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远比盛宠在身的贵妃危险得多。
贵妃对皇帝的宠爱,是主动的,却不具备攻击力。
而皇后,她对皇帝的宠爱是被动的,却极具攻击力。
皇帝对女人有多温柔,多体贴,她们或多或少都感受过,若是皇帝对皇后动了心,施展他的温柔多情,只怕生性淡漠如清水的皇后也会变成炽热烈火,届时……
正红织金九尾金凤翔九天牡丹锦正装皇后朝服,换下一身戎装,柔缓了水灵灵身上透出的刚毅之气,胭脂水粉薄妆退去风尘仆仆,柔软了水灵灵脸上坚毅的神情,金丝翠凤展翅飞翔镂空七宝凤冠却更加称托了她的威仪气势,再加上金碧辉煌的圣天殿素来象征着皇家的威严,更显得水灵灵无人可及的母仪天下的气度风范。
圣天殿里官拜三品以上官员井然有序入座,各色后宫嫔妃僵笑环坐,皇帝聍与水灵灵坐于正位之上,一个温文俊美,举手投足尽是睥睨天下气势,一个清纯脱俗,眼角眉梢皆是漠视群雄威仪,压得圣天殿里所有人心惊肉跳,不敢大声出气。
西垂边防高级将领皆坐于百官之前,最靠近皇帝皇后的位置,欣赏着丝竹声声、曼妙舞曲。
好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与西垂边防大捷时围着篝火纵声歌唱、恣意狂舞完全不同。
率性惯了的边关将领平日总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上了沙场奋勇杀敌不知畏惧,怎受的了皇城内精巧小酒杯小盘碗、婆婆妈妈的歌舞,不多时便显露出兴致缺缺模样。
皇帝聍从两万将士进入莫都以来,所有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不放过他们眼角眉梢一丝一毫细微变化,此刻轻易觉察出他们神态上的颓丧。
“诸位爱卿是否不喜欢这些歌舞?若不喜欢,朕命人换些喜欢的来。”皇帝聍笑得十分轻松,似很好说话的模样。
诸多西垂边疆将领悄悄互瞧了几眼,一致推举他们中最会说话的征西将军包安邦说话,原来的征西将军段野衫数月前战死沙场,皇帝便封当时身为正三品平西将军的包安邦为从二品征西将军,统领二十万征西大军。
包安邦忙站起身子恭谨回道:“回皇上的话,末将等尽是粗人,久处沙场,见得尽是些粗鄙之物,今日入宫见到这些高雅之物,有些不适应,并非不喜欢。”
皇帝聍朗声一笑:“包爱卿的话说得没错。礼部,还不去换下这些歌舞,换些朕大莫皇朝大功臣喜欢的来。”
礼部尚书忙不迭出列,匆匆躬身退出圣天殿。
不多时,换了一批歌舞。
奈何莫都歌舞大多歌颂太平盛世,显示姑娘家娇柔之美,跳起来软绵绵的,看得众将领隐露郁闷之色。
“还是皇后娘娘跳得好看。”不知是哪个将领低声嘟囔一句,恰巧被坐在不远处的嫔妃听见,立刻高声说了出来。
“皇上,各位将军似乎比较喜欢皇后娘娘跳得舞,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愿意给诸位将领一个面子,跳一舞,也让臣妾等人开开眼见?”
此话一出,顿时惊动圣天殿里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抱着太子面无笑容的皇后。
皇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后曾在公开场合当众说过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怎么今日竟有人说宫中舞娘没皇后跳得舞好看?
