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笛…笛子..”床上的嫣儿轻声念叨着,面色越来越红红,冗自昏迷不醒,额头滚烫,却发起了高烧,凤花守在床边,拿湿帕子浸了井水,覆在嫣儿额上,却怎么也褪不去嫣儿的热度。眼见嫣儿虽然睁不开眼,却紧紧皱着眉,看上去似在忍受极大痛苦,凤花再也没有办法,伸手打开了阿保拿来的瓷瓶,用小指盖挑了一些放在嫣儿鼻中。
嫣儿轻轻呼吸了一下,慢慢安静下来,面部表情亦舒展了许多。只是额上依旧烫的怕人,眼见湿帕子拧了一把又一把,高热依旧不曾退下,隔不了多久嫣儿又开始说胡话,拧着眉翻来覆去的闹,看样子身上的疼痛又反复了。凤花无法可施,只得又挑了那黑色粉末替她止痛,眼见一两个时辰过去了,嫣儿的病情竟无半点好转,那瓶粉末却用的几乎见底了。
凤花忙得手足无措,眼见得嫣儿烧得迷迷糊糊,又开始低低哭泣着说胡话了,凤花大急之下,便批了外衣,出门去找个办法。
湖对岸永寿宫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不少忙出忙进的身影。凤花一咬牙,便往湖对岸行去,心道今日为了嫣儿的性命便豁出去了。然而走到永寿宫门口,却看到许多带刀侍卫守在门前,一脸戒备之色,并见不到太医模样的人,向来都在殿内。正踌躇间,忽听快马疾驰而到的声音,便有内侍报道,“裕王殿下到”,接着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翻身下马,神色焦虑的往殿里行去,那人不正是下午还在山里见到的朱三是谁。
凤花一时心绪纷乱,不及去分辨心中滋味,只一眼瞅到裕王一行最末,正牵了马去拴在殿侧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青衫身影。凤花再也不及多想,躲着侍卫快步跟了过去,轻声叫道,“叔大。”
张居正一怔之间,已看到她,便驻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马打了个响鼻,一口腥气喷到凤花脸上,凤花一呆,这才发现自己为了躲避侍卫,已然快站到马厩里了,她来不及解释,只急促道,快想办法去救救嫣儿吧,她受了伤,现在又发热昏迷不醒,可一个大夫也找不到。”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张居正一壁栓好了马,一壁却拉着她往殿外走。
“你不进去了?”凤花问道。
“这边的太医多的是,不少我一个,”张居正轻声道,脚步却并不停下,“王爷出来还得一会儿,我先随你去看看嫣儿。”
青云宫里,嫣儿面色红的怕人,双眸紧闭,嘴唇轻抿,身上覆着薄被,唯一露出来的手腕上也是血红斑驳的鞭痕。
张居正轻轻掀开薄被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怒道,“是何人下这样的毒手。” 凤花拧着湿帕轻轻擦着嫣儿滚烫的额头,含泪道,“张淑妃趁这个时候对嫣儿下手,肯定是早有的准备。嫣儿的高热一直不退,宫里也没有大夫来,连药也取不到了。”
张居正边号脉边写着方子,说道,“高热倒不怕事,只是身上伤势太重,须得快些上药,免得落了残疾。我现在就出宫去找药。”
“你多久才能回来?”凤花愁面道,“这瓷瓶里的止痛药甚得不多了,等会儿怕嫣儿痛起来没了办法。”
“止痛药?”张居正本欲出门,闻言略驻足,拿过凤花手中瓷瓶,打开细细闻了闻,惊道,“此物何处而来?”
“这是秦公公偷偷拿来的止痛药。”凤花老实答道。
“这是福寿膏,也叫阿芙蓉,用多了就会成瘾,到时候人会形销骨立,脱形而死,”张居正握着瓷瓶的关节已是发白,怒道,“这东西我朝明令销毁,民间不许种植。福寿膏就算磨成了粉也不会改变它的毒性,这样的邪物怎么会流传进宫里。”
凤花脸色瞬时煞白,这不正是传说中的鸦片么。却听张居正厉声吩咐道,“现在所幸用的还少,不会成瘾。只是以后断断不可再用此物镇痛,无异于饮鸩止渴。我这就去取药,马上回来。”
夜色一幕幕落下,似要消融夜幕中一切隐隐的生机,只遗一片黑暗。凤花枯坐在床边,忽见窗外一道电疾流光,便是天边雷声滚滚,瓢泼大雨如盆倾而下,打在瓦上噼啪作响。一场秋雨一层凉,她更担心嫣儿伤势加重,便把薄被轻轻为她掖好。也不知过了多久,凤花始终不敢入睡,耳边时时听着殿外动静,期盼着张居正能早点拿药回来。忽听榻上的嫣儿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凤花大喜,瞬时攒集了一夜的紧张担忧瞬时放下,说道,“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却说嫣儿睁眼,乍看到是凤花守在身边,亦是忍不住眼眶一红,放声而哭。
凤花急得手足无措,轻轻搂住了榻上的女子,柔声安慰道,“可是身上痛么,不要怕,回来了就好了……”说话间,抬眼却见张居正推门而入,手上提了两个厚厚油纸包着的包裹,手中撑了一把纸伞。他的发髻上犹沾着雨水未干,青衫早已透湿,只有手中两个油纸包看上去护的很好,一滴水渍也未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