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四号,随着你的离去,时间,在那一天停止了。
而我的生命,也在那一天随之停顿。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无奈地错过?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开心的、幸福的、痛苦的……一件接着一件浮现心头,虽然都已成为了过去,却依然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永远也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当电视新闻上播出飞往澳大利亚的班机失事坠毁的消息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在那一天死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一次又一次的误会,最终造就了一场阴错阳差的生离死别。
但如今,她却回来了。
这一次,他当然不能再次错过。
三年前的真相他一定会查清,而他这一次也会很清楚地告诉她,其实,他是爱她的,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她了。
抬起头,他轻瞥了眼搁置在案桌前的日历。
今天竟是九月二十五号了。
而今天,是她的生日。
原本明亮的世界似乎一下子灰暗了下来。
就在一天之前,她还是季芸,但现在,她却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世界转眼间便变得面目全非。
原来,她不是季芸,她是童颖欣,是沈舒涵的合法妻子,而这三年来,林瑞都是骗她的。从身份到未婚夫妻关系,全部都是骗她的。
神情恍惚地坐在沙发上,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暗沉下来。
从医院里跑回来后,她就将自己一个关在屋子里。虽然林瑞随后也追了过来,但还是被自己赶了出去。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额际忽然开始隐隐作痛,她连忙伸手紧抚住额际,闭上了眼,轻靠着沙发试图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然而……脑海里总有纷乱的画面闪过。
有关于林瑞的,也有关于沈舒涵的……他们两个人的面孔交换重叠着,到最后,却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和空虚。
缓缓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黑暗。
站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却不经意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一个东西正在闪闪发亮——竟是沈舒涵送给她的那枚水晶钥匙扣。
轻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拿起了那枚钥匙扣。
看着那枚纯白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了道道七彩的光晕,她不由微微失了神。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道人影——那略显刚毅冷峻的脸部线条,那双看起来很冷漠,却总是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的黑眸。
无法忍受的头痛再度不断袭来,她将钥匙扣随手放在桌上,正想去拿些止痛药,这时,门铃响了。原本并不想理会,但按门铃的人却是锲而不舍,似乎不等到她开门,就不会停止一般。
是林瑞又折回来了吗?
揉着隐隐作痛的额际,她低着头,打开了房门。
“瑞,我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颖欣,是我。”
那低沉而略带着疲倦的声音,让她猛地抬起了头。
“沈舒涵?”
“我可以进来吗?”沈舒涵目光平静地看着童颖欣。
“嗯。”童颖欣点了点头,让开了道,“进来吧!”
“想喝些什么?”童颖欣招呼沈舒涵坐下,又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我看还是喝些热水吧?你的气色很差。”伸手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递给沈舒涵。
“谢谢。”沈舒涵低声道。
童颖欣也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淡淡地说:“你应该在医院好好休息。”
“我没事。”沈舒涵微微牵了牵唇角,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案桌上的水晶钥匙扣。
沉默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说了一句:“今天是九月二十五号。”
童颖欣一怔。
“今天是你的生日。”沈舒涵抬起了头,深深地注视着童颖欣。
“我都忘记了。”童颖欣垂下了眼帘,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她又哪有精力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三年来,你也都是今天过生日吗?”沈舒涵又轻声问了一句。
“嗯。”童颖欣点头,“我每年都会忘记,但瑞——林瑞都会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确实很爱你。”沈舒涵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的神色又幽沉了两分。
童颖欣深吸了口气,唇角扯出了一抹苦笑,“那我们呢?我们以前曾是夫妻?那我们——”
沈舒涵接过了童颖欣的话:“我们彼此都深爱着对方。”
童颖欣呆了呆,她没料沈舒涵竟会说如此直白的话。
沈舒涵拿起案桌上的钥匙扣,看着手中的白水晶折射出的迷人光晕,眸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是三年前,我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礼物。那时,你很开心。”
童颖欣静静地听着。
“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林瑞所说的那样——”沈舒涵将目光重新投向童颖欣,“其实,我们是彼此相爱的,只是,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很多误会——”微微一顿,沈舒涵露出了苦笑,“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
似触痛了深藏在心底的某个痛处,沈舒涵掩唇轻咳了两声。
“爱情并不是个猜测游戏。我从来没向你表达过我的情感,也从来没主动开口问过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错误地以为,时间可以让人明白一切。但最后我所等到的,却是你的离开。
“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四日,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钥匙扣,沈舒涵目光中流露出了深切的痛楚,“所以,我也不会再重蹈三年前的错误。
“颖欣,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童颖欣一直沉默着,下意识地紧咬住了下唇。
现在她的心很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现在的一切。
良久,她抬起了头,深深地望进沈舒涵的眼里,“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三年来,我一直以季芸的身份生活着,让我一下子接受另一个身份,我想——我需要时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清楚,你需要时间。”沈舒涵钥匙扣放下,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童颖欣轻点了点头。
沈舒涵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颖欣,生日快乐。”低低说了一句,他便转身离开了。
那道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而又悲伤。
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童颖欣坐在沙发上弯下了腰,深深地将脸埋进了双手里。
刚才那句“生日快乐”,让她的心瞬间揪紧,几乎无法呼吸。
忽然,“轰隆”一声,天际打过一道响雷。
就要下雨了吗?
