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穿越到秦朝:刹那一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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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拿到成绩单,扫视了一下,又是班级倒数,不想再多看一眼,匆匆忙忙捏成一小团扔到书包里。过一会儿成绩曲线图也发下来了,从开学到现在成绩直线下降,从三十几名退步到四百多名。老师说,两张东西都拿到的同学可以回家了,不要忘记明天家长签好名带过来。

一考完试我就知道会这样,但是仍然很难过。有一种感觉,世界好像突然被笼罩了一层灰灰的颜色,每个人都变得可恶。我不想回家。可是我也不想在学校里久留,看到这里的任何人,都觉得是莫大的讽刺。于是我背上书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又怕迷路,只好在家的附近来回地走,一条路走上五遍八遍,直到一个小时以后,妈妈发短消息给我了,你干吗还不回家?

我知道我必须要回去的,所以马上她就会是我的敌人,不知道回什么好,干脆不回消息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消息,你在干什么?是沫儿发来的。我回,马路上乱逛,我还没足够的决心回家。她说,你回去吧,天都黑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过了这几天就会好的,毕竟是爸爸妈妈嘛。是啊,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逃也逃不掉。肚子是有点饿了,唉,回家吧。

硬着头皮回到家,妈妈劈头盖脸地说开了,那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啊,发给你消息怎么不回啊,手机给你是用来和我们联系的,就知道和同学发消息,当心我把你的手机收掉我没话说,是我故意不回的,她没追究为什么晚回家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吃饭了,诺儿,盛饭。爸爸在厨房里召唤我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你这小孩一叫你做事你就发呆,越来越懒了。快点盛饭呀。如果是叫你去玩呢?快得要死。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小孩,帮家里做一点点小事都拖拖拉拉不肯做妈妈开始发牢骚了。在我还比较小的时候我经常要把自己的委屈和理由都说出来,但是发现结局总是引发争吵并且被认为是狡辩。所以我已经练就了绝对好的忍耐力,任爸爸妈妈说再多的话我不吭声就是了。有时候他们说的话会很难听很无理取闹,但是我不想和他们吵。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盛好饭堵住他们的嘴。

怎么样?成绩出来了吗?吃饭的时候他们问我。看到爸爸妈妈期待的眼神,原本在外面一个多小时酝酿出要说成绩的决心立时无影无踪。

于是挤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说,还没呢,明天也许也出不来,批卷子都很慢的。

我认为孩子生来就是欠了父母,就算父母从此什么也不做,光养育之恩就够报答一辈子的。事实却总是反的,孩子长得越大,欠得越多,却无以回报。大恩不言谢,我就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这样不出色的我,又离他们的期望差得太遥远,每次想起,我都会有种世界末日的眩晕,实在太无助,没人帮得了我,只有我自己。战胜不了自己的惰性,就一任堕落,我对生活无奈地逃避,生活给我重重的打击。明明知道恶性循环,可是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痛苦是一如既往的,它推动着一个沉浸在痛苦中的未来,周而复始。

我一天战胜不了自己,这个早已形成的结构就越加坚固,不可摧毁。我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我无能为力。

然后三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吃饭,我觉得有点心虚,于是开始在脑子里搜索有些什么事可以讲。可是我挖空心思就是想不出事情来,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有,因为一整天大家都沉浸在分数和名次里,平静得毫无生气。人们拿着计算机计算自己的总分来推测自己可以考什么学校,仿佛眼前这次考试就一定是标准了。还有很多的人挤到办公室里问老师自己的名次在整个区算什么水平,或是争辩这一分不该扣,好像加一分自己又高许多人一等了。

我莫名地厌恶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很恰当,总觉得他们很像那些看重功名利禄的小人。不过,想来功名利禄心和上进心仅一步之遥,我分不太清楚。但其实到了高三了,这种分数啦名次啦早就不重要了,高考过后,谁还来注意某一次不知名的测验或者模拟考呢?不知道,也许是我没有上进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倒好,吃饭的时候没再说起成绩的事,不过今天我怎么干什么都要被骂,一个很小的举动就可以引起长篇大论。不去想它了,休息一下吧,在地板上放肆地躺成大字形,凉凉的感觉给我降温,一天下来累死了,这样最放松。哎呀,诺儿啊,你怎么又躺在地上,跟你讲过多少遍,地上总归是脏的呀!起来起来。妈妈又来了。可是,可是这个地板太舒服,我实在是不想起来。这一念之间,妈妈又跳起来了,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听大人的话啦。叫你起来还躺在地上,是不是大人叫你做什么你就不要做什么够了,我还是起来吧!

