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谈
隔天,甄圣美照常上班。
每天早上十点钟之时,她便准时送待签的文件到他的办公室里。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写字。知道她来了,他抬了抬头望着她,“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的。”他说,“圣美!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休息?”甄圣美挑了挑肩,“在家里时刻面对着四面发白的墙壁,然后不断地提醒自己‘你是个患者’吗?我很好!虽然没有人相信我。但我真的很好。算了,我已经接受这种人人把我当疯子的状况。所以你也不要多说了。这都怪我,谁叫我的话没有说服力,又拿不出证据呢?所以,你们把我当成疯子是我活该的。”
“圣美!”他握了握她的手,“我也很想相信你——”
“好了!”她打断了他,“别说这个话题了。”因为她知道继续下去,他一定又会搬出很多理由证明她精神失常。“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假若我真的疯了,你还会爱我吗?虽然我一直不敢问你你会爱我多久?但今天,无论我是疯了也好,无论我是正常也好。我都要问你,你会爱我多久?告诉我,不要欺骗我,要坦白。只要你坦白,像以前一样坦白,那么即使答案是我不愿意相信我,我也接受。真的!你不要以为我有病,以为我不能受到刺激,就骗我。我不想你骗我。在我认为,爱情是没有欺骗的。”
“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
“嗯!我正在考虑和你长相厮守。”
“考虑?”她笑了笑,“那就是还没有决定喽?也好,至少我是一个值得让你考虑的人选。我满足了。我可以坐在你膝盖上吗?”她说,然后自发走过去,坐在上面。“你还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呢。”她靠入他怀里,听到他的心跳,那是一种令她心频加速的心跳。他抱紧她,紧紧地揉入怀里。此刻他感到幸福的滋味。他从来没有这么亲昵地抱着一个人,任由那个人在他怀里撒娇。以前他和深田纪子在一起的时候,平日里很少有亲昵的举动。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比较恭谨的人,都非常注意自己的举止礼仪。
她用自己的头顶摩挲着他的下巴,“我一想到那天晚上深田纪子对你的勾引我就吃醋——”她说,突然又止住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深田纪了了。因为这是个不快的话题。”说着她看向他,“不如我们谈谈心吧。好好谈谈心。在我印象中我们好像很少好好淡心,我们的恋爱似乎是速度化的。似乎是场充满紧张的赛跑。”
“虽然你有意识你略过纪子。”他说,“可是关于我和她的事我想和你说一下。那天晚上,她的举动确实让我意外,因为在我记忆中她从没有这么火热过。当时,我就隐约觉得一定有什么要发生了。只是没有想过会是她的一个局。事后——就是她临走时留给我的那封信,你也看过了吧?所以我相信纪子!是我对她了解不深,之前我对你灌输的对她防备的思想,或许真是个极大的错。”
“好了!”她面有愠色,自他膝中跳下来,“我不想和你谈论有关深田纪子的任何话题。因为我们的思想对她的认识从来就没有统一过。以前,你对我说我们要如何防备她,我也是半信半疑,觉得一个女人她会这么厉害吗?可是现在,总算是领教到了。她很厉害!厉害得令我五体投地。她小小伎俩就使我们距离那么远。”
“这种爱情令我很累。”她补充说。
“其实我挺羡慕潋艳的,她有一份稳定的爱情,而我却那有那个福气。”她又说,“狄宁泉对她很好。我这样说,并不是指责你对我不好。而是,你的爱情观有时真的令我寒心,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圣美,你想说什么?”他不太听得懂她的话,感觉上有些模棱两可。真如她所说的,他们之间好像产生了缺口,隔了道莫大的鸿沟。他跨不过去,她也走不过来。他们就在两岸上遥遥相对。比牛郎织女还惨。因为牛郎织女每年还有一天是相聚的,而其余不能相聚的日子,也是心贴心。可他们,却是很遥远的感觉。