突然记起刚才沈舒涵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雨具,她连忙站起身,“刷”的一声,猛地拉开了窗帘。
她发现窗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道人影,久久徘徊不去。
是沈舒涵。
他竟没有走?!
拿了把雨伞正准备出去给沈舒涵。
蓦地,又是轰然一声,雷声响过,大雨倾盆而下。
紧接着,屋里一片黑暗。
似乎是停电了。
突来的黑暗,让童颖欣吓了一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伸出手,她摸索着前进,想找出蜡烛之类的东西照明,但屋子里实在太黑了,窗外又是电闪雷鸣,心慌意乱之下,她也不知被什么给绊倒了,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额角不知撞到了什么,一阵头晕目眩。
“嘭嘭嘭!”
房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颖欣,颖欣,你怎么了?开开门!颖欣。”
是沈舒涵的声音。
童颖欣轻抚着隐隐作痛的额际,艰难地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这时又有几道雷电连续划过天际,照亮门外那个人的身影。
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际滴落,黑暗里,他的脸色惨白如雪。
“你没事吧?”借着那道雷电的光芒,沈舒涵也看到了童颖欣的狼狈。
他刚才在外面看到雷电把童颖欣公寓外面的电线烧毁了,担心她出事,这才赶过来看看。
“进来吧!”
童颖欣不忍心再看他一身湿透,让开了道。
“谢谢。”沈舒涵走进了公寓,却是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两声。
童颖欣猛然想起沈舒涵病发时的情景,不禁心头紧了两分。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沈舒涵的气息虽有些急促和不稳定,但精神似乎还好,“你家里有没有蜡烛?”
“嗯,有,可是现在太黑了,我找不到在哪里?”
“用这个找。”沈舒涵拿出手机,用屏幕上微弱的光芒照出了一片光影。
“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童颖欣接过沈舒涵的手机,借着那微弱的光芒,终于在柜子的一角找到了蜡烛和打火机。
当蜡烛点起,昏暗却温暖的光芒终于驱走了屋里的一些黑暗。
“有药酒吗?”沈舒涵忽然淡淡地问。
“药酒?”童颖欣一呆,下意识地就问,“你受伤了?”
