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之前,蔡小华还是拗不过韩计,让他跟着她回白叶镇去上坟。
到了这个时候,白叶镇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变化。
听说有人买下了这里,想要开发成旅游景点,韩计和小华回来的时候,居民已经疏散的差不多,她在这里有老房子,被告知可以换一套新开发的电梯入户的公寓。
对于这个消息小华是很振奋的,这样的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她实在想不出是哪个开发商如此脑残,用这样高的吓人的政策去换白叶镇这么一个穷苦地方。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除了他,谁还会这么喜欢这个地方?
小华一直没告诉杜明轩晏菲结婚的事情,韩计也很有默契的不提起,他即使找到上官晏菲又怎样,那是毫无意义的事,因为她不会回来。
杜明轩自己也有觉悟,清楚他们之间不仅仅是错过那么简单。
或许,我们的人生,都该有点遗憾,那样才显得完美。
尽管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们会尽量让这样的遗憾不再发生,可那只是尽量,人生是一条单行道,谁都没有办法重头来过,当初爱上时没有退路,分开也实属无奈,怀念也不由控制。
在那一刻看来,有些事根本是无解的。
杜明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必苛求,就像相遇时无法苛求一样,分开了,也只能祈求缘分能够再见,只是没见到,或许比再见要好得多。
否则他不会订婚。
也许总有些东西是属于他的,就像他买下了白叶镇,事实上只是买下了那些回忆,因为那个人再也回不来,而他,总要在离开之后做些什么事,来假装自己能够拥有一些东西,让那个结局不再显得那么凄凉。
索幸公墓还在,杜明轩并没有拆掉它的意思,小华和韩计一起拜祭她养父,小华真是万万都想不到,她也会领着她丈夫来给拜祭养父。
尽管走了不少弯路,好在现在她还是跟所有正常的女人一样,有家庭,有丈夫了。
她想,养父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替她开心。
于她来说,这是个幸运的结尾。
蔡小华的老房子就在河边,临着河,躺在床上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摇摇欲坠,床一躺上去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些摇摆,似乎已翻身就要散架,像是住在了船上。
韩计想,他老婆就是生活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从小的时候,一直到他们结婚,一这么想,就觉得有点酸。
小华从未睡得这么香过。
似乎一点烦恼都没有,又躺在自己熟悉的家里,熟悉的床上,躺在亲人身边,仿佛那些痛苦的事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她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养父在河边抽着烟袋,在傍晚的时候用简陋的鱼竿钓鱼给她吃,她父亲说她漂亮的就像个小仙女,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然后她,一直抱着这个幻想,一直,一直都这么期盼着,不对婚姻死心,不再一心朝钱看,会得到养父口中的那种幸福。
好在,走了这么久的路,这么崎岖,终于到达了终点。
韩计看着她在梦里都展露出的幸福笑颜,温暖,忽然就包裹了整颗心房,原来让别人因自己而幸福是这样的感觉,一味的索取并不是最快乐,被人宠爱固然幸福,有个人能让你宠爱却更显美妙。
他想,这就是他的终点,因为他再也迈不动脚步……
从白叶镇回来之后,蔡小华摇身一变,成了两套房子的户主,尽管一套是鬼楼,另一套是期房,但杜明轩建的楼,她一点都不操心。
和韩计都已经商量好了,等一有了孩子,就考虑把两套房子都卖了,换一套大大的房子,要有专门的婴儿房,要专门留一间布置成宝宝玩耍用的房间,要让他快乐,要宠坏他,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她一定做得到。
后来,小华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终于赶制出了韩计的毛衣,无奈松松垮垮,她高估了他的体重,韩计却没什么意见,美美的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来。
他戏说那是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和他想象的有一点差距,但聊胜于无嘛。
是啊,他的生日又快到了。
他生日之前,小华决定把她的身份证改一下,就改成跟韩计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时候才觉得没有生日是种好处。
无奈韩计过生日那天,局里临时派他出任务,一走,又是一个多月。
小华便没有机会给他看看她新改的身份证。
只能在电话里诉诉衷肠,把过生日补到下个月好了。
韩计不在,小华就显得无聊起来,自己草草的做点饭吃,报了义工团,圣诞节的时候,去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过圣诞节。
蔡小华平日里抠的要死,对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却一点都不手软,给他们带了好吃的、好玩的和新衣服,孩子们都说他是圣诞老人的女儿,管她叫圣诞姐姐。
小华得意之际,就发现角落里的孩子。
不算是个漂亮到出众的女孩,六七岁的模样,一直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分东西的时候也不上前,就是用一双倔强的眼神瞧着他们的热闹。
小华找出一件还没被分掉的衣服,和一只毛茸茸的小熊,走到她跟前,蹲跪下来,笑嘻嘻的问她,“这是圣诞姐姐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你喜欢吗?”
小女孩却一把推开她,眼神变得凛冽,“我不要,你不是圣诞姐姐。”
“呃……”小华顿时觉得这个小丫头好难缠,“今天是圣诞节,大家都有礼物,我就算不是圣诞姐姐,不能送礼物给你吗?”
小女孩仍是简单的拒绝,“我不要!我妈妈会送给我!”
“哇……”小华假装一阵惊喜,“你妈妈要来吗?你好幸福,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到圣诞节,都好希望我妈妈来看我呢,可她就是不来,所以我一直没有礼物。”
小女孩昂起下巴,“我妈妈每年都会来,今年也一定会来,她常常来看我,给我带漂亮的衣服,还带我出去玩!”
“那么……你要因为妈妈会送你礼物,就拒绝姐姐想要送你礼物的愿望?”
“当然不是!”小女孩一脸不耐烦,一下子抢过她手里的衣服和熊,“你好啰嗦,我很烦你!”
小华一下子笑了。
小女孩瞪了她一眼,“不要笑!我只是讨厌你烦我!”
小华连忙止住笑,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亲欣!”很不耐烦的语调,“你还有没有要问的?”
这小妞脾气真大,说是问她还有没有要问的,其实根本不给她机会,不等她继续讲话,就逃也似地跑了。
圣诞节能收到礼物,也是幸福的吧。
小华其实早就知道,亲欣根本没有妈妈,确实有个阿姨经常来看她,却只是她爸爸的朋友,以往每到圣诞节都会来看她,只是今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来。
小华觉得,这个倨傲的小女孩,惹得她很心疼。
她一直相信自己有个妈妈,她要比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过得幸福。
靠着这样的信念,她比别人都容易幸福,至少在提起妈妈的时候,她就格外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