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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真相

接下来两个有培训课程的晚上,没有再见到那个守在会客厅的身影,意外的同时又有些释然。她若能把事情放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倒是前台接待似乎把这个“很有气质”的徐小姐当作前辈楷模偷偷地仰慕了,念叨了好几句“徐小姐怎么不来陪堂了呢”。

林放听了只是莞尔,年轻人还是单纯得多,即使有欲望也是赤裸裸的,不会让人厌恶,看着他们仿佛自己也变年轻了,这也是为何他喜欢培训职业的原因,虽然维持公司稳定运转的仍是咨询业务。

周五的晚上,进门时仍是没见到徐予芊的身影,不过已经不会意外了,林放同前台打过招呼后,进办公室准备自己的课程。因为是周末,多安排了一节课程,结束的时间又比平时晚了许多,这对上了一天班的学员而言无疑是很累的,然而迄今为止没有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相反却热情高涨。毕竟是出了社会的人,谁都知道由公司买单提高自己的机会难得,况且课程安排的确实都是实用的东西,若还像学生时代那样爱上不上课多了还要抗议,只能说这个人心智还不成熟,趁早回炉再烤两年才出来混吧。

一般而言林放会把自己负责的课程放在最后,然而今晚另一个培训师恰好九点之后才脱得开身,他便先上了自己的课,下课时另一位培训师也来了,正好交接。他出了讲室,经过会客厅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这一看脚步就顿住了——供客户休息等候的长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埋首工作,反而半倚在靠背上,双目轻阖,脸微微偏着,竟是睡着了。

他看了半晌,转到前台,问:“徐小姐她……”

前台接待也放低了声音,轻声轻气地说:“八点半时她又来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我一转头,便看见她睡着了。”说着还心有戚戚地加了一句:“林先生,做女强人是不是都要这么累呀?”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壁钟,“已经过九点了,你先走吧。”

“好的,林先生你要看着点徐小姐呀,别让她这样睡太久了,小心着凉。”

敢情她过了下班时间还逗留这么久是因为不放心“徐小姐”呀,林放有些好笑地看一眼自家心眼长偏了的小接待,点点头,转身回到了会客厅。沙发上的女子对外头的对话一无所觉,仍是姿势不变地睡得深沉。

她性子中有种近乎固执的一丝不苟,就连打盹时也是两手交握放在并拢的膝上,坐姿拘谨得很,只是平时那种直接到凌人的气势不见了,挽得整整齐齐的发此时垂了几丝在柔白的颈上,有种让人为之心怜的柔弱,即使知道她平素是多么地强势。

初秋的夜晚已渐凉,她的着装显然只能应付白天的温度,眼下像察到了凉意似的双肩不自觉地微微缩起,眉间也有了小褶,睡得很不安稳似的。林放见状,首先想到是进办公室取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她披上,不过很快就知道这种想法不妥,况且一会学员们上课完出来,看见她披着他的外套也不好。

在让她好好睡一觉和担心她着凉的想法间摇摆了一会,他终于还是俯身唤她:“徐予芊?”

她没有反应。

林放又唤了几声,得到的只是徐予芊皱了皱眉头,将身子转了个角度背向他的回应。他没法,伸手正要去拍她的肩,她却突然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瞬间似乎凝固了,仿佛拉紧了的弦,下一秒,便要断裂。

林放很快就反应过来,定定神,收回手直起身子道:“这里冷,我的办公室里也有个沙发,累的话到那儿躺一会儿吧。”

徐予芊眨眨眼,仿佛才知道自己刚刚睡着了。她慢慢坐正身子,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只摇摇头:“不了,我只是不小心睡着而已,现在不困了。”

她说这话时还是有些没有精神,眼睫下的阴影里满是疲倦,林放看她这样子,不由说:“白天的工作忙累的话,晚上可以不必要过来的。”

徐予芊不说话。

不知是否他太敏感,总觉得她的沉默中有一丝赌气的味道,却没有多想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敬业,不过每次都来陪听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留点休息时间,培训课程的质量方面,你可以相信我。”

她突然一咬下唇,说:“我没有不相信你!”这次无须怀疑,那口气可是冲得可以了。

林放微怔,还未及想她在生什么气,徐予芊已经拎起包包冲他僵硬地一点头,挺直着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玻璃大门。

她的举动太过突兀,林放根本没法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消失在门外,这才想起看一眼壁钟。

九点半……这时候打车应该没问题吧?

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浓浓的不满气息,让他有些莫名,细想方才的谈话,自己虽然有些多管闲事,可似乎没有哪一点会让她气到摔门而去。

方才的徐予芊,简直像个在发无名火的孩子……还是他太老了,弄不懂现在的女孩子的心思?

