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火王宫已经五天了，火骊儿没有再缠着火王！
经过那天之后，她已意识到自己与他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她再一味违拗他的意思，恐怕他更会对她退避三尺了。
她不愿看见这样的结果，不想他讨厌她。
同样地，火王的心情也不佳。他总是在骊儿身上看到奈儿的影子。
她开心的时候，骄蛮任性地缠着他的时候，她不开心的时候，神情悲伤的时候，他都会强烈地感受到奈儿的存在。
但是最近宫内发生了一宗怪事，令他没有闲暇处理一切。
“呜呜呜……”
又来了，这凄凉的哭声，每到半夜就惊扰着火王宫内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火王。
他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忽地闪过。卫姬告诉他那是苑奈儿的冤魂。
“为什么会这样？”他隐约看到奈儿的神情好痛苦。
“我早跟王说过，让奈儿公主爱上你，让她心甘情愿为你献出心脏，否则她的鬼魂就会阴魂不化，缠绕着王，让王不得安宁。如今看来，奈儿公主对王的所作所为还是怀恨在心的，她不肯原谅你。”
“我会让她复活，我会给她一个幸福的将来。亏欠她的，我都会弥补她。”
“问题是，王能给她独一无二的爱吗？”
他不太明白卫姬是什么意思？
“王，即使你不肯承认，但火王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跟骊儿公主缠扯不清。”
“怎么会，她已是我的妹妹。”
“王，你说的话骗不了任何人！充满爱情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王看骊儿公主的眼睛充满了情意，王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他哑口无言了。是吗？所有人都看出他对骊儿的感情？可是，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啊！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也许身为王者，生性都是风流的，也怪不了王。”
“不！我知道不是这样的。骊儿身上有太多奈儿的影子了，所以我才会产生动摇！一切都是因为奈儿，我的爱都是因为奈儿。如果是以前的骊妃，我很有把握，完完全全把她当成我的妹妹！可是新生的骊儿，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想起奈儿，让我情不自禁地深陷。”
“王，你搬出再多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也没有用！王，你就是用情不专……”
“那么，奈儿她会原谅我吗？”
“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我亲自出马，把奈儿公主的鬼魂灭了，省得她闹得火王宫夜夜不得安宁，人人自危，担心鬼魂会夺命。二是尽快打造王令，夺得天下的那天，王令同时诞生，奈儿公主复活，三喜临门！只是骊儿公主恐怕一辈子都只是你的妹妹了。”
“那么就打造王令吧。此事交给卫姬你负责。”
躲在暗处里的火骊儿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都碎了。鬼魂鬼魂，奈儿公主的鬼魂吗？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吗？她不相信。
待火王与卫姬走后，她发疯似地现身，朝着那道影喊：“奈儿公主！如果是你，真的是你，就请现身吧，别再躲躲藏藏。”
她还真的想见识见识鬼魂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你不怕吗？”
这道寒栗的声音是卫姬的，骊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是你？又是你？”她心里对卫姬充满了说不出的恨意，觉得这一切都是卫姬这个女人一手策划的，不知道其中内藏了什么谋阴鬼计，“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装神弄鬼？你居心何在？”
“骊儿公主不相信这世上有鬼魂吗？”
“虽然不知道鬼魂是怎么回事，复活又是怎么回事，总之我觉得你不安好心。”
“如果没有证据，卫姬奉劝骊儿公主不要乱说话。卫姬的话王都相信，你现在否决了一切，就等于指责王的愚蠢。”
“我不知道王在想什么，以王的聪明才智，他也不可能任你糊弄的！也许就像你所说的吧，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信任，都只是相互利用！你利用王的一腔痴情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又知不知道王也许同样在利用你呢？你策划了一切，费尽心机策划这一切，到最后也许是一场空。”
“是吗？你太低估我卫姬了。”
“哼。”骊儿不想跟她多废话，转身就要离开。
“骊儿公主，我要你后悔！”
“如何后悔？”她转身。
“受尽亲情与爱情的折磨。”
“哈，你以为你是神吗？”
“等着瞧吧，你会相信我是神！”