沈舒涵摇头,只是看了看她的额际。
童颖欣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撞到了头,“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什么。”
“告诉我药酒在哪?”沈舒涵又低低地问,语气竟有些强硬。
童颖欣先是一怔,继而打量了眼浑身狼狈的沈舒涵,“我看你还是先换下那一身湿衣吧?我去拿药酒。”
然而,当童颖欣找了药酒出来,却发现沈舒涵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一身湿衣也没换。
童颖欣不由轻叹了口气,走过去轻唤了两声:“沈舒涵。沈舒涵。”
沈舒涵缓缓睁开了眼,也许是因为烛光的关系,黑眸中似乎带着些许迷离。
“颖欣——”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虚弱,话音方落,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开始不住地呛咳。
“沈舒涵——”童颖欣发现不对劲,一探他的额际,触手一片滚烫。
“你在发烧。”
沈舒涵轻摇了摇头,“没事。”
“我去拿些退烧药来。”童颖欣正欲转身,却被沈舒涵一把拉住。
“不用了。一会就好。”沈舒涵拉着童颖欣坐下,“我先帮你擦药酒。”
“可是——”
“撞伤了头,可大可小。”沈舒涵拿过童颖欣手中的药酒,倒了些在手上,然后轻轻替童颖欣轻揉着,“你似乎很容易撞伤头。”
他的声音很轻,也带着淡淡的沙哑与疲倦,却很温柔。
这样的情景……好熟悉。
“你以前——也这样为我揉过吗?”童颖欣轻声问。
“嗯。”沈舒涵淡淡地应了声,“那时你为了救呼呼,也不顾自己,结果就把额头撞伤了。”
“呼呼?”
“一只小博美,你的宠物犬。”
“它现在在哪?”
沈舒涵垂下了眼帘,“它死了。”
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童颖欣心中一阵难受。
“那时我正忙着天华的事,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只有呼呼陪着你——但呼呼病死的那一天,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沈舒涵一边替童颖欣揉着伤处,一边回忆,“我想,那时你一定很恨我。”
“不会的。”童颖欣直接反驳。
沈舒涵停下了动作。
“我想我会生气吧!但——绝不会恨你。”
沈舒涵扬唇轻笑了笑,“颖欣——”他似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童颖欣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顺了气,才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你先好好休息,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几天他一直在病着,却没有好好养病。
“我没事。”沈舒涵微微喘息着,紧紧抓住了童颖欣的手,“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只想——只想你能陪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沈舒涵已经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
再这样下去不行。
童颖欣正想摸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忽然,轰然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几乎在同一时刻,房门被撞了开来,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冷湿的手,一把扣上了童颖欣的手。
“啊!”童颖欣被吓得一声惊叫,手机顿时摔落。
“小芸,是我!”
是林瑞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
“瑞,你干什么这样突然出现?”童颖欣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你差点吓死我了。”弯下腰,她正要捡起手机,却被林瑞一把抢过。
“林瑞?”童颖欣吃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快把手机还我,我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不要沈舒涵活着。”
林瑞紧紧盯着童颖欣,就像是疯了一般,“轰隆!”又是一道可怕的闪电划过雨夜,在雷电苍白的光芒下,林瑞原本斯文温和的脸庞也带着上一丝狰狞。
“我不要他活!三年前,他夺走了你,但他不能给你幸福;三年后,他还想夺走你吗?”林瑞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机踉跄往后退。
“不,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他夺走你,我宁愿他现在就死在这里!”
“林瑞!”童颖欣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瑞,满脸惊骇,“你这是谋杀!你快把手机给我!”说着,她冲上去,却又被林瑞避开。“林瑞,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林瑞疯狂地大笑起来,“我是爱你爱疯了。颖欣,我辛辛苦苦才将你留在身边,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为什么?”
欣颖……这是三年来,林瑞第一次叫她颖欣!
但这一句颖欣也同时惊醒了她。
这三年来,林瑞的欺骗……童颖欣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那沈舒涵说的都是真的?三年前——三年前我没有上飞机,是因为你——你采取了非法手段,带我走的——”
林瑞摇头,惊慌地冲过来紧紧扣住了童颖欣的双肩,“颖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颖欣——你听我说!”
“我可以听你解释,但不是现在。”童颖欣推开了林瑞,“我们必须先救人!”说着,她伸手想夺过林瑞手中的手机。
“不行!我不会让你救他!只要他活着,你一定又会离开我!”林瑞突然使尽了所有力气推开童颖欣。
童颖欣被这么一推,一时站不住脚,狼狈地向后跌去。
“颖欣——”身后一具滚烫的怀抱接住了她。
童颖欣回过了头,“沈舒涵?”
“你没事吧?”沈舒涵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疲倦。
“我没事。”童颖欣摇头。
“沈舒涵,你放开颖欣——”林瑞突然冲了上来,一把狠狠地推开了沈舒涵。
原本就有些哮喘病的沈舒涵被他这样一推,顿时跌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
“沈舒涵,我杀了你!”
