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吸引
走出火车站口，筱灵一不留意吸到了汽车飞奔过后留下的汽油烟，顷刻，她恼火地咒骂，烦躁就这样成了她下火车后的第一个心情。
这里的建筑物很壮观，它新，它高，它宽。这是筱灵对深圳的第一个观点。在这座城市筱优还是会经常做噩梦吗？
她正在等待筱优来接她，这个地方空气太过于浑浊，人们的衣着反差太大．筱灵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城市，从一开始这座城市吸引她的同时她又厌恶了它。看吧，人总会这么矛盾。
有几个男人在打量她，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言在讨论一些事情。她漠然地回望，那是几个衣着邋遢将近三十左右的男人，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她看到了筱优那弱小的身体小跑到她身旁。她觉得筱优太过于偏瘦了。
“灵，累了吗？”筱优接过了筱灵肩上的黑色行李包，她想，这个行李包除了两三套衣服外，最多也只放了几本书了。
“不累的，筱优，你好像又瘦了。”筱灵耍了耍肩膀，显然她是累了。
“不会的，我的体重还是跟以前一样。”筱优摇着头，微笑道。
“优，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啊，还不少，但都太过于商业化了，明天我跟依琳都不用上班，正好可以带你玩个够。”
“筱优，还有一个人，上次我上网的时候来源也说要带我好好玩呢”，筱灵笑嘻嘻地看着筱优。
“他要一起来也可以啊，只要你开心。”
她们，从来都没有太多的语言对彼此诉说，情感的流露往往都用在行动上了，筱灵记得她们同时在校住宿时，只要自己说喜欢某一本书，筱优便默默地取出自己节省下来的零用钱，她会把书本悄悄地放在筱灵的床头，待筱灵惊喜地抱着她时，她也会陪她开心。诸多事情不仅如此。
筱灵马上喜欢上了筱优的房间，她说这个房间有着跟家里同样的温馨，看到床时她几乎用跳的动作趴在床上，她双手抱着枕头，闭上眼睛片刻后便猝然起身。
“筱优，你一点都没变，连味道都是一样的。”她把头埋在了枕头上，懒懒地说着，那样子让筱优不想打忧她。
“小鬼，难得你还记得筱优的味道，我还以为交了男朋友后，只记得那个男人的味道了。”这时，依琳端了一盘水果走进来，那是以前她们三人最喜欢吃的蕃茄拼盘。
“依琳姐，来抱抱，好让我也记住你的味道。”
“鬼精果然没什么变化。”
筱灵趴在筱优房间的窗口上，她正迎接这座城市夜晚的来临，筱优立足在这个城市，每个月为她赚取生活费，每天重复着几近同样的工作，每天会给自己一分钟安静地站在窗口看夜色。那次来源在筱优的QQ空间发现她的Ｑ号并且加她为好友，他告诉她，他想要追求筱优，她说她会帮他，至小，她身边总会有不同的男生围拢，筱优却从不受她的影响，筱优安静得有些可怕，她从不接触任何男生，甚至远离他们，她亦不懂她，正如她不明白十三岁那年十四岁的筱优执意要求转校的原因。
她看着筱灵趴在窗口上，筱灵的姿态有些庸懒，正如一只午休的猫咪，她的头发很黑亮，相对来说深圳的夜从没有过这样黑的颜色，筱灵的头发还是湿的，那是她帮她洗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了，这些头发盘起来应该要用一个较大的发圈才行。她会盘很多样式的发型，那些都受到筱灵的喜爱，她手拿着桃木梳，走了过去，慢慢地帮筱灵梳理顺滑光亮的发丝，这个过程筱灵无可挑剔，她喜欢看筱灵盘完头发的样子，那个样子就像一位骄傲的公主，让人不敢侵犯，其实她是畏惧侵犯这个词的，它让她发抖。
她转过头来看到筱优正在发抖。她以为筱优冷了，她上前抱着她。
“妹妹，姐姐的怀抱温暖吧。”她喜欢称呼她妹妹，甚至从不叫她姐姐，也许某种潜意识告诉她，她也可以当姐姐的角色来爱护她。
“嗯，你头发还有点湿呢，我来帮你吹吹，干了，你就早点睡吧。”
“嗯。”
筱优还是在每个晚上睡觉之前靠着书桌写日记，那是一本厚重的日记本，封面是一只抱住双膝的天使，很洁美的画面，这是一本还不到十元钱的本子。
她一向对日记本没有多少要求，页面无需太精美，无需密码设定，这里面记载着她每一天的点滴，唯独没记下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太过于沉重的秘密是无法提得了笔的。它会让她无地自容。
筱灵的头发已经完全吹干了，放在床头上的手机正在播放最近的流行歌曲，她随着曲调轻轻哼唱了起来。筱优把她的歌声写了进去。
这首歌正对人们诉说着一个古老悠长的故事，曲调却又十分轻快，她总能唱出自己的风格，如果条件允许她会是一个有名的歌手。
“筱灵，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蔡依琳的舞娘，我是不是唱得非常好听。”