而且这话是出自西垂边防将领之口。
“臣妾记得,皇后娘娘似乎说过‘不会歌舞’的话,怎么……”不知是哪个嫔妃轻声低语一句,幸灾乐祸成分明显。
先前被皇后的气势压得死死,后宫嫔妃怎能服气,若能让皇后在这种场合出丑,皇后的面子里子可都保不住,日后在后宫想再度建立威信比登天还难。
“不可能啊,皇后娘娘的歌舞明明就……”另一年轻将领忍不住开口辩驳。
“住口。”包安邦轻声沉喝,“不可放肆。”
他不明白皇后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但他知道,此刻有人刻意说起,很明显是针对皇后。
若皇后说不会歌舞,却在边疆大跳歌舞,便是欺君之罪。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皇帝宠爱皇后,皇后自然无事,可事实是皇帝对皇后没有半点情意。
自帕瓦城归来,他就仔细观察着皇后,看她日日思念太子,却对皇帝不提只字,无半丝情感流露。
方才皇城之下,他紧随皇后身后,亦没有感受到皇帝与皇后之间丝毫情感交流,皇帝的目光似乎曾瞟到过皇后身上一次,转瞬便离开了,而皇后自始至终没有瞧过皇帝一眼。
完全地无视,漠视得彻底。
来到圣天殿后,即便两人并排坐着,之间相隔不过两尺距离,却如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身处两个世界。
包安邦叫得太晚了,早在第一个将士无心嘟囔之时,圣天殿中弥漫的火药就被点燃了,此刻再阻止,为时已晚。
淡漠如风,水眸缓缓移动,机械且无神,却精确锁定在一个美艳嫔妃身上,一言不发。
在场百官不知原由,嫔妃们心里却万分惊诧,貌似一直心不在焉的皇后怎能那般快速精确锁定方才说话的嫔妃?
被水灵灵冷森目光锁住的嫔妃大着胆子迎视她死水般沉寂的目光,本打着挑衅的念头,谁想一对上她的眼睛,吓得手中酒杯打翻在地,身子更是一软,扑通跪下,不住瑟缩。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啊?
没有温度,没有声气,没有波澜,如死水般,透着死亡的阴森恐怖,直截了当地向她传递死亡气息,灰色的死亡地带,她正处其中,无法逃离,无法躲避,只能僵硬着身子,哭嚎着站着,任灰色将她吞没。
就在她感到自己死去的一刹那,皇后眼神陡变,如刀山耸立,如蛟龙出海,狂霸的彰显她的怒火,她的仇恨,她的报复。
一时间,圣天殿里万籁具寂。
丝毫没有喜庆的气氛,倒似坟地般阴森逼人。
每一个人,真切的感受到皇后身上无与伦比的杀气和压迫力,更感受到皇后的强势,不逊色于在场任何人。
水眸微眯,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伤害她之后若无其事,不受到惩罚。
怀中一瑟缩。
水灵灵忙收敛气势,吁了口气,低垂着眼,凝视着怀中一脸坦然的璃轩,精确地察觉到他眼底隐藏的惶恐之色,他方才轻微的颤抖怎能骗过她?
压下心中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慨,水灵灵低声柔哄着,一如从前,慢慢消除璃轩眼底的恐惧,但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惶恐却没有丝毫减退。
缓缓抬起头,盯着跪在地上嫔妃问道:“妹妹面生得很,何时进的宫啊?好端端的大喜日子,太子的千秋节恰封赶上皇上为西垂将士接风洗尘,妹妹跪着做什么?”柔软的话语,毫无温度可言,透着一股子冰冷。
众人胆战心惊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位嫔妃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嫔妃才颤巍巍找回消失许久的声音,结结巴巴道:“嫔……嫔妾霞阳宫冯,冯昭媛……一,一年前进的……嫔妾近来身子不,不适……”
她水灵灵可不象贵妃,是个忍人欺负不会反抗的主儿,谁惹到她,决没有好下场,况且此刻她心如火烧般煎熬难忍,这冯昭媛不知死活,正好做了她的出气筒。
黛眉轻挑,水灵灵淡漠道:“原来是刚进宫不久,难怪妹妹如此不懂规矩,不知分寸。无妨,贵妃妹妹在宫里的时间最久,日后昭媛妹妹可要向贵妃妹妹多多讨教才可,否则岂不叫四方蛮夷笑话我大莫愧为礼仪之邦。妹妹身子未好,应该多加休养才对,快快回去好生歇着,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开春前妹妹还是别出门的好。”云淡风轻的神情,没有一缕杀气流露。
一句话,不仅将贵妃拉出来做众人的箭靶子,更当众将正二品昭媛关了禁闭。
皇后手段如何,可见一斑。
无力挣扎,冯昭媛被一旁伺候的奴才“小心”搀扶出去,众人更是提心吊胆。
在座诸位西垂边防将领不少人一脸莫名其妙,心头大觉怪异,不明白为何此时的皇后与他们平日所见皇后判若两人,变得威严冷酷不可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