战事相当顺利，如预料的那样，火王一统天下了，成为权力最高的王。苑王和水王据说逃到很远的地方，在外伺机报复。
王令诞生了！
王令诞生的那天，卫姬开坛作法。在火王宫众人的见证下，奈儿公主复活了……
不久后，火骊儿也终于明白卫姬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恢复记忆了！在见到奈儿公主那张脸时，她突然记起自己才是奈儿公主——火王亲亲念念的爱人。
“我会揭穿她！揭穿她根本就不是苑奈儿，我才是苑奈儿，真正的奈儿公主。”她自信满满地对卫姬搁下宣战的话。
“是吗？那她不是奈儿公主，会是谁呢？”卫姬的神情诡谲而阴谋。
“我不知道，但她绝不是奈儿，我才是……”
“随便你！但我猜，你不会揭穿她。况且你以为你这张脸有谁会相信你才是真正的奈儿公主？别人会以为你得了妄想症。”
“你忘了吗？珍珠粉……”珍珠粉可以还原她的真实面目，卫姬亲口说过的。
“哈……”卫姬先是大笑三声，“我还以为奈儿公主你有多聪明呢！我卫姬说的话可信吗？我之所以那样对你说，是因为怕你如果突然恢复了记忆。我的巫术还没有炉火纯青，还是小心为上。”
“所以你故意跟我说珍珠粉可以还原面目，哪一天我用珍珠粉洗脸，你就知道我已恢复记忆了吗？”这女人城府真深。
“还不笨嘛。”
“现在你知道我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让我再次失忆，这样你岂不更安全？”
卫姬又邪笑，道：“首先，我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半了，也许你恢复记忆对我达成另一半目标，还比较有用些。其次，我上次说过了，我要你接受亲情与爱情的折磨。谁叫你这个丫头片子不好好跟我合作，这是对你的报复！”
“你好狠的心！”
“无毒不丈夫，无狠不女子。成大事者，必须不择手段。”
奈儿不管，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她。总之她要恢复自己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得到心爱男人的爱情。
“火王！我要见火王，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火王寝宫外，侍卫挡着她不让她进入，说火王正与奈儿公主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也包括骊儿公主在内。骊儿公主？
可笑。
她根本不是骊儿公主，她才应该是火王心爱的女人——苑奈儿。
火王和那个假公主待在一起有三天了，那个假公主是不是诱惑他了？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事吗？奈儿的心很不安。
好。既然火王不让她进去，她就在外面等。他们始终要出来的吧，她就不相信他们会一辈子不出来。于是她瑟缩在墙角外面等了一整天，终于见到那个假公主出来了，果然是与“奈儿”一模一样的脸孔。
这人会是谁？
她的脸皮绝不可能是从真正的奈儿脸上撕下来的，因为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撇开这个可能，卫姬这个女人会易容喽？
“我想跟你谈一谈，好吗？”那个假公主出其意料的好语气对她说。
“好。”她也正有此意。
两人移步至花园。
苑奈儿正思量着以怎样的气势开口，假公主却抢先说了。
“卫姬说，你已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奈儿公主。确实，我不是奈儿。人死了是不能轻易复活的，奈儿没有你的好运气，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而她对火王的爱，就由我这个做姐姐的，帮她延续吧。”
“姐姐？”奈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是奈儿的姐姐，亲生姐姐。”
“怎么会？”姐姐明明已经离家出走了啊……
“骊儿公主知道五年前的事吗？苑王室的星辰公主年仅十七岁，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其实我一直没有死，只是因为我爱上火王了！但是父王跟我说，我是不可能嫁给火王的。他还为我安排了别的婚嫁，我气不过便效仿姑姑当年离家出走。我找到了姑姑，姑姑她生活得很好，还嫁了如意郎君。那时候围在我身边的也有很多优秀的男子，但后来我发觉他们大多都是虚有其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过尽千帆之后，我还是觉得火王才是最适合我的男人，只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像我的妹妹那样坚持。”
姑姑嫁人了？她还以为她会孤独一生……
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姐姐！怪不得相貌跟自己一模一样。姐姐离家出走时她才十二岁，根本已忘了姐姐长什么容貌。
是了，这就是卫姬的诡计，让她受尽亲情与爱情的折磨。卫姬这个女人真有本事，居然连她离家出走的姐姐也能利用。
“骊儿公主，我求你了！看在我对火王一往情深的分上，还有我妹妹奈儿牺牲心脏让你复活的分上，请你成全我与王。”说着星辰公主跪了下来。
这时，苑奈儿知道她不能说出真相，如果让姐姐知道她才是奈儿，她的亲生妹妹并没有死，她又会怎样呢？姐姐也爱火王，并且一爱便爱了五年，痴心不变！