“我也很累。”他说,“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的。我不是后悔和你一起。而事实上能够和你一起我感到很幸福的。真的,因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知道以我以前的记录说爱你之类的话挺没有信服力的,可是我现在已经努力改变自己。我爱你,我也要你爱我,永永远远地爱我,不必担心我什么时候便不爱你了。我怀疑我的决定,是因为我挺抱歉的,我抱歉我的加入使你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如果和我在一起会使你没有幸福,没有欢乐的话,那即使我伤心,我仍然会尊重那些对你幸福有加的决定。例如分手,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要分手!”甄圣美饮泣着跑过去抱着他。他刚才的一番话的确感动了她。在这之前,她一直未能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听见他这么说,她便彻底放心了。原来他爱她,就像她爱他那么深。如果爱情必定不能天长地久的话,那么她要曾经拥有。可是天长地久!——她要这句批语。
“我爱你!真的!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我。既然我做错了事,即使我疯了。都不要不理我。我知道要你答应我这些,很自私。如果我真的疯了,要你和一个疯子在一起,便是一种折磨。可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疯。我真的真的没有疯。我知道只要一扯上深田纪子你们都会认为我的疯病又犯了。所以我现在都极力回避这个话题。所以,请你无论如何不要丢下我。”
“我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以前我挺高傲。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那些女人苦苦哀求她们的男人不要遗弃她,拖着他的腿不让他走,我就觉得她们很低格。可是我,我今天却是做着与她们同样的事。是因为我终于知道爱情是个怎样的东西。就像吸****一样,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
“你就算拿棒子打我,撵我走,我也不走。嗯?”
“那就这样说定了。”她倏然眉开眼笑,“你可不要反悔。”
“一定。”他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打勾勾。反悔的人下辈子会变成小猪猪,任人宰割。可是有时候我气在头上,说出言不由衷的话你不要当真。因为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争吵的嘛。小吵怡情。所以呀,当我板起脸孔骂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开怀起来。嗯?”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指搭上她的。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喽。”
“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呢?我要给你订快餐了。”她问他。
“嗯,让我想一想。”片刻之后他说,“鸡蛋炒肉片吧。”
“你要存钱吗?”她会这样问他,是因为鸡蛋炒肉片是快餐中比较便宜的餐菜,而他一向不怎么爱吃这个。否则她怀疑他口味怎么突然变了。
“对!我要存钱。”他说。
她很想问他存钱干什么?但她倏然又想到,他们还没有结婚呢,就开始管他的经济,他一定会感到厌烦。想到这里她便忍住不问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让他陪她去看医生。即使她知道自己的思维多么地正常。她不愿意打破这份和谐,所以只得默认自己的病态。虽然有时她仍然会为这个话题恼火,可是为了眼下的幸福她忍住了。
“甄小姐!你气色不错。过得挺愉快吧?”这会儿深田纪子又像幽魂似的缠上甄圣美。而对于深田纪子的突兀出现甄圣美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并不觉得被吓倒。反之,她一天不出现她倒觉得怪怪的,十分不自在。那样她倒会怀疑之前的情形是不是出自于自己的幻觉。只有深田纪子站在她面前,她才相信自己是正常的。
“这次找我,又有何高见?”甄圣美皮笑肉不笑地说。
“高见说不上。”深田纪子递给她一个信封,“打开。里面的东西保证吓你一跳。”
“你又搞什么诡计?”她不想看,因为看了之后一定会着魔似的上了她圈套。
她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难道关于韩晨曦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了吗?”
“晨曦怎么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实在抵御不了“韩晨曦”的诱惑,所以她打开信封,接着看到一沓照片。“怎样?这个女主角还挺正点吧?”当甄圣美咬破嘴唇,一张张翻着照片的时候,深田纪子说:“我看见韩晨曦总是跟这个女人约会。不知道他和她是什么关系呢。甄小姐,你知道吗?”