摇摇头,抛去无谓的猜想,他慢慢走回办公室。

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是在公司留到最后一个才走,开车回去的路上顺道在超商门口停下买了一碗方便粥,连带想起上周陪徐予芊吃宵夜的情形。其实除了日常三餐之外,一个人下馆子真的很没意思,他的物质要求极为简单,有时候宁愿买微波食物回住处热了吃。

回到公寓开音响,吃完粥后洗了个热水澡,正在擦拭头发时门铃就响了。

他住处的门铃一年里头响的次数寥寥无几,尤其是这种深夜时分,所以心里不是不奇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地放下毛巾便去开了门。

门一开林放就怔住了。

来人似乎也没料到会看到他这样子,表情由“要说什么话完全准备OK”瞬间变为一片空白,只是微睁大了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林放无语地将门完全打开,退开一步,“进来吧。”

“呃,我只是……”

“先进来再说。”他打断她,自顾自地转身。

都找上门了还客气什么,现在的年轻人……

门边静了片刻,才听到她有些拘谨地说了声:“打扰了。”然后是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脚步声于身后响起,林放没有回头,仍微眯着眼在客厅的沙发与桌子上搜索着,徐予芊见状不由问道:“在找什么东西吗?”

“眼镜……”他喃道。

明明记得擦头发前是挂在这附近的,他很少这么不长记性……唉,这位不速之客来得太突然,令他惊讶得脑子都迟钝了,果真是老了……

徐予芊一眼就瞧见了他左手边规规矩矩摆在挂柜边上的细边眼镜,于是上前拿起:“是这副么?”

“啊,谢谢。”林放伸手去接,指尖在镜架前一寸落下,扑了个空。

“……”

客厅里短暂地沉默了下,然后响起了她像是强忍了笑意的声音:“林Sir,你度数多深?”

……深到方才一开门就认出你简直是个奇迹。

早已习惯了熟人对他的近视程度的质疑,林放只当没听见,只是又眯起眼,试图让她手中的眼镜在视野中再清晰几分,却察到徐予芊动了动,两边太阳穴便传来了金属的凉意。

眼前的世界重又清晰起来,也让他看清了两人之间有些过近的距离。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小退半步,扶正眼镜,“谢谢。”徐芋芊放下手,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道谢。

他指指沙发,“请坐,给你泡杯茶吧?”其实就算她想喝别的,他这里也找不出来,除了几包速溶咖啡,对茶叶的习惯已经使他完全无视其他饮品。

徐予芊沉默地接受了。

林放倒了两杯茶,慢慢走回在她对面坐下,透过杯口渺渺升起的雾汽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几个小时之前,这个女子还僵着脸色赌气而去,眼下竟大半夜找上门来了,这让他不由不觉得事情正向棘手的方向发展。

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等了半晌,对方还是没有正视他,只是盯着面前的茶杯,神情还是有些别扭。

林放下意识地看看自己,除了很明显是刚洗过澡的模样,他的家居服一向不会太随意,不至于让她尴尬这么久。再说如果要尴尬的话,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但是没办法,年长的总是负责缓解气氛的那个。

又无声叹了口气,他正要开口,徐予芊却在此时出声了:“呃……我是从小洁那里问到你的住址的。”

小洁就是他的公司那个前台接待,以她对徐予芊暗里崇拜的程度,林放一点都不惊讶她会出卖老板。

“我对她说有资料要给你,手机又打不通,所以她才告诉我的,你不要怪她。”

“不会。”林放心平气和地道。想让他怪责别人还是有一些难度的,虽然这些女孩子有时让他相当困扰,不管是时而机灵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接待,还是这个明明不应该如此冲动却总在他面前不按理出牌的徐予芊。

想了想,他试图打太极,“不过这么晚了单身女子出门还是不安全,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也不迟。”如果她够成熟,就该听懂他的暗示回去冷静一下,也许就能明白有些事情其实不必说得太清楚。

对方闻言,却反而抬起眼来直直看着他,对上那样的目光,林放就知道今晚是逃不掉的了。他实在不应该忘记,这个女子无论过了多少年,总是保留着与年纪不符的孩子气固执。

果然,她像是下了决心,慢慢地、明显很艰难却仍是很努力地开口:“我知道我之前……态度不大好……”

顿了下,她咬咬唇继续说下去:“可是……虽然我把手机号码也告诉了你,你却从来没有打来过,就连公事,你也只主动联络过一次。”还是起初制定课程计划那一次。

她并非对林放的业务能力有疑虑,恰恰相反,对于这次的委托培训他安排的太过周到,周到得让她怀疑直到培训结束,他都不会有问题需要联络自己。

“林Sir,如果我没有主动到你们那里,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到我这次出差结束,才与我见个面,祝我一路顺风?”她怎么能没有怨气,自己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来维持这一点联系,却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成“没有必要”!

