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煸情洞
魅魃只是出掌轻轻一推,煸情洞的石板门便很听话地敞开了。他走了进去,迎面便是一副玄冰制成的冰棺、以及她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她心爱的人、琊琅。而同时,王子辄和镜鸾也看到对方了,他们同时向对方奔去,紧紧地拥在一起。热泪盈眶使他们久久无法言语。花蕊勒出的毒在顼皇他们跳下山崖之前跑去盐池喝了一口池水,便解了。但是迭泪与魅魃一战之后受伤太重了,她甚至无法站立,只能由袤阳挽扶着走。她现在急切想看看不死神药的真正功效是不是如王子辄所说的那样吃药的人会化成一摊血水。
魅魃走近她的爱人,她凝视了他很久很久,想到他不久后就可以睁开眼睛看见她了,兴奋和欢乐便代替了一切,但是她仍不放低警觉、防备所有人。尤其是冥罗,当她从衣衫里拿出不死神药要喂琊琅服下时,他阻止了她,对她说:“难道你想琊琅化成一摊血水吗?”
“不会的,琊琅会复生的。”她坚定地对他说:“听着,琊琅会复生的。我们会相守一辈子。而且我也不会放过你。”
“魅魃,你听我说,不要固执了……”
“不。你听我说,先听我说……”魅魃激动又倔强而且窥探性地望向冥罗,“告诉我,告诉我你对一百年前谋杀琊琅的事后悔了吗?”她看到他悲伤地点头,然后她笑了,这了一会又对他说:“那么我告诉你说,这不死神药真的可以使琊琅起死回生,你会帮我吗?就是守护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搅到琊琅服药,甚至是你自己。”
“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让你把琊琅化成一摊血水……”
“那是我设的一个局。”她笑着打断他说:“我知道。八十年前你因为误杀一个人,然后想挽救自己的错误,便到刃戎之巅取了不死神药。那个结局我也知道。可是我告诉你,那是我设的一个局。”
“你什么意思?”冥罗望着魅魃,他不解她,更感到她眼里的氤氲使人从头寒到脚。
“好吧。我将所有事告诉你。”她说:“当年,当我得知自己被你灌下长寿丸,而琊琅被你杀害时,你可以想象我心目中的恨和彻底崩溃的那种状况。是的,我恨不得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可是我知道我没那个能力。于是我想到了自杀。但是我没有因此死去。就在那时我幸运地给我遇上不死神药。它是被封存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的,包裹药物的一块绸缎上面有说明‘服用此药者必须是死亡一百二十年之冰尸,在这一百二十年间必须用天籁之乐攫住他的亡魂使之不消逝于肉身,此后便永生不息与天地共存。’所以你明白了不?这不死神药今天来说对琊琅才起功效。”
“那么你刚才说‘那是我设的一个局’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拿到的不死神药是假的吗?因为它是假的,所以服用者便会化成一摊血水。魅魃,这就是你的‘局’吗?你要让人相信不死神药其实并没有不死和起死回生效功,这样便没有人到刃戎之巅寻找了。”
“是的,的确是这样。”魅魃说:“不死神药离开刃戎之巅便会变质了。我不能把它带在身边。而我又不能让它被别人夺走,所以惟有去设一个局。其实在整个刃戎之巅就只有一颗不死神药。而其他的不死神药都是我放置的毒药,吃后会让人化成一摊血水的毒药。我每隔二十年便上一次刃戎峰只是为给琊琅带来能弹奏出天籁之音的乐师而己。而我每次装出想闯上刃戎之巅、而又败于你手的样子,只是不想引起你的猜疑。我承认我的功力远不及于你,但这次一百二十年之期到了,我绝对不能败于你手。所以一路来我处心积虑,终于我成功了,现在你要阻止我吗?”
冥罗走开了,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了。只是他挡着趔趄上前想要夺得不死神药的迭泪,说:“迭泪,就算你得到不死神药你又可以怎么样?你有一百二十年时间等待,然后让伏饕复生吗?就算你有,一百二十年后他复生了,可是他的妻子已经死去了,那他复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难道你们可以相爱吗?”