“好听，好听得不得了了，给我早一点睡觉去。”
“还说我呢，自己也不睡。”筱灵嘟着嘴巴向筱优扮个大鬼脸。
筱优瞪了她一眼，把合上的日记本放入柜子里，关上灯，关上台灯。
筱灵尖叫了一声。
“鬼啊。”那是以前在家时筱优关灯后必定会听到的恶作剧的叫声。
“这里只有你这只鬼。”
“嘿，深圳的夜晚怎么还这么亮啊。”筱灵看着霓灯依然闪烁的窗外，假装很失望，在家中她的每一次尖叫声，都可以换来筱优的惊慌，这次她没得逞了。
“还小啊你，老爱玩这种游戏。”
“哼，我老玩的游戏，以前还不是都可以吓得到你”。
……
她喜欢抱着她，因为筱优的身体很柔软，筱优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她想赶跑她身上的冷气，然而她抱着筱优的姿态总是像个小女儿依赖着母亲一般。
她可以感受到筱灵身上传达给她的热气，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冰冷的，她并不想把这些冷气传到筱灵的身体，但筱灵的姿态总像个小女儿一样抱着她，于是她不忍推开她。
相聚的这个夜晚，一切如常。
住处后边的街道两旁都摆放了好些的喜庆春节装饰品。挂满红包的柑桔占了大部分，果子的繁多是不是让这些桔树负担着喜气的同时，也负载着更多的沉重。有好些的孩子们经过时会停下观望，靠近去抚摸。他们总会想，这也许比家里放在水晶盘里的桔子还甜一些呢，长在树上的果实似乎让孩子们更有食欲。
这天清早，筱优看到不知何时出去的依琳带着跟桔子同样的喜气回来了。依琳后面跟了一位手捧桔树动作小心翼翼的男子。这棵桔树的“年龄”较小，桔树两旁各摆放玖瑰红和黄色的菊花，筱优向它们靠拢了过去。
“筱优，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这个屋子一下子充满喜气了。”
“我喜欢这小棵桔树，果实虽然不多，但是长得很健康。”筱优蹲了下去，不加修饰的桔树更让她欢喜。
“所以啊，新的这一年里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
出门前，筱灵还在忙于发信息，她们一同下楼时又诡秘地对筱优笑了笑。筱优想这小丫，肯定又在进行鬼点子了。直到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穿军绿色外套的男子时，她便明白了筱灵的鬼点子了。
“嗨，美女们打扰了。”
冬季的早晨是带着冷气的，她却一下子觉得阳光从他的笑容里传来了温暖。于是她微笑。
“来源，你果真的是个大帅哥耶，应该是校草极的人物吧。”筱灵得意地笑了，简单来说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依琳没有说话，直盯着来源，那眼神不缺乏审视。
“还好吧，筱优，你好吗？”她想回答他，我很好，来源，但他走到她跟前，她突然紧张了，身子不觉地后退了，他拉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撞到后面的大门。
筱优微张的嘴巴合上了，手心收到了从来源的大手传来的温度。她的脸开始发烫，于是欲拒还迎。
“天啊，一大早的就出演这种画面，快受不了你们了，依琳哦？”筱灵暗示了依琳并拉起依琳的手。
“筱灵，你想做什么？”她看到筱灵拉着依琳的手快步地走开，听到她的叫声时，筱灵索性跑了起来。
“喂，你们。”她正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来源紧握着。
“额？”
“嗯？”
“手……”顺着筱优的视线，他松开了她的手。空气中缓解了方才的温度，也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筱灵她们不知道去哪了，我们怎么办？”
“打个电话给她吧。”
她在拔通筱灵的电话时责怪自己方才的迟钝。
“灵，你在哪了？我们过去。”
“优，你也知道我才来深圳啊，这里哪条路对我来说都是深圳路。”电话那头传来的筱灵无辜的声音。
“那把电话拿给依琳，她知道。”
“哎，优，依琳要带我去一个我又不知道的地方了，过马路了哦，不说了。”
他看着她，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她觉得自己在生闷气了。
彼此不语。
她低头看着脚下自己小巧的深蓝色布鞋与来源大她三分之一的白色运动鞋，心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他怎么也不说话了。在她抬头之际，她发现他正在沉思，他有高大的身躯，有俊朗的样貌，还有很阳光的笑容。来源突然回过头来，带上笑容的他碰上了她刚要躲开的眼睛。筱优发现自己就像在享用一份非常可口的食品但旁边的人对她说那是他的食物，同样的让她无法自容。