隐约听到爸爸妈妈在厨房里讲话,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声和盘子筷子叮叮当当的声音。语气似乎比较亢奋,是在吵架。吵起来了更好,我就可以乘虚而入蒙混过关了。我暗暗地庆幸,一边开始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我兴奋地发消息给沫儿,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又吵起来了,今天又没有人管我了。她回,是啊,你今天可以逃过一劫了,可你还是要劝劝他们不要吵了。

我心里想着,没关系,他们一直吵吵停停的,也没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我还巴不得他们离婚呢,那样就更没有人管我了,我就自由了,而且还能清净。我没有跟沫儿说,因为我觉得她不会懂,她父母那时是和平离婚,不像我,父母总是吵,真的不如离婚。

她说过很多父母离婚的坏处,但是我却固执着我的想法。

你越来越不把家当一回事了对不对,什么要出去住因为要研究一级文物,你倒是把那破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啊,我就不信了,一把生锈的破剑算什么一级文物啦。你老实说吧,外面有女人了对不对?哼,本来就天天很晚回家什么天天很晚回家,我今天这叫晚吗?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真的是珍贵文物呀。不能让我带回家的我怎么给你看啦。

你不要越编越离谱了,可能吗?你骗小孩子小孩子也不会相信的。

还说没有晚回家,你说,一个礼拜你有几天回家吃晚饭的?你说啊。

你就知道斤斤计较,女人真是不懂道理,这是工作,研究所的任务。

如果泄露出去,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怎么别人的老婆都懂得识大体,都同意,就你烦呢!

好啊,我不懂,就我是没文化没气度的小女人,行了吧?可是人家有像你一样天天那么晚回家,一回家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的吗?

我不想听了,每次吵到后来就这几句话,矛盾显而易见,可是他们就不懂得去解决,去理解。不过这一次好像又有点不大一样了,什么叫“要到外面去住’’?

不管怎么说,我明天就要和大家一起走了,这是不可改变的。

是啊,你看看你是多么高尚多么伟大多么勇于奉献的一个人啊!可是有人来注意你了吗?

你真是肤浅透顶,无药可救。

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吧,我们来把离婚的事情谈一下。

好啊好啊,这两个字你也能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你早就想说了是不是?先讲清楚,诺儿跟我。

我已经懂了,并且傻了。他们不会是认真的吧,应该不会吧他们每次吵,都会说离婚之类的话。可是为什么这次我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好像爱到尽头,覆水难收,无法挽留。

我突然很害怕,生活里只有爸爸没有妈或者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是什么样子的?我跟沫儿说,我听到他们说要离婚,会是真的吗?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她当然不知道。连我都不是很清楚。

回想起来,他们能吵成这样,是积累了很多对对方的不满才爆发出来的。还有最重要的这一次爸爸是真的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开始想去劝架了,可是我讨厌接近厨房。好像那里是一个火炉,里面有两个炙热的火球,拼命地燃烧,想要让自己的热量压倒对方。那是两个无可救药走火人魔的火球,谁接近了就立即被烧死。可是我不一样,我必须去,不然我会后悔的。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浑身都是力量,我要去。

你们别吵啦!我竭尽全力吼了一声。果然,顿时,世界清静了。正在我很有成就感的时候,爸爸狠狠地摔出手中的抹布,啪地一声抹布掉在地上,样子很无辜。说,你小子还有脸到这里来,你都考了些什么分数啊,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哼!妈妈也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不是说这次一定会考得好吗?你有丝毫的进步了吗?哪怕是停止退步也可以啊,你想想看你现在已经到什么地步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自己还一点都不急的,我们都已经为你急死了:你怎么那么不用功啊我看着她的手指在我的眼睛前挑衅地晃来晃去,很是气愤,我实在想伸出手去把她的手指拨开。我知道不行,这样会加剧这场混乱的家庭战争。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他们竟然打电话问老师我的成绩,他们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了,我还在想着怎么可以让他们少伤小一些。

我正在努力啊,真的,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虽然我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要读书,但我还是逼着自己去学,我读书完完全全为了父母,一点都不夸张,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的期望和心血付诸东流,不想看他们为我伤心难过。我不敢承认自己在努力,因为我怕努力了没有结果。这样我会觉得自己笨,失去信心。唉,有时候,我认为我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比如现在我就想,如果现在打仗该多好啊,如果打起仗来了,一家三口人一定会紧紧地靠在一起,淋漓尽致地感受亲情,甚至是最后一刻的生死相依。

现在我终于敢面对现实了,现实就是我那个装信心的盒子是漏的,当信心已经全部漏光的时候我还在自欺欺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个盒子。

现在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了,战胜不了任何东西,因为我本身就是四分五裂的。

像现在,爸爸妈妈团结起来把矛头指向我,我是要欣慰呢还是要委屈呢。他们不停地说啊说,也好,爸爸妈妈也是压抑的,宣泄感情,这样也许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享受。我就忍受他们的享受吧。

我抬起头来,你们讲完没有?我可以去做作业了吗?