“我恨死我自己了……”迭泪软下身子,现在她失去了所有站立的力量,“如果让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绝对不会赐死伏饕。其实我不想他死的,我从来没有那个念头。可是他终究因我而死了。”
“这就告诫了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冥罗跟她说的时候,他故意睨了睨袤阳,又对她说:“迭泪,你要好好珍惜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否则待一切你无可挽回的时候,你会象今天一样后悔。”可是他这些话迭泪都听不进耳朵里,现在死寂占据了她的心。冥罗看见她这样,隐瞒和坦言在他心里挣扎已久。最后他问她,“如果我告诉你伏饕并没有死,那么你会怨恨他吗?”
“什么?”迭泪马上爬到他的脚边,“你说什么?你是说伏饕他没有死吗……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我便可以心安理得了。还提什么赐死不赐死呢。不过……这可能吗?伏饕他永远不会复活了。”
“伏饕没有死。”他肯定地告诉她,“那天伏饕看到了寻找他的告示,便来找我,并把他的一切情况告诉我。后来我琢磨之下让他不要去见你,我们就说从没见过他这个人。可是小城镇不大,我怕你们不知什么时候便不期而遇了。冒昧地说,虽然我了解迭泪公主你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是你性格刚烈,而且在你们巫族人眼里看来所有违背诺言的人都会被你们赐死,为了不使你日后后悔和毁了一个幸福的家,我给了伏饕一颗药丸。让他和你起冲突的时候便服下,服下此药,便会产生一种死亡的假象。”
“可是他是震碎内脏而死的。”迭泪说。
“这种药就是要经震碎内脏之后才产生功效的。就是说利用这种药达到假死目的的人他武功已尽失了。虽然他的死亡是假的,可是内脏震碎却是真的。不过独特的是内脏碎裂却不会影响他的寿命和健康。”
“真的吗?真有这种药吗?你不骗我?不是为了安慰我而捏造出的一个谎言吗?”
冥罗交给她一封信,信中只有简短一段话,“迭泪,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冥罗已告诉你一切事情了。请原谅我的假死,因为我不可能丢下我的妻子。我对她负有永久的责任。而同时冥罗告诉我,在与你同行的男子中有个人对你有特别的情愫,他望你的眼光充满柔情。公主,伏饕衷心希望这个人能带给你幸福。”迭泪看完整封信后,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眼光不经意地与袤阳相对,他望着她的眼光很温柔,她不自觉便对他笑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酣恬地冲人笑呢,从这个笑容中他得到了暗示,他感到快乐无比,他知道幸福离他不远了。
肜若含笑地望向相拥在一起的王子辄和镜鸾,她想着自己不久的将来和铸剑师重遇,一定也是这幅动人的画面吧?但是当她看到王子辄腰间佩带的那把金铁宝剑时,她不由分就咚声跪下了。唤道,“臣叩见大王子。”只到她的声音,王子辄和镜鸾含羞地不情愿地分开。然后王子辄睨向肜若,“你是?”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她,而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大王子?“你是祁玄国的人吗?”
“是的。”她恭敬地回答他,“我原是宫廷乐师,二十年前曾为你父王奏过乐。我的郎君名叫剑造,你应该认识他吧?他是兵部铸剑师。”
“剑造?祁玄国第一铸剑师,是你的郎君?”
