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了,她睡着了。也许因为身心都很疲惫,反而睡得很深沉。
直到,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一睁开眼睛,先在枕旁找到一张写着“再见”的纸条。
同时,房内已经不见高以贤的踪影。
来不及思索,她急忙先穿好外套,就跑去开门。
“小夏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门才刚一打开,她就被一个巨影扑中。
她纤瘦的身子被死命的搂紧,紧到她胸口的锁骨痛死了,完全不能呼吸。而搂着她的人,风尘仆仆,全身散发出的热度能灼暖任何一颗冰冻的心。
“虎子。”她叹息一声,就不再说话。
此时的虎子,背一抽一抽的,显然她的失踪带给他很大的冲击。
“你这个坏蛋!我以为你真的已经一声不吭走了!”他还在呜呜哭泣。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男生,只能僵着身子任他抱任他哭,静等他发泄完毕。
只是,她有点担心。
她低头颦眉看了一眼外套下自己穿着不多的衬衫,虽然有点平板,但毕竟是女孩子。
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就顺其自然吧,如果他发现,她一定会点头。
“我不是故意打昏你的,不是故意害你考核不及格!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抱歉说得很大声,就象个受尽委屈的小男孩,“求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气拉!”
她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没生你的气,反而我得感激你,‘敲’了我一下把我敲醒了。”她轻拍他的背,眼眸里浮起淡淡的笑意,但又不能笑得太显眼,怕有人会不好意思。
说真的,除了在幼稚园,她还是第一次见男生哭得这么惨烈。
不过被朋友真诚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真的没生气?”所以一醒过来就收拾行李走人的行为,不是因为生他的气?
虎子不放心的追问。
“我发誓。”她好艰难才从他窒息的拥抱里挤出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起誓。
“真的?!”咧开嘴唇,虎子终于会笑了。
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松开了她,握住她双臂,将她推离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后发觉小夏同志今天很不同,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焦急,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全身上下特别珍贵。
抹抹脸,大手再抹抹眼角尚存的泪痕,哭够了,虎子现在才觉得很丢脸。
一张娃娃脸顿时尴尬的全部涨红。
看出他的窘态,她连忙换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这里?”
“清晨的时候,哥打电话通知我,叫我过来接你。”果然虎子忘了尴尬,不满的嘀咕。
昨天早上心急之下和僵尸脸又吵了起来,后来连僵尸脸也按捺不住打了很多通电话给高以贤,想问个清楚,都被高以贤一一按掉,最后居然关机。
僵尸脸说他走了,因为机票也不见了,他不信,还跑到机场查询。
没想到越问越急。
小夏同志根本就没上飞机。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不见了?!
“高以贤呢?”她奇怪,怎么一大清早就不见他。
“我哪知道他搞什么鬼!”虎子哇哇大叫,“清晨他来电话的时候,说自己在机场,让我帮他辞职。”
她惊讶。
“他去哪?”昨天也没提他有非去不可的急事啊。
“他说突然觉得很无聊,想去旅行。”虎子也抓狂,“最后说出你的下落,他说你今天中午的飞机,让我来接你!”
呃。
她反应不过来。
“那家伙随心所欲惯了!只是没想到以前在部队里随心,现在他还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虽然很没责任感,但是能毫无负担的随心所欲,很让人羡慕。
她颦眉,很努力的回想,还是想不出来高以贤为什么突然会走。
“我一直追问他,他只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见他好象很关心高以贤的行踪,虎子便说下去。
“什么话?”
“认赔杀出。”很简短的四个字。
呃。
“他说完就挂电话了。”连他想多追问几句的机会也不给。
呃。
她发呆。
高以贤说过这四个字,那时候他发现女朋友劈腿,没有任何挽留,他认赔杀出。
他说过,他清楚止损线在哪里。
“我猜哥肯定输了很多钱,没面子跑路了!”虎子喋喋不休,“以前他在部队时背地里炒股,输了一大笔钱,够一个家庭一家几口生活一辈子了呢!”
“那时候全民炒股,输钱并不希奇。”她有看新闻,很多老太太把棺材本都拿出来博个希望,可是股市变化莫测,一个疯狂大跌盘,多少人跳楼自杀!
“你不知道,凡是赌的东西,哥都很感兴趣,但是偏偏他的赌运很差,只听输没听过赢!”所以,外表再完美无懈的人,都是有缺点的。
问题是,事情根本不象虎子想得那么简单。
她叹口气。
隐隐的,她已经知道为什么。
高以贤一向自尊心很强,昨天晚上他说得话,应该不是玩笑。
只是,现在的她再难过,也真的没有办法兴高采烈的举双手同意,躲进另一桩无爱婚姻的“屋檐”下。
“我们去机场吧。”行李很简单,她只要重新提起墙角的行李袋就可以。
虎子愣愣的站在她身后。
“小夏,你真的要走?”不舍的问。
挽着袋子,她点头。
“是不是对补考没信心?我会帮你啊!虽然我的技能可能没有哥那么好,但是我的体能很好,我可以先教你怎么训练体格啊!”