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林瑞像疯子一样揪起沈舒涵的衣领,狠狠地就往他身上打去。
“林瑞,你干什么?放开他!”童颖欣一声惊呼,试图阻止,但被林瑞挥起的右手打中,整个人往书柜那边跌去。
“嘭”的一声,她的额际狠狠撞上了书柜。
温热的鲜血,顿时顺着额际缓缓流下。
“颖欣——颖欣——”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林瑞和沈舒涵急切的呼喊声,但眼前一片片的黑暗不断笼罩,头痛欲裂,神志更是开始混乱。
她看见了很多熟悉的画面,就如同播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
童颖欣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无聊地看着对面的航班信息屏发呆。
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因天气的关系而延误了一个半小时,候机室里,很多人因此而焦躁不已,但对她来说,延迟或是提早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要多久?
虽然说好了给彼此冷静的时间,但那一夜,她离开的时候看到他那苍白倦怠的脸色,她的心还是很痛。
她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她不知道。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隐藏号码。
“喂,您好。我是童颖欣。”
“喂,童小姐吗?我是林瑞的朋友。”手机那一头响起了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显得很焦急,“林瑞——林瑞他出了车祸。”
“林瑞出了车祸?”童颖欣吃了一惊,“他现在怎样?在哪里?”
“他伤得很重,生命垂危,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所以——”
“我马上就来。”童颖欣站了起来,“他在哪家医院?”
“我现在就在机场里,你在哪间候机室?我过来找你。”
一般能来候机室的只有乘客和相关工作人员,为什么那个男人能进来?
此时童颖欣虽有疑问,但也没多想。毕竟事关林瑞的生命。
她报出候机室号,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往四周张望着,一眼就看见了她。
“童小姐——”那个男人朝她跑了过来。
“你认得我?”童颖欣很惊讶,她再次打量了眼那个男人,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哦。我曾经跟林瑞一起远远地见过你一面。”
童颖欣也不想再细问了,“林瑞,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为什么会出车祸?”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男人很好心地帮童颖欣接过了行李箱,边走边告诉她,原来林瑞因为她的离开心情不好,开车的时候借酒浇愁,结果就撞到路边。
童颖欣不禁感到了一丝疚愧。
若不是她,林瑞也不会受伤。
刚走到一半,当他们经过一个比较僻静的拐角时,那个男人突然说想上趟洗手室。童颖欣于是就在原地等。
这时,已是登机时间,她听到广播里不断播报登机的消息。
童颖欣轻叹了口气。
看来她是去不成澳大利亚了。不过她现在过了安检,要办理出关手续可能比较麻烦了,不知道林瑞能不能坚持住。
正出神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一惊,回过头的瞬间,口鼻忽然被紧紧地捂住。
她试图挣扎,但眼前的视线却开始渐渐模糊了……然后,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在一座破屋里,双手也被捆绑上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是被绑架了吗?
挣扎着起身,她努力地坐起来,却听到了木屋外面有声音。
“林瑞,如果你不拿三百万过来,就别想带走你的女人。”
那道声音很熟悉,好像就是去机场接她的那个男人。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其他几道陌生的声音。
“怎么样?英哥,林瑞那家伙怎么说?”
那个叫英哥的男人嘿嘿干笑了两声,“他还能怎样?还不是乖乖地拿出三百万给我们兄弟花?”
“英哥,你就不怕那小子报警?”
“报警?这件事他敢报吗?本来就是他策划的绑架案,我们只是让计划发生了一点改变而已。区区三十万拿来干什么?当然是三百万才够算!哈哈哈,林瑞要是敢报警,我就跟你们姓。”
“是是,英哥说得对,林瑞才没那个胆报警——”
外面那伙人的议论声,让童颖欣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什么叫这件事本来就是林瑞策划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嘭”的一声,小木屋的房门忽然被撞了开来。
童颖欣看见了那个来机场接她的男人,也同时看见了林瑞。
“钱我们收走了。”
那个男人提了提手中一个黑色皮箱,一脸满意的笑容。
“林瑞,你就带这个女人走吧!当然,那辆车也归我们兄弟了。”
说着那个男人便带着他的兄弟,坐上林瑞的车子离开了。
林瑞等他们一离开,便冲过去,解开了绑住童颖欣双手的绳子,“颖欣——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童颖欣静默地看了林瑞一眼。
林瑞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双几乎能看透人的眼眸。
“我听到他们说了。”
林瑞身子一僵。
“这场绑架是你策划的,对不对?”