“是的。王子你的金铁宝剑又名定风宝剑便是出自剑造之手。宝剑出炉那天他不幸被雷电击中,之后为了救他我以与魅魃出卖二十年自由为条件,他才被救活。之后我便跟魅魃来到了这煸情洞。后来我发现这煸情洞是可以与自己相爱的人相互通灵的,他告诉我定风宝剑献给了国王,国王大为赏识,便赐了他第一铸剑师的封号。并且国王后来把定风宝剑赐给他的大王子、辄,所以看到定风宝剑我便知道你便是王子辄,我们祁玄国的王位继承人。”
“你不必多礼了,快平身。”王子辄扶起她,然后肜若又对他说:“我知道王子辄你动身前来刃戎峰取宝物的事,现在宝物取到了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子辄你必须马上赶回祁玄国。因为国王病危,而二王子侍奉在他身边,也许二王子要发动政变了。”
“什么?父王病危了吗?”这个消失的确带给王子辄莫大的震憾和手足无措,“可是,衍宝盆还没有取到。”如果就这样空空而回,他会觉得很遗憾。但同时他更清楚如果他再在刃戎峰耽搁的话,祁玄国会乱成一片,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他绝不允许二王子、敛,有谋权篡位的机会,“怎么办?如果这时外敌入侵,我们祁玄国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没有大量金钱是买不到别国的利器的。”
这会儿冥罗走到他跟前,交给他一块绸缎,跟他说:“上面记载了炼造绝世利器的方法,我就作礼物送给你。两国交兵首要在武器装备上,不是吗?至于那个衍宝盆,就算你们有能力取得,我也不会让你们带下山去的。因为我不想看见更多的人为了觑觎刃戎之巅上的珍宝而送了命。我这么说你懂吗?你想想,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可以从刃戎峰回去的。而你们回去如果真的取得绝世真宝的话,那么可想而知这样等于大大鼓舞了寻宝之人之念,这样会有更多人为了贪念而身亡。你取得了衍宝盆,没错,你的国家可能因此而成为强国,再也没有任何国家敢侵占你们。可是你想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样?这个衍宝盆必定会给凡世带来一番腥风血雨的。你身为一国王子,我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
王子辄点了点头,冥罗所说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不过他非常认同他的话。他把绸缎收在怀里,对冥罗说:“你放心吧冥罗,我们回去之后如果别人问起,我们会对他说刃戎之巅其实一无所有。”
“好。很好。非常好。”冥罗抱抱他的肩,说:“我会告诉你们下山的捷径的。”
这会儿魅魃突然发狂似地大叫起来,因为琊琅服下不死神药后没有任何起色,反而他的身体模模糊糊如同要蒸发于空气一般。见这样,众人都靠近于冰棺周遭。魅魃的头发因为惊慌欲绝竟然瞬间蜕变成白色,长长的银发散落在琊琅身上铺满他整张脸孔。只是那些触及琊琅的脸的头发竟然瞬间折断,然后消失了,不留下一丝烬埃,“为什么?为什么竟然会这样?”魅魃惊惶失措地叫喊,看着琊琅渐渐消失于空气的身体,她不知所措、乱了手脚。无助、害怕、还有死寂震攫了她的心智。
“也许……一切都是那个神秘部落给我们的愚弄。”冥罗的声音非常苍凉,如同一下子老了几千岁一样。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魃魃歇斯底里地嘶喊,“我相信这世上既然有长寿丸,就一定也有不死神药。”她如同无助饮泣的小孩一样摊坐在冰冷的玄冰地板上哭泣,“琊琅请不要丢下我,琊琅。为什么竟然变成这样……”
“魅魃……”冥罗握着她的手,企图对她说些什么,让她心情好过一些,可是她甩开了他的手,径自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思绪中。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绝对不愿意去相信的,她费尽心机、等待了一百二十年,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怎教她不崩溃?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不死神药。”肜若用富有哲学韵味的腔调说,“死亡,本来就是一种自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种自然状态。”
“师父。”镜鸾想奔到魅魃身边,但被王子辄拉住了,他对她说:“她现在已经崩溃了。你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见。希望时间可以治疗她的创伤。”他把她拥入怀里,他知道亲眼看见自己的师父变成这副模样,她一定很难过。
“王子辄,你真的认为时间会使师父平静吗?”她跟他说:“我一直认为师父是最冷漠无情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直到今天我才真正了解师父。难道有情人的结局都是这样的吗?”她倏然想到自己可能的命运。王子辄就要回国了,他的父亲病危,弟弟试图夺位,回国后他的生活重心肯定马上就转移到国家大局上,很多事都无遐顾了,包括她。那么加入一个陌生国家的她要如何自处呢?
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拥得她更紧了,“镜鸾,我始终相信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我答应你,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能使我离开你。你也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你也不会离开我的,是吗?答应我。”
“是!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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