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唠叨,“走吧。”代表话题结束,她不会再留在这里。
……
在机场,他陪她等航班。
一路上,虎子无论如何说服她,她永远是温和的摇头。
很多事,虎子理解不了,她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因为知道虎子的个性冲动,她不想虎子因为她而公私不明,胡乱针对那个人。
她的心里有放不下的结,但是并不代表仇恨。
象高以贤说得,不是任何一段感情开头就能看得到结尾。
她已经努力过了,对得起自己。
“那,你的联系方式……”虎子憨厚的摸摸后脑勺。
既然小夏同志那么坚持,改变不了什么,那么就只能尊重与接受。
她低头,从口袋里找出笔和纸。
写下自己在A市的手机号码,思索了一下,再一并写下自己的QQ联系号码。
“一回去,我就要搬家,没办法给你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她感到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虎子急忙声明,但又不放心的再确认一次,“这两个方式一定能找得到你?”
她点头,“我会手机保持24个小时开机。”她也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咧咧齿,虎子将纸条叠好,谨慎的放到上衣口袋,又是开心的笑。
“等任务完成后,应该刚好是年前,我们一起过除夕。”他赶紧许下约定。
“和父母吃完年夜饭,我就能出来。”她点头表示同意。
反正每一年的除夕她都很寂寞,一家团圆完成的很敷衍,今年有人相陪,她也很乐意。
“那就这样说定了!”虎子不放心的伸出小尾指。
她和他拉勾,盖章。
只是,正想松开小尾指时,虎子却突然抱住了她:
“我不想再挣扎了。”他闷闷的说。
呃。
她听不懂,但是也没有追问,因为依她对虎子的了解,他会自己说。
“也不想再吃药了。”那瓶药,在昨天以为他一声不吭走掉时,被他难过的丢进了垃圾筒。
没什么病,还是不要把啃药啃成习惯比较好。
她没有打断他,任他拥抱着,静静听他说完。
“以后,我和你是同一类人了!”他下了很大决心,决定加入三千六百万以上的特殊人群里,以后不结婚更不再想着生小孩。
这次任务以后,他会申请调到他所在的城市。
她听不懂,正想问,已经被他握住双臂,松开怀抱。
“还有十五分钟才登机,我去门口的便利店买点吃的和喝的,给你带到飞机上。”见着他疑惑、显然没听明白的眼神,他不好意思,现在这一刻,如果再不逃开,他怕自己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当场表明心意。
“喂。”她喊他,想问明白刚才是什么意思。
同一类人?他指什么?
他跑几步,听到他的声音,回身,嘴上咧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等我!”
这样挥手离开的阳光灿烂的笑脸,若干年后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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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旁边的便利店,收银小姐忙着低头按计算器,这里的东西出奇的贵,生意并不好,只有他一个客人。
“饼干、旷泉水,薯片……”明知道这些东西飞机上都有准备,更何况小夏同志不一定喜爱,他还是一一准备。
“口香糖!”坐飞机会引起耳水不平衡,这个绝对不能少!
从货架上拿下绿箭口香糖,虎子突然心生一计,愉快得结帐后向店员借来一支笔。
他窝在便利店的角落,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将口香糖的包装盒撕开,抽出一条,将里面的口香糖,放在整洁的包装袋上。
他的眼睛亮亮的,在口香糖的锡箔上,一笔一划,很用心的写上心意。
然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包装好,放在桌子上。
再抽出另外一条,翻出锡箔,继续工工整整写下同样的六个字。
满满的心意,在不会错过的“必须品”上,他想让小夏感受到。
……
全神贯注,太过用心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便利店多了三个一脸凶狠的男人。
他们买完三瓶水,然后注意到他。
三个男人交换了眼神,注意到背对着他们,穿着警服的小警察,腰部还别着一支警枪。
从昨天清晨到现在,虎子一直急着找寻他的小夏同志,没换下衣服,更没来得及收藏好警枪。
三个男人一步一步逼近,其中一个从靴子里抽出了长刀。
他聚精会神写着字,嘴里五音不全的轻哼着情歌,失了以往所有的警惕。
“我会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刀起、重重。
“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狠决,刀落。
走调的情歌,骤然而止。
年轻的头颅跌落在桌子上,鲜血喷洒而出。
脸上半眯着眼睛的表情,甚至依然是幸福的。
零零整整重新包装好的口香糖,全部被鲜血掩没。
收银小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三个男人立马抽过枪支,夺门而去。
随着人体奔走带来的风速,锡箔飘到了货架上,被血染的字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虎子喜欢小夏!
……
她太寂寞,于是在机场戴着耳塞,用手机一边听着轻音乐调节心情,一边等着虎子。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一脸表情惊竦,指手划脚,好象讨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听不清楚。
也不感兴趣。
等了又等,手表看了又看。
最后登机的时间已经快要结束。
手机拨了又拨,虎子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是不是他先走了?
在这里待过半个月,她多少明白,如果有突发事件,警队来电话,特警最多十几分钟内得马上赶回去紧急集合。
伶起包,她决定不再等。
反正她和虎子都有彼此的联系号码,肯定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将来的岁月还很长。
她递出登机牌。
走过过道。
登上飞机。
……
半个小时后,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的提前发布着一则人心慌乱的新闻:
三名在案通缉犯,于今日午时,在机场便利店内用长刀袭击一名在职赴疆特警,该名特警头身分离,当场致命,被悍徒抢走抢械。
此次袭击,警方认定属恐怖份子公然挑恤警队威严,残凶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