高大的来源在这个时候重新牵回了筱优的手，她默默地跟着他走，她并不知道他带她到哪里去，她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牵手的形式跟小时候一样，单纯而美好。
站在喧哗的地铁站，眼尖的筱灵看到了弹奏吉他的年轻男子，她牵着依琳的手向人群中靠了过去。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冲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他的自弹自唱，吸引了一部分过往的人群，一位碧眼金发的外国女士走过去与他友好地拥抱。突然，站在不远处的筱灵径直走了过去。
“喂，你不知道快过年了吗？”男子诧异地打量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他并不明白她真正的目的，但还是停下了正要演奏的歌曲。
“请问，你有事情吗？”
很好，还算是个有礼貌的家伙，筱灵笑了笑说，“既然就快到喜庆的节日，那就应该唱同样有喜气的歌曲啊，难道你想让大家都跟你的歌曲一样悲伤吗？这样好了，我不要求你唱恭喜发财之类的歌，但唱首让人快乐的歌总可以吧。”
男子怔住了，为他的歌声停留在这里的人，总是安静地听完又安静地离去，然而面前这位如精灵般的女孩说他的歌声太悲伤了，让他唱有喜气的歌曲。
“可以，你想让我唱什么？”
这一天是周末，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地铁站的某一角聚集了比以往更多的人群。
“林俊杰的baby baby会唱吗？”
“会。”
“好，那我们就唱这首了，你不会拒绝我吧，我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唱歌，很想知道在路人的围观下唱歌是怎样的感觉。”
男子果然没有拒绝她婉约的要求。心里想，这个女孩果然与他人不同，他拔动欢快的旋律后，越来越多路过的人们加入了围观。
andy耍无聊泡网咖
装犹豫像傻瓜
你背后是你爸
buddy 谁有本事把到校花
尴尬前女友变你阿娜达
陪着你喝到挂
女孩们太伟大
什么都不怕只要我长大哦
快乐时候闹闹难过时候抱抱
认真时你不要来吵
从我们小小直到我们老老
玩伴伙伴就一些活宝
baby baby将来我们都是
某个女孩唯一依靠
oh～oh～有阳光的味道
世界之窗的地铁站口，熙攘的人群中她看着他，被来源紧握的手心出了少许汗。
“去看一个朋友。”他与她对望，语气就像是在安抚她的迷惑。
他们朝人群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来源见到比以往更多的人群嘴角上扬了。
耳边传来了筱优最为熟悉的歌声，轻快的歌声中还伴着某位男子顺畅的歌声，她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没有发觉她是那么自然地脱离了来源那温暖的大手。
筱灵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间，她与这名陌生男子的合唱十分地默契，他们似乎是天生的组合，歌声停下了，随着最后一声弦音的结束，筱优听到围观人群的一片叫好声。
筱优又看到筱灵微笑地与身旁的陌生男子交谈，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她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快乐。现在的她不是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彩了吗？
筱灵向大家致礼后，走出了人群。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背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围观的人都默契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放在筱灵清晰的笑靥，他们都听到了筱灵清脆如铃的回答“我叫筱灵。”于是大家都记住这位带给他们欢乐的美丽女子，她叫筱灵。
筱灵又向一旁的她走来。
“来源，想把我们筱优拐到哪里去？”
筱优回头，她看到高大的来源站在她身后，她为刚刚忽略他而愧疚了。
“筱灵，没想到你的歌唱得这么好，我向你介绍这位同样歌唱得很棒的朋友。”来源走到方才与筱灵合唱的男子面前说，“看来缘分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他叫蒋明，深圳大学音乐系的顶尖学生，简单来说是我的学长。”