哼,想逃了是不是,现在倒知道做作业了其实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们。我静静地听他们讲完漫长的结束语,得到批准,回房间去了。我想,也好,至少他们之间不吵了。我挺满意的。

好长时间了,厨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开煤气自杀吧,夫妻吵架自杀同归于尽的事件很多的,我又开始担心起来了。蹑手蹑脚地到厨房门口,门关着,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面,只听到隐约传来啜泣的声音,还有叹气的声音,我猜到了。他们一定是说累了,回头想想不应该,又难过,只好相对无言,惟有泪干行。奇怪,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管了,总之我可以睡觉去了,今天已经累死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睡不着。我渐渐感觉这个无比黑暗而冰冷的夜晚开始慢慢地挪近我逼近我。每一秒被拉成无穷大,令我难熬。我被一种金属的冷感包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过这个夜或者会像中东的恐怖分子一样自我爆炸。

我只是静静地想着。

爸爸妈妈要离婚,即使不离婚,天天吵也没办法过日子,又怕自己也和他们吵起来。每次考完试,总难免要吵一架,讲来讲去就这么些话,你为什么自己不着急,你为什么没有上进心,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我们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小孩想到就委屈,我真的不是不着急没有上进心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然而他们固执地像一块铁,搞得我不想回家。家是一个战场,是我的伤心地。而造成这些的正是我至亲至爱的父母。

爱情到底是不是我没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东西?大人们说玩玩不能,就像毒品一样,可事实证明不但没有丝毫损伤还尝至尝到了甜头。大人们有话说了,不过要分两种情况。如果那人比我优秀,那就是,人家成绩好有自控能力,你不行。如果那人不如我,那就是,你会跟这种比你差的人比,真是无药可救了。我也并没有对此很感兴趣,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知所措了。我知道这样不好,要得罪家长老师要被嘲笑幼稚要整天魂不守舍,可是已然如此,我不知道该怎样忘却怎样掩饰怎样进退,也不知道有谁可以帮我。本来我只跟沫儿说我的烦恼,也只有她理解我,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时候,她会抽出一点空间来让给我。然而我的奢望,在这样一个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学校里,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只是像这样的一件事在心里就好不舒服,睡觉怕会说梦话,醒着怕控制不住,不说怕失去,说了怕失去得更快。身体里像放了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随时可能发作。

从小到大,我一直会做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和我一样也叫诺儿的男孩。他好像生活在古代,梳着奇怪的头发,穿着奇怪的衣服,住在邯郸城郊。我们似乎是一起长大,我小的时候他也小,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过10岁生日那天,晚上我梦见那个诺儿的妈妈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并且对他说,诺儿啊,你已经10岁了,娘真高兴。有时我会梦见他和他爸爸一起出去种地,和父母一起干活、吃饭,有时也会梦见他和他妈妈发生争吵。总之他们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其乐融融,只是我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们的脸,包括那个叫诺儿的。再后来好像就是去年,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他家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说,陈老爷子,前线需要增兵,你决定一下是你去还是你儿子去,明天我来听你的回复。然后就是他妈妈一直不停地流眼泪,爸爸站在窗边望月。再后来他们全家匆匆忙忙地连夜到了秦国。

前些天我梦见诺儿他们全家又搬回了赵国。诺儿的爸爸对他说,死也要死在咱们自己的国土上。人活着,总要有爱国的心啊!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总是会梦见同一个人和他的家庭,并且在梦里,他和我一起长大。但是梦,总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嘛。本想到弗洛伊德那里去问问,翻了几页老伊的《梦的解析》,就想唾觉,太抽象复杂,看了就晕。

昨天我又梦见他了。我梦见他的父母都死了,他在墓旁哭了三天三夜。

天一亮,又开始新一轮的搏斗了。没有任何的喘息,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心里还有一张成绩单像个魔咒一样地在阴魂不散,那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紧箍咒,一想到就浑身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