林瑞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冷沉地看了眼童颖欣。
半晌,他才开口:“是,是我。”
“为什么?”听到他亲口承认,童颖欣不敢置信地摇头。
“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可是你却不肯留在我身边。”他知道童颖欣深爱着沈舒涵,即使是飞去澳大利亚冷静一段时间,她回来后,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所以,他策划了这场绑架。
让英哥他们一伙假装绑加童颖欣,刚好他在机场有熟人,可以让英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机场,也可以让他们将童颖欣带出来。而他再来一场英雄救美,顺道弄点小伤之类的,博取童颖欣的同情。再想办法把这件事栽赃到沈舒涵身上。
但事出意外,英哥他们不满足林瑞所开出的三十万,将价钱提到了三百万。
他不同意,结果就演变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林瑞,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童颖欣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脸色惨白。
“颖欣——”林瑞伸出手,却被童颖欣狠狠地拍开。
“不要碰我。”
“颖欣——”林瑞惊慌地紧紧抱住童颖欣,“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放手,放手!”童颖欣失声惊叫。
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反正没有人知道你出了机场,都以为你去了澳大利亚。颖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给你幸福,那个沈舒涵,他根本不爱你——你又为什么要自找苦吃?”
“那是我的事!”童颖欣一边怒斥,一边挣扎,“林瑞,你放开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比沈舒涵还不如——”
“哈哈哈——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比沈舒涵爱你?他哪里比得上我?”林瑞的脸色狰狞起来,似笑似哭。
童颖欣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狠狠地推开了林瑞,向前跑。
“颖欣——颖欣——你不要走!”
林瑞在后面猛追。
童颖欣一边回头,一边狂奔,惊慌失措的她慌不择路,没注意到脚边有一个滑坡,顿时一个重心不稳,从滑坡上滚了下去。
“嘭”的一声,后脑也不知撞到什么,一片天昏地暗……
尾声
“啊!”
童颖欣从噩梦中惊醒,触目所及,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之中,只是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刚才那是噩梦吗?
不,那是真实而残酷的事实。
她终于想起来。
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
想起了沈舒涵。
想起了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四号,她在飞往澳大利亚之前,因林瑞策划的那场绑架案,意外丧失了记忆。
后来林瑞给她弄来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并将她带往英国定居。
三年了。原来这三年来她都是生活在谎言之中……
“颖欣,颖欣,你醒了吗?”
恍恍惚惚中,耳畔不断地响起急切的呼唤声,那声声呼唤是那样的凄厉而悲伤,也是那样的熟悉。
她的神志渐渐苏醒,目光也有了焦距,在视线恢复清晰的那一刻,她看见了那张苍白憔悴的熟悉脸庞。
“舒涵——”
再度叫起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她的心底感觉到了一丝真真实实的疼痛。
“颖——颖欣——”沈舒涵先是一怔,继而神情激动地紧紧抓住了童颖欣的手,“你想起来了吗?颖欣——”
这一瞬间,她深深地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颤抖,还有他的痛苦,他的悲伤。
这三年来,他过得并不好。
“是啊,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紧紧地反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舒涵,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管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沈舒涵抓起她的手凑近唇边轻轻亲吻,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这是迟到了三年的告白。
“颖欣,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你了。”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童颖欣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并不爱我,但我在你父亲请求让我娶你的时候,我还是产生了私心。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那婚后的那三个月,你对我几乎不闻不问。”
“对不起,那时天华已经快要倒闭了,那是你父亲为你打造的城堡,你父亲说不能让它倒,而我更不能让它倒!我必须要好好打造这座城堡,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你这个笨蛋!”童颖欣眼底闪过了心疼,“对我来说,你的承诺和感情才能让我真正无忧地生活下去——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为什么你总是让我猜?”
