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回大明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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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摘取星月伴轩窗(1)

等到十余日后李成梁回来时,闲言碎语早已传的满天都是。传言总是愈传愈奇的,起初只是说李将军的妹妹与参将付云胪品貌相配,可以结亲,谁知传了些日子,便是说二人早已私定了终生,这会儿怕是孩儿都悄悄有了。

李成梁亲耳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后,大是震怒,怒斥了传闲话的下人,大有要严惩的意思。反倒是索秋出来劝阻了他,索秋的话说得很是委婉入耳,“今儿是立冬,将军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下人们着实不懂事了些,主子的事情哪里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但将军不在家时哪里知道,安媛妹妹确实与付参将性情很相投呢,付参将每日都来看望安媛妹妹,可从来都是待到吃过晚饭才走。人家都说付参将一顿板子挨得值,挨成了将军的妹夫。”

李成梁重重的哼了一声,面色更加的阴沉。索秋不动声色的捕捉到他面上的变化,便悄悄摆手让那几个倒霉的下人退下去,又入情入理的劝道,“安媛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许配个人家的时候。付参将虽然家世单薄了些,但人倒是很有为,也不算辱没了安媛妹妹。现在这会子兴许只是两人聊的投机,但孤男寡女的长久耳鬓厮磨,哪里会料得到有没有个差错……我瞧着安媛妹妹虽然不爱吱声,却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未必能听得进我们做哥哥嫂子的劝来。倘若以后若真闯下什么祸事来--”索秋的声音忽然变的又小又尖利,刺得人心里如针扎一般,“--到时候将军就算是生气要罚,又罚得了谁去。不如早早的为妹妹筹谋个婚事才是正经的。”

李成梁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却慢慢踱进书房去。冬日少阳光,天色微黯,薄薄的雪忽而开始纷飞。

弹了弹身上的雪,走进书房的时候,他莫名的却觉得心中静了一瞬。只见一个素裙的清瘦女子站在案旁,正在架上挑一册书。轻绡的薄纱裙边层层覆在地上,行动间恍若惊鸿翩跹,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立着,微微侧过半面来,她明丽而温暖的一剪侧影投在雨帘前,如一枝空谷幽兰,静谧的让远远眺望的人只觉得神清而宁静。

他的怒气消了大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多久远的剪影,他悄悄地解下了外衣,轻轻的覆在她肩上,声音竟也有些温柔,“天这么凉,怎么不多批件衣裳?”

安媛回过头来,略有些惊奇他的出现,却还是淡淡说道,“不碍事的,我每日都在这里看书,也并不觉得冷。”

李成梁执意为她披上了外衣,这才仔细的打量她。安媛的身孕此时有了三四个月,她虽然依旧是消瘦的,但小腹还是微微有些凸起,若不仔细察看却也不容易注意到。李成梁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她腹上扫过,斟酌着说道,“我出去巡边了这段日子,今日方才回来……我听说了些事情……”

“将军听说了什么?”安媛轻轻皱了皱眉头,把手上的书放回架上,又抽出了一本更薄的。

李成梁注视着她,声音很是平淡而迟疑,“你和付云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媛低头不语,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李成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轩眉扬起了薄薄的怒意,可见她只是低头翻着手里的书页。她看书很快,右手的两根指头夹着书页,只是匆匆扫一眼就翻过,这样细小的动作也与小时候一样,李成梁心里莫名的软了几分,又柔声道,“我是你的兄长。你有什么想法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他瞧着安媛冷若冰霜的眉眼,又试探的问道,“……其实若你真的瞧中了那付云胪,也未尝不可。云胪的家世并不丰厚,但人却是你稳妥的….总之我是会为你筹谋打算,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安媛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清清冷冷的,剐的人心中发寒,“将军要为我打算什么?是要准备把我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不成?”

李成梁很是不悦,依旧压着怒意,淡淡说道,“这可是孩子脾气了。我是你兄长,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就算是云胪,也是你自己瞧上的,怎么是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你?”

“将军要是真为我好,怎么连我肚子里孩子的事也不与我说?”安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难看的脸色,眼中骤然蒙上一层阴霾,“或许将军就想着这么稀里糊涂的把我嫁出去,让付云胪冤枉做这孩子的父亲?总之不给将军府丢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李成梁气到极点,忍不住扬起了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掴去。安媛微微一笑,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毫不躲闪畏惧。

这一掌始终没有掴下去。李成梁慢慢收回了手掌,眼眸中光影闪烁,“……难不成你还是….惦记着叔大….”

“不要提他!”安媛断然喝道,扭过面去,神情大是忿忿。

李成梁犹豫了一瞬,从怀中摸出薄薄的一张纸页来,递给了安媛。他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怪你怨我…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安媛略带疑惑的接过那张纸笺,只有短短的数十个字用浓墨书就,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张居正的笔迹。

“成梁吾兄,余自知一错再错,罪孽深重……今媛已有月余身孕而不自知。而余身重天山红剧毒,命在旦夕,亦无法再照料媛之周全。唯有将媛托付于兄长,望兄多加照料,勿使再受伤害,亦望媛早日忘余,令余不致赍恨九泉。余之罪,不知何时可赎尽,此生更无面目再会兄与媛,望来生得报兄长之恩。

弟叔大 百拜敬上。”

只是那纸笺被李成梁贴身存的久了,因而折得很是沉旧,上面还沾染着些墨痕血迹,于是字也有些涣漫不清。写到“一错再错”的第二个“错”字后,写信的人似乎有些迟疑,又用浓墨划去了寥寥数语,字迹概难辨认,而后文仍然下笔有所滞涩,看得出写信的人当时是极端的犹豫不忍。

安媛看完了信,默然良久,涩声问道,“这信…这信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