可是她能装作无所谓，成全姐姐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相信卫姬这个女人？”
都是卫姬把她们害惨了。
“卫姬是个好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好人了！如果不是她，我是不可能与火王重新开始的。”星辰公主说。
“那么前段时间扮鬼吓人的，也是星辰公主你吗？”
“请不要叫我公主。苑王室在花冠国已经名存实亡。也不要叫我星辰，我现在是代替我的妹妹奈儿，叫我奈儿吧。没错，扮鬼吓人的确实是我，卫姬跟我说火王只爱我的妹妹奈儿，如果要得到他的爱，就要一辈子扮演奈儿，不能说出真相！她问我是否乐意？我当然乐意的。”
“好，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这是一句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难的话！
奈儿转身离开了花园。今后她还是骊儿，不是奈儿，是骊公主，火王名义上的妹妹承认这个比想象中痛苦一万倍，泪水也无法掩饰地淌下。
回到寝宫里，奈儿看见火王伫在窗边的背影。
不能让他看见，她现在这个泪迹斑斑的丑样子，于是赶紧转身逃跑。
“骊儿。”
然而火王却察觉了她，叫住她的脚步。
她的步子像是钉住一样，无法移动，“什么事？”她悄悄擦拭脸上残留的泪洙，然后装作无事的样子转身面对他，“哥哥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骊儿你是怎么了？”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担忧地问。
“没事。”她轻描淡写，佯装意态轻松地扯出一抹笑。可惜不成功，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对，你一定有事。”
“都说了没事。”就算说了，又能怎样？她脸上的假皮具拿不下来，他会相信她才是真正的奈儿吗？况且她答应过，要成全姐姐的！
“侍卫说你大吵大嚷地要见我，还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都说没事了！”她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拜托你出去好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心真的很乱，情绪暴戾不安。
“骊儿，如果有事你一定要跟我说。”他很担凡她。
“跟你说又能有什么用？如果我做那么多说那么多，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的话又有什么用？尘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知道我爱你，却不知道我就是你最爱的人。”
“骊儿……”
“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他再不走她就要发狂了。
“骊儿。”
“你走。”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疯狂之下把他踹了出去，然后命侍女关上了门。
火王神情黯然地离开奈儿的寝宫，遇见一个侍女托着茶点向他行礼。侍女手上托的茶点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几下，忽然他觉得这味道好熟悉，“这是什么茶？好香啊。”他问侍女。
“回王的话，这是卫姑娘替骊儿公主准备的。”
“卫姑娘？”
猛然间他意识到什么，了然的眸光一闪而过，他露出了一丝丝笑容，然后大踏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好好照顾公主。”
“是！”
火王路过花园凉亭时，卫姬早就等在那儿了。
“王……”她叫住了他的脚步，款款地朝他走来，眼神深沉而闪烁。
“有事吗？”他打了个呵欠，“好困哦，如果没重要的事，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王又何必装模作样？”卫姬一语揭穿他的伪装。
“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王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啊，深藏不露。”
“你——”他怔愣了下，而后一笑，“你打算摊牌了吗？卫姬。”
“我不摊牌行吗？”她优雅地旋了个身，“刚才，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在茶里做了手脚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一直在监视我吗？”刚刚闻到那茶的味道，他突然间想起了九十九种对止疼有特别效用的花露——治疗奈儿的痛经。
“我一直以为火王的精明也不过尔尔，今天我才知道小看了你。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甚至怀疑一切的？”