甄圣美把照片还给深田纪子,“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呢?深田纪子!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相信晨曦。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是吗?”深田纪子挑了挑眉,蛊惑式的声音说,“我们女人啊。就是这么傻。当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都矢志愿意相信他对我们是忠诚的。当初我也是这样。结果呢,韩晨曦还是贪新厌旧选择了你。这个选择到底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男人喜新忘旧的本性呢?我已要不想去探讨了。反正现在这个男人的本性又犯啦。他爱上了别人,就是照片里的女人。不过也难怪的,那个女人这么美丽,不是一般的美丽,高贵之中又透出一股别样的韵味,不是你这种看起来不晓世事的黄毛丫头可以与之比美的。再想想,你现在可是个精神患者耶,他对你的爱情还在吗?嗯?”
“你不用挑拨离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
“别咬狗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不是挑拨离间,你自己去琢磨琢磨吧。”
甄圣美笑笑,说:“我只能说,你这个日本人的中文造诣可真非同一般。”
甄圣美虽然装作对深田纪子的“杰作”或是“圈套”不屑一顾似的。但是当深田纪子离开之后,她僵直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女人啊,都是善妒的动物。刚才的照片上,她看见韩晨曦和那个女人挺亲昵地挨坐在一起,她就不由得抑制住满腔怒火。那个场面如果是偶然的,或许她会认为那个女人的韩晨曦的女客户。可是照片中韩晨曦和那个女人多次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场所约会。餐桌上罗列着各种美肴,难道这就是他节食的原因吗?他努力存钱,节衣缩食,就是为了跟别的贵小姐约会?
她回到办公室里,这个疑问还一直困扰在她心里。
“圣美!”韩晨曦这会儿很忙,阅览着厚厚一沓文件,他头也不抬一下,冲她道:“把外面那些包裹拿进来好吗?在你的桌面上放着呢。”
甄圣美点了点头,到外面把他要的包裹拿进来了。
“里面是什么东西?”她问他,包裹四四方方的,拿在手上又不太重。
“噢!没什么!没事了!你先忙吧。”
甄圣美出去了。韩晨曦总是这样,在上班的时候对任何人都是公事式的态度。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只是郁闷在心里那个问题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突然想去人事部瞎溜一会,她来到门口便与甩门而出的狄宁泉撞上了。“宁泉?”她看了看狄宁泉的脸色不太妥。
“潋艳呢?”
“死了。”狄宁泉疾疾地说,然后甩袖而去。
“喂——”甄圣美唤着他,同时看见好友示意让她追上去看看。看样子,张潋艳跟狄宁泉闹别扭了。于是甄圣美追着他来到停车场。“宁泉,你去哪里?”她问,见他上车,似乎在开车出去。
“我去自杀。”他说。
“那等等!”她咚地上了他的车子,“我也想去自杀。我陪你一起去自杀吧。”
他把车开到山顶上。这儿空气清新,花木秀美,确实让人怀抱大开,心旷神怡。“这儿,似乎不是一个自杀的好地方呢。宁泉!”她说,像他一样靠边车子的一边。见他不说话,她睨了睨他的侧脸。“怎么啦?两个人在一起闹别扭是常事,看开点啦。”她又说,试图安慰着他。其实她觉得她自己才是最需要人安慰呢。
这会儿他扬了扬唇,说话了,“你呢?圣美!你的心情看起来也不太好。”
“是呀。先说说你和潋艳的事吧。嗯?”
“其实没有什么。”他顿了一会儿,“就是我吃醋了。因为我最近才倏然发觉原来她有很多男朋友。她说,她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自从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他们约会过。可是,还是有很多男人来找她,缠着她不放。所以我非常生气。”
“我不是在气她。”他又说:“我知道,我知道她为我改变了很多,可是我就是生气。我不知道我气什么。总之,我就是非常生气。”
“我明白。我明白这种感觉。”她说:“晨曦也是。有时候我会相信深田纪子的鬼话,觉得他是一个不甚可靠的人,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是,自从认识他之后,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了。我想远离他,但我太爱他了。我无法去过没有他的生活。真的。”
“你说,人为什么会爱人呢?”他问,望向她,“我又为什么会偏偏爱上潋艳,还有你又为什么会执着爱着晨曦?我们为什么不能爱上别人?除了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之外,为什么对别人没有感觉呢?”