“原来你叫蒋明，套用来源的话，缘分的力量不可小觑”，他握住筱灵伸出了手说“是的。”
蒋明理所当然成了筱灵初到深圳的第一个新朋友，周末的白天他会出现在深圳的某一个街头，或是地铁站，商场附近，夜晚的身份则是酒吧驻唱歌手，有一天，你也许会看到这样一个男子，他随身带着吉他，低沉的嗓音传达了歌曲本质的忧伤，总会有一些人会为他的歌声停下脚步，认真倾听，接着离去。这名男子因为失恋而消沉，并且排斥欢快的歌曲，这天在筱灵的要求下合唱林俊杰的baby baby，这一天，筱灵成为第二个吸引他的女子。
那天晚上，她们一同到了商场帮父亲挑选西装，皮鞋，亦为彼此都选购了一套衣服，过年必须穿新衣，这是她们十几年不曾改变的习惯。
在这个商场，筱灵遇上了一个男人，地点是洗水间的外墙。
男人从她后面走了过来，对她说：“美女，请留步。”
她止步了，回头看着他，这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有着干练的职场装扮和洁净的面容，对于陌生人她装上了防备心，她看着他问道：“什么事？”这句话透着冰冷，及警戒。
“这是你的耳钉吗？”男人伸出手掌，掌心放着的水晶耳钉闪烁得刺眼，那是黄启明在某个周末的下午为她挑选的，筱灵立即想起了洗水池是男女共用。
“是的，谢谢，可能是刚刚梳头发时不小心掉下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或许是有愧于适才的态度。
“这个耳钉很漂亮，”男人说。
“嗯，”筱灵点头，接过男人手上的耳钉。
男人在筱灵伸手的时候把一张名片放到她手中，这个男子再次让筱灵起了警戒，在成熟男人的面前她穿上了盔甲，却显得笨拙。
“这是我的名片，我想请你喝怀咖啡。”男人直视筱灵的眼睛，他让筱灵第一次在男人面前低下了头。
董峰，他的名片很简单，并没有其他什么介绍，除了地址以外。而地址却是一家星级酒店？筱灵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人物，会有谁名片上只有姓名与地址，地址上还是星级酒店。筱灵抬头了，她看着他，问了一句连自己都感到莫明的“为什么？”
“你吸引了我。”
若是在以前，对待陌生男人的爱慕她会牙尖嘴厉地让他们落荒而逃，这次她没有这么打算，也许男人从容的气势从一开始就降服了她，于是她说“我走了。”转身离去她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筱优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焦虑了，她的筱灵怎么还没回来，好在她看到筱灵向自己走来了。
“怎么……”
“这么久，对不对，拿，我的耳钉掉了找了半天。”筱灵把耳钉放到筱优的背包里，拉上了拉链。
筱优没在说话，她头还在剧痛，心里忐忑不安。回去的路上筱灵向筱优问及那家酒店的所在，虽然筱优疑惑，仍然告诉她那是附近的一家酒店。
回家的前一晚她玩弄着手中的名片最后还是拔通了董峰的电话，她的开场白是，我试一下这个号码是不是存在。电话那头的董峰笑道，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她很爽快地赴约了。事实上她很是迷惑自己的作为，董峰说她吸引了他，那么他的危险性也吸引了她吗？赞成勇者不畏的她是在放纵自己的空洞吗？
咖啡馆内安静的氛围让筱灵不安，若是平时她与黄启明在咖啡馆约会时，她会扮演淑女的角色，她配合与黄启明相敬如宾，她自知道那是她吸引黄启明的缘由之一，她经常变换角色，她不允许自己让男友对自己厌倦。而这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了权限，她只有慌乱，慌乱这个男人对待她的镇静。
“筱灵小姐，等等。”筱灵刚举起的咖啡杯停在了半空。只见那男人帮她撩开了贴近嘴角的发丝，他的动作十分地自然。
“谢谢，”她的心跳竟为此漏下了几拍，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她仓促了起身对他说：“我家筱优可能正担心着我，我刚是跟她说下来买点零食的，现在这个时间零食应该都吃完了。”
随后她又在责骂了自己一翻，为何要对这个男人解释，她本应该带上傲气看向他说，我回去了，然后马上离开。那时她通常用的武器，全部化为乌有。
男人绅士地点头，在她离开之际，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了唇热。他让筱灵见识了成熟男人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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