“我相信我的感觉！我对新生的骊儿有强烈感情，就像对奈儿一样，但我却对新生的奈儿没有任何感觉。我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眼睛！九十九种花露让我想到奈儿以及一开始你说，你是因为爱上水王了，才与我合作，破坏奈儿与水王的婚礼。但事实上你毫无感情，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人呢？这有点可笑，于是，我更坚定了之前的猜测，其实骊儿才是我真正的最爱，她是苑奈儿。卫姬，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法把她的面孔改变了，但是我想你既然有本事让一个人复活，那么易容对你而言也不难吧？”
“那么，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知道我的目的了吗？”
“你的身份是巫族仅存的一员，目的大概就是恢复你们族人的威势！所以你才绞尽脑汁，策划了这一切，是吗？”
“其实，你也在利用我吧？”
“利用？也可以这么说吧，我记得我父王说过，巫族人是拥有最强战斗能力的人，他们可以作为军队的前锋，好好利用便能一统天下。二十年前，三大家族就已经有决裂的前兆了。传说只要得到巫族的帮助，就能得到天下！可惜巫族人不够忠诚，在三大家族间左右逢源，最终三大家族决定联手将你们灭族！我之所以相信你有复活的本事，是因为父王曾经说过巫族人有异量以及我太看重感情了，我希望能复活自己心爱的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操控一切。”
“现在呢？”
“以为没有敌手的我，如今和王打成了平手。”
“你不觉得这句话有点狂妄自大吗？”
“何解？”
“你身处火王宫，我一声令下，任你武功再了得，也逃不过一死。”
“王你不会么做的。”
“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
“王令在我手上，王不会轻举妄动。”
“王令只是一块金子，落在你手上没有任何意义。你以为我花冠国的军队会蠢得听从一块令牌，而背弃他们真正的王吗？”
“军队只听从军令，不是这样的吗？”
“你很聪明！但不够了解花冠国的军事历史。以前由三大家族执政，军事上听从三大王令。其中我火王宫用的是火焰令，统一天下的王令虽然腾空出世并落在你手上，但只是加速揭穿你的伪装而已！那天，你装神弄鬼让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假奈儿复活，我就看出了倪端。你把王令换了，虽然你的障眼法很高明，但我的眼力也不差。你全盘皆输，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一切都策划得很好啊。
“你太猴急！如果两三年后你再把王令掉包，那才真正掌握天下兵权。到时只怕火焰令的作用，也消失了吧，改用王令代替。但是你等不了那么久，因为你觉得你再也没有操纵我的筹码了，对吗？”
“哈哈哈！”卫姬狂笑了三声，“我怎会没有操纵你的筹码呢？奈儿的脸，你不要了吗？你不想奈儿恢复她真正的面貌吗？”
“所以，你笃定我现在不会杀你吗？”
“杀了我，苑奈儿就永远无法恢复她的真面目。”
“要什么条件，你才还原她的真实面目？”
“火焰令，你刚刚说的火焰令，把它给我！”
“你未免太贪心了。”
“用天下去换一段爱情，你觉得不值吗？是啊，失去火焰令之后，你不再是王，不再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接受不了？”
“我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那么，你就等着接受失去最心爱的人吧。”
“你是说你会杀了奈儿吗？”
“不！我不会杀了她！只是让她不再爱你。”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相爱吗？”
“尘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知道我爱你，却不知道我就是你最爱的人，这是奈儿说的话吧？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吗？她恢复了记忆，在你寝宫外大吼大声就是要告诉你真相，但最后她又为什么改变主意，放弃一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假奈儿是她姐姐。”
火王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怎么可能？”
“我不会复活，我也不谙易容，我只有一肚子的坏水！”似乎握住了火王的弱点，卫姬又开始走起了优雅步子，“凭我的坏心肠还有不弱的智商，让苑奈儿受尽爱情与亲情的折磨是易于翻掌的事。”
“你好毒啊，卫姬。”
“现在后悔一开始与我沾上关系了吧？火王！你利用我的代价够高吧？你利用我去夺得天下，我就要你失去最爱。”
“是不是只要交出火焰令，你就会放我们自由？”
“喔！容我想想，只要我高兴，你们就可以快活似神仙，如果我不高兴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殃及池鱼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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