“我不知道。”她甩着头,“这也是我一直在探究,却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为什么不会爱上你呢?”说着他凑近她,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看!我吻你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我相信你在接受我的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感觉。爱情!吻!真奇怪。我们都无法爱上别人。”
“固执地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她说:“就比如我和晨曦之间吧。很多疑问我都对他都开不了口。因为我怕,我怕他会以为我不相信他。我想,基本的猜疑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一个人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了解另外一个人,因此,无法完完全全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别人。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特别是打算过一辈子的情侣之间。可是我就是不敢问他,因为我怕所有会失去幸福的可能。”
“我也不敢问潋艳。”他说:“我很想问问她,你以前到底有多少个男朋友?我不敢问。我怕问了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会不一样。她很敏感。如果我那样问她,她会以为我是不是介意她有过太多的男人?其实如果说我不介意她以前的种种记录是假的,但是我爱她,所以我可以接受。按照现在都市男女的观点,合则聚,不合则散。而对于对方的情史似乎是一个禁忌。我不要这样,因为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她。她也没有机会了解我。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心与心的交流。她是我决定了要爱一辈子的对象,我真的不想弄得以分手告终。”
“以前我还挺羡慕你们的呢。”她瞟了瞟他,苦笑,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如这样吧!”她努力调起自己的情绪,借以感染他,“宁泉!我们回去之后呢,你找潋艳问清楚,而我呢,我也找晨曦问清楚。我们不管后果如何,反正有疑问就要问清楚。”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弄得更糟?”他有点担心。
“那总比闷在心里好受吧?”
“这倒是!对!不试一试又怎会知?或许坦言是开启彼此心扉的一把钥匙呢。”
现在,他心情难挨得很。十分钟前,张潋艳拿着一张照片踢门而入。“韩晨曦!”张潋艳把那张照片丢到他面前,对着他大吼大叫。虽然张潋艳这个人一向大咧咧的,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咬牙咆哮过。
“潋艳!有事吗?”他萧然而起,问她。
“你自己看看吧。”她戳着照片。
他看了,然后脸色倏然发白,全身像是被电到一样,整个神经系统都麻木了。因为照片上面的镜头是,狄宁泉酣吻甄圣美的画面。“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他还力求镇定地对张潋艳说,“我不相信。宁泉和圣美!他们不可能。”无论如何他不想相信,第一时间里他认为有人在背后捣鬼。第一时间里,他想起了甄圣美所说的,深田纪子还在中国的话。总之,他认为这是个陷阱。
“怎么不可能?”张潋艳尖着嗓子说,“我和狄宁泉一早就出现感情危机了。我知道他嫌弃我。这段日子,他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说我****,恬不知耻。而圣美呢,她常常对我说她挺羡慕狄宁泉对我这么好的。还有那个姓狄的,他从来不掩饰对圣美的赞赏。”
“所以说——”她下了个定论,“他们背叛了我们。”
“这些照片是谁送来的?”他问,他还是不能相信。
“我以前的男友中的一个。”她说,“自从为狄宁泉在一起之后,我就提出与他们分手。可是他们有些人不肯放过我,总是想破坏我与狄宁泉。这些照片,就是他们寄给我的。他们的目的是很明显啦,就是让我看看狄宁泉出轨的罪证,然后让我和他分手。”
“我相信圣美——”他惨白着脸,仍然坚持着。