“是啊,我是笨蛋!是我的错!我应该早早就把心底的想法和感受告诉你,我不该隐瞒——”
“知错就好。”童颖欣笑了,多年的心结一经解开,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纠缠我很多年了——”
“嗯?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跟我下那第七百次棋?”
沈舒涵微微一顿,“因为这是唯一可以牵住你的羁绊,只有这样,每当你下起国际象棋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松了那一颗一直紧提的心,沈舒涵疲倦地将头轻靠着床沿。
他的颖欣终于回来了,而他所打造的城堡也终于有了女主人……
“舒涵,其实你也很狡猾啊!”童颖欣笑了,那是一种从心底里甜出来的笑。
然而,等了半天却没有听见沈舒涵的回答。疑惑地微侧过头,童颖欣发现沈舒涵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目靠着床沿,已然不省人事。
“舒涵——”童颖欣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身体不适爬了起来。
“舒涵——舒涵——”她惊慌地摇着沈舒涵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回应。
“医生——医生——快救人——”
林瑞最终被警方逮捕了。
童颖欣并没有恨过林瑞,她始终觉得林瑞也只是个可怜的人。
后来童颖欣曾去看过林瑞,但可惜,听说林瑞在狱中自杀了,只留下一封遗书给童颖欣。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对不起,颖欣,虽然我欺骗了你三年,但我是真的爱你。”
说到底,林瑞也是个痴情可怜人。
只是他爱人,爱错了方法。
爱,是相互的。
单方面的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痛苦无比的吧?
在林瑞的墓前,童颖欣送上一束百合。
她记得林瑞最喜欢百合,他说,他喜欢百合的清香。那种淡淡的香味可以让他想起很多快乐而幸福的事。
“林瑞,希望你下辈子可以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嗯。他会的。”
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隐隐中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轻咳。
童颖欣回过身,看着身后分明还带着满脸倦意的沈舒涵。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来了。”童颖欣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责备和担心,“你的身体还没好,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病危的样子!”
那一天,在医院她差点被他吓死了。
他连连受刺激,又劳累过度,才会造成休克。幸好,被医生及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沈舒涵轻轻拉起童颖欣的手,“你放心,我没事。”
“真没事就好。”童颖欣反手握住了沈舒涵依旧没有温度的手,然后轻搓了搓,又抓起来,凑近唇边轻呵了一口气,“现在可是快冬天了。不是说,你的病秋冬季节最容易发作吗?医生说若你病要是再频繁复发,很可能会造成心源性哮喘,那就很危险了。”
沈舒涵伸手轻揉了揉童颖欣一头柔软的卷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脆弱。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
“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童颖欣含笑轻扫了他一眼。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舒涵,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再让我猜。”童颖欣幸福地靠在沈舒涵的肩头。
“嗯。”沈舒涵点头。
“走吧,我们回家。”
手牵着手,两人漫步在寂静的小道上。
此时夕阳正好,落日的余晖为大地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童颖欣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水晶钥匙扣,看着它在夕阳下闪耀着迷人的红色光泽,唇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这座城堡,将永远属于她了!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仰脸看向沈舒涵。
“舒涵,你现在是不是什么事都依我?”
“嗯。”沈舒涵点头。
童颖欣狡黠一笑,继续设陷阱,“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准耍赖!”
沈舒涵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要我做什么事?”
“陪我下第七百次西洋棋。”
沈舒涵一怔,继而轻笑,“你不怕输吗?”
“我可是这一届国际象棋的冠军,可不是当年九岁的小女孩。”
“那万一输了呢?”沈舒涵淡淡地问。
“那就陪我下第七百零一次。”
沈舒涵闻言微蹙起眉峰,“若还是输呢?”
“那就七百零二次。我会一直跟你下到我赢为止。”童颖欣灿烂的笑颜重新展开,“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沈舒涵松开了紧锁的眉尖,紧紧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小手。
他的幸福,终于被他抓住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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