虎子正想说,无论如何他们得力挺夏雨。
就算是上司又怎么了?他虎子有得是义气,不怕得罪任何人!
捂住虎子正想唧唧歪歪的大嘴,高以贤用力把他扛离现场,重新站回看台上。
那么远的距离,他遥看好象不友善的目光敌对的两人,突然,一道直觉劈入脑海。
很惊涑的直觉。
无论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目的,好象和傅凌有关。
现场,只剩下她和他。
她尴尬的笑,每次面对他,总是不知道所措的紧张。
“还有十一圈。”他面无表情的提醒她。
就算“他”是高官的儿子,在他麾下一日,就别想打混过关。
“我……跑,没说不跑。”她举手投降。
为什么这么怕他?一看到他,就象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心虚?
值了一天的班,已经跑了三十九圈,简直在接受非人的折磨。
为什么她不反抗?
就算是兔子,也有脾气啊!
真是奇怪……她好象……还没学会怎么去反抗他。
她在诺大的操场上,一圈接着一圈,缓慢的继续接受“处罚”。
没有了那两名室友的欢声笑语,这十来圈,格外的磨人。
“第八、第七……第二……最后一圈。”耳边传来,他威严的声音,在替她倒数。
……
“完毕!”
终于听到那天籁一样的“完毕”两个字,“滴答、滴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到唇边,她尝到了咸的滋味,顿时汗流如注的瘫在地上。
今天的运动量,是她二十四年之最。
今天的汗流量,也是二十四年之最。
刚才,跑着跑着,她快要窒息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昏倒。
幸好,一边跑一边默念着虎子刚才说过的每一个笑话,终于,她还是撑过来了。
她不是女人中的“强者”,她也没有强壮的肌肉去适应苛刻的生存条件,硬撑下来唯一的理由,就是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进来的,但是!”在她一下又一下的急喘声中,头顶上方传来没有半句安慰,依然严厉无比的声音,“不行的话,可以早点申请退队。”
已经表达清楚,他转身,就想离开。
不行的话,可以早点申请退队?!!!
这算什么?体罚不够,还得再踩上一脚?!
要杀要剐不能等到她先恢复点元气吗?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火气腾腾上烧。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她在他背后大喊。
怪不得虎子想揍他,如果她是男人的话,如果她现在够力气的话,她也想上去踹一脚。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他的脚步只是停顿了几秒,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情绪受到影响而驻留。
他有他的原则,而他,不是轻易被动摇的男人。
“对别人宽容一点,不行吗?”她用尽全力的喊道。
无论是蓝芹的身份,还是现在夏雨的假身份,作为陌生人,她对他,几乎已经释放出所有友好,友好到已经象在讨好,为什么他要对她这种态度?就算是冲锋陷阵的时候,她迟疑了那么一点,但是,后来她也很努力了啊,为什么不可以宽容一点,给一次面壁思过的机会?为什么不可以避免这么苛刻的体罚?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好象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因为有了导火线,突然急欲释放。
他骤然收住脚步。
回身。
“你敢告诉我,你10米×4往返跑的成绩是多少?”
“1000米短长跑的成绩又是多少?”
“85式狙击步枪你的成绩又是多少?”
他一步一个问题,声声逼进。
他承认,他的体罚是很不近人意,但是,也充分把“他”体能不足的缺点暴露无遗。
她的背脊上都是点滴止不住的冷汗。
不是因为体罚的关系,而是因为……
她无法回答。
“部队里,不欢迎弱者!”他斩钉截铁。
同一个寝室,能够包容的,他也会尽量包容,但是不代表公事上!如果不行的话,不要留下来拖累团体!
部队里,不欢迎弱者!
他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但是他掷地有声的话还在操场上回旋。
怎么办?
她不该存着那么侥幸的想法,这里是特种部队啊,瞒混过关,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才第二天,她体能不足的弱点已经暴露,想要瞒住真实身份,又能拖多久?
难道过几天,她必须认输打包回家?
她真的好没用!
她沮丧的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
这一幕,都落在了高以贤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