“但是我不相信了。”她哭亢着声音,“一个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心爱的男人。我爱他,我爱宁泉,为了他我可以改掉所有的恶习。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对我不满意。他说他爱我!他爱我就应该接受现状的我,而不是试图改变我。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我毫不吝啬我的感情。但他却以背叛来回报我。我怀疑当初那个费尽心思,只想让我成为他女朋友的狄宁泉已经死了。”
“潋艳!你冷静点!我觉得我们应该——”
“你觉得是你的事!”她打断他说:“我觉得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我和狄宁泉结束了。和甄圣美结束了。只是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当个傻瓜,所以才将真相告诉你——坦白说吧,我恨甄圣美,我不要她得到幸福。我不要她有两个男人爱她!我真的恨死她了。”
当她走了之后,他就瘫坐在大皮椅里,细细地回想起——
是了,甄圣美是说过她挺羡慕张潋艳的话,是因为她觉得狄宁泉是个好男人吗?她说——“其实我挺羡慕潋艳的,她有一份稳定的爱情,而我却没有那个神气。狄宁泉对她很好!我这样说,并不是指责你对我不好。而是,你的爱情观有时真的令我寒心,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是吗?是吧!他让她感到没有安全感。
所以韩晨曦——他对自己说,是时候放手了吗?她爱上了别人。不爱你了。她已经不爱你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浮想联翩。
当他听到门吱地被推开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看见甄圣美向他翩然走来。
“想什么呢?”她看见他神色凝重,便问道。
“没什么。”他木讷地答着,“去了哪里?”
“嗯,先不要说这个了。”她微笑,心里颇有不安。她在思索着怎么问他那个女人的事。刚才回来的路上,她还跟狄宁泉约好无论如何一定要问出口呢。可是现在她突然没有勇气了,她仍然害怕很怕。
而他呢,他以为她为难的神色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分手。
所以他先说了,“我们分手吧。”
“什么?”除了怔愣之外,她的心跳也止住了。难道深田纪子所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爱上了别人?这么快,他便对她没有感情了?“为何?”她张惶结舌,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总说我看见深田纪子,让你觉得我是疯子?”可是她最终没有问出口。
“好吧。”她说:“如果你要分手,就分手吧!”她眨了眨眼睛,把所有的眼泪都往肚子里吞。这段日子以来,她没有学到别的,但是她懂得了,对于一个不再爱你的男人,当他跟你说分手的时候,最好努力潇洒、利落干爽地接受,千万别表现出一副如遭雷击,天崩地裂的样子。后者一概没有用,只会让你丢掉最后的尊严。情斩了爱断了,或许我会哭,只是我的脆弱不要让你看见。
当她转身,走出他视线的时候,他也一瞬崩溃了。因为她果然爱上了别人。否则,她怎会走得如此干脆?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她说过——“以前我挺高傲。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那些女人苦苦哀求她们的男人不要遗弃她,拖着他的腿不让他走,我就觉得她们很低格。可是我今天却是做着与她们同样的事。是因为我终于知道爱情是个怎样的东西。就像吸****一样,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现在她却走得非常的潇洒,是因为跳出了罂粟的吸引了吗?
我们就这么完了吗?他对自己说,眼泪淆落下。
——无情的最高境界正是有情。若非有情,无法做出无情的事。有情的最高境界正是无情。只有对一个人无情,你才会背弃他,爱上另一个人——他喃喃地念着一当红女作家张小娴的慧言真句。张小娴说得对,这句仿如天界神灵的真句的确概括了有情无情的种种。倏然想通了,他无法恨她,更无法去指责她。
而甄圣美呢,她躲在一个角落里哭得天昏地暗,同样想起了张小娴的某一句话,[如果有一个男人深迷地爱着你,你应该尽量享受这份爱,但是不要期望他能够爱你到永远、不要问天长地久,还是曾经拥有?凡是美好的东西总是以不同的形式天长地久,功德圆满]——然而,这句贴近心灵深处的言语却无法使她在此时此刻获得一种特殊的安慰和释怀。她恨自己太放不开了。
分手的两人同时想起同一个作家说过的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或者,是另一种方式的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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