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宁和安琪像喝醉了的酒鬼,东倒西歪站不直,夏雪搀扶住儿子,梁美美搀扶住安琪,将他们两个搀扶到屋里休息。
此一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绝对的赢家,也没有绝对的输家。
夏雪留她们二人吃了晚饭,饭后肖宁充当护花使者兼司机,送两姐妹回家。
梁美美单独驾驶,她身体羸弱,没什么力气,向来是安琪驾车载她。
肖宁驾驶着自行车,跟梁美美并驾齐驱。
安琪叉着腿骑坐在肖宁的自行车后座上,直到现在,她的脑仁还隐隐作疼,天旋地转的感觉太难受了,这比暴揍她一顿还要难受,安琪蔫蔫地揪着他的衣角,垂着的脑袋抵在他的后背上。
肖宁天上地下的跟梁美美闲聊,他的心情很好,忍了安琪这么久,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安全地将两位女生送回家,肖宁掉转车头去奶奶家。
屋里酒味冲天,地上掉了一地的骨头,肖荣荣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打结了,他搂着江小六的肩膀,两人大着舌头称兄道弟。
麻子爷爷坐在桌角,笑眯眯地自斟自饮。
江小六的老大姐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小酒盅,喝一小口白酒,发出“吱”的一声。
肖荣荣事业不顺,借酒浇愁,三天两头的往村里跑,一来二去就跟江小六变成了狗肉朋友。
每每看着江小六,肖荣荣就觉得自己混得还不算太差,至少要强过江小六。
肖宁没进堂屋,转身去厨房,麻子奶奶坐在屋里跺猪草,她白天下地干活,回来还要伺候家里的人畜家禽吃喝拉撒。
赚来的钱全都贴补给了肖荣荣。
“奶奶。”肖宁站在门槛外叫道。
“宁宁来了,吃饭了吗?”麻子奶奶提着菜刀站起来。
“吃过了,我爸又喝多了?”肖宁不悦地问。
“这不是要做买卖嘛,这次肯定赚钱。”麻子奶奶赶紧维护儿子。
理发店关门后,肖荣荣陆陆续续做了几次买卖,做什么赔什么,钱一分没赚到,老板的架势倒是越来越足了,他坚决不肯再干伺候人脑袋的营生,照相馆的生意也交给夏雪打理。
眼高手低,一事无成。
“什么买卖?”肖宁忍声问。
“小六说现在养猪赚钱,你爸准备跟小六合办一个养猪场。”麻子奶奶兴奋地说。
肖宁被气笑了,江小六是个什么货色,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偏偏肖荣荣就深信不疑了。
肖荣荣跟江小六勾肩搭背的走出堂屋,两人相携去撒尿。
“肖宁?过来,陪你六叔喝一杯。”肖荣荣斜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
“奶奶,我回去了。”肖宁冷着脸抬腿就走。
“你敢不听你老子的话?”肖荣荣喷着酒气说。
“宁宁这是害羞了啊,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子。”江小六急忙安慰自己的好兄弟。
“呸——都是夏雪那个娘儿们教养出来的,她要有一点我嫂子的大方,我就谢天谢地了。”肖荣荣指向屋里的老大姐。
老大姐仰头吐了一口烟圈。
“你嫂子是个女中豪杰,一般的女人真的比不上她。”江小六竖起大拇指夸赞自己的老婆。
肖宁跨上自行车,蹬车离开。
他替肖荣荣感到丢人,又替夏雪感到难过,摊上这么一个窝囊废。
村里的狗吠声不绝于耳,小河沟散发出恶臭味,肖宁骑得飞快,他讨厌这个村子,讨厌这里的一草一木,讨厌这里的空气,讨厌这里的狗,讨厌这里的一切。
“你爸不回来了?”夏雪在店里守着。
“嗯。”肖宁闷声应道。
“又喝醉了?”夏雪嫌恶地皱眉。
“你干吗不跟外公回去?”肖宁忍不住问道。
“当年我倒想走呢,是哪个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的?”夏雪揶揄地望着他。
曾经有一段时间,夏雪跟肖荣荣吵得很凶,当时差一点就离婚了,是肖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挽留了夏雪,他不许他们两个离婚,不然他就要讨厌夏雪一辈子,不再认她这个妈妈。
“我改变主意了,妈你跟他离婚吧,找一个对你好的人。”肖宁认真地说,那时的他太自私了。
“我变成老太太了,谁会要我啊。”夏雪开玩笑地说,其实她一点不老,很年轻。
“他配不上你。”肖宁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夏雪噗一声被他的话逗乐了,她胆子小,不喜欢变化,她不敢想象跟肖荣荣离婚以后,她要如何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虽然肖荣荣没本事赚钱,好歹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安琪和梁美美带了饭盒去学校蒸饭吃,中午不回家吃,回家也没有现成的饭菜等着她们,一来一去花在路上的时间,再加上煮饭,时间根本不够。
蒸的是菜饭,安琪从食堂的地上找到她们的饭盒,拿去梁美美的教室,跟她一起吃饭。
她坐在肖宁的课桌上吃饭,肖宁回家吃午饭。
安琪边吃边乱翻肖宁的书,他的每一本书都用牛皮纸包了书皮,里面崭新的,就跟刚发下来的新书一样。
“别乱翻人家东西。”梁美美抽走她手里的书,暂替他保管。
“干嘛呀,舍不得啦,你是不是喜欢上肖包子了?”安琪口无遮拦道。
梁美美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安琪!”她用手拍一下桌子,生气地吼道,这次她是真生气了。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肖包子,是我喜欢他,别生气啦。”安琪急忙伸手去拍梁美美的后背。
梁美美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体内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这股力量有时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母亲,有时像一个大姐姐,有时像老师,导致安琪对她的感情也变得很复杂,有时很想在她面前撒野,有时想撒娇,有时又很想欺负她。
安琪发现自己越来越爱梁美美了,因为梁美美对她的好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只是纯粹的对她好。
这种纯粹的感情,安琪是没有的,她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特有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