林放一时无语。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古怪气氛,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会承认自己的在意、说出状似埋怨的话语已是很不容易。她说得艰难,他这个听者也感同身受地不好过。

一边想着谈话怎么会向这种方向发展了?一边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戴上眼镜之后,林放试图把谈话扭转得正常一点:“你言重了,联系少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忙……”

徐予芊却压根不想听他解释,即刻便打断他:“林Sir,你当年究竟为什么要离职?”

他一直在提防着的问题,被她带着豁出去的神色问了出来,叫人不得不沉默。

他正想着如何回答,又听她追问了一句:“与我……与我有关吗?”

那大概是她的骄傲能容忍她问出的最大限度的问题。

他是个比她成熟许多的年长男子,当然知道最好的回答是一口否定,哪怕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个人原因不方便透露”也好,可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叫人觉得不说实情都不行。

可是,实情究竟是什么?

“……你无须想太多,我之所以离职不过是想休息一段日子,与别人没有太多关系。”知道这么说对方不会信,林放解释:“我想你也知道这样一种感觉,一直鞭策自己前行太久,期间也许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总有一天所有的疲倦便会积累着压下来,让人想好好休息一阵子,我当年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徐予芊露出且信且疑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两人安静了半晌,林放慢慢地道:“腿伤那段日子,我一直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几乎是活动一无碍就回去工作了,两年来没有真正放松过,所以会想停下片刻、换一份工作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个想法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有好好处理离职的事项,没想到会让你挂在心上。”

他把自己的腿伤都拿出来说了,徐予芊当然不好再问什么,神情之间已经信了七八分:“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顿了顿,没有把“以为”后的话说出来,然而两人都明白。

“就为了这件事大半夜地跑过来,徐经理,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林放微微一笑,难得地用了调侃的语气,“不过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教训你。”

可不是?他当年离职的时候,一声不响就消失了,那才叫不地道。

气氛轻松下来,像是回到了当年两人半为师生关系时,她常以不甚恭敬的口气向他讨教问题,而他总是不温不火地作答。

林放见徐予芊神色豁然开朗,心里也松了口气,仍是没有忘记现在是什么时间:“今天真的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还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

近乎哄孩子的口吻,可徐予芊偏偏吃这一套,乖乖点头。

他取了车钥匙,与她乘电梯下楼,楼下的门卫见状招呼:“林先生,送女朋友回去呀?”

林放一怔,走在前面的徐予芊却突地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了才面色微窘地小声解释:“我进来时他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不想罗嗦,就没否认。”

林放哦一声,顿了顿又道:“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她看他一眼,突地别过脸去,用微带了笑意的语气道:“林Sir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他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过能猜到她的大概意思,无非是调侃自己像个老头子似的。

于是只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在送徐予芊回酒店的路上,眼角察到她不时扭头看着他,频繁到让他不由也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徐予芊被他逮到,竟也不闪不避,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唇边浅浅一笑。

那模样,与她平日里难以接近不苟言笑的形象差别甭提有多大了,弄得林放反而有些讪然地收回视线。

与他谈了一下,就值得这样高兴吗?他没法理解她的感受,只是也被感染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在收回目光之后,仍是于心里叹了一口气。

在快到酒店之时他不忘嘱咐她:“回去后早点休息,工作忙更要注意身体,我那边你不必勉强次次都跟堂,有空的时候露个面就够了……”她乖乖点头。

自觉再说下去就真的要成老头子了,林放住了口,只觉不仅徐予芊在他面前有年龄倒退的现象,他对她,也总会不小心表现出父辈的多管闲事。

怎样留心保持距离也没用,她就像那种令人头痛的投球手,总在双方陷入僵持时不管不顾地扔出强劲的直球,硬生生地拉近距离。

正这么想着,突听徐予芊开口:“那,有时晚上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找你出来吃饭吗?”

他顿了下,想起她之前带了赌气意味的埋怨:“是不是要等到我快走了,你才会联络一下,祝我一路顺风?”

于是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再怎么说你都是大老远来C市出差,我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知徐予芊有没有发觉他的回答很公事化,至少在表面上,她没有流露出对这样的答复的不满。

“这次出差打算待多久?”他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边的事情要在接下一个月内处理完。”

一个月啊……不知该嫌长还是嫌短。

林放把车停在酒店门口,顿了一下,才转头看向副座上的女子。今晚就这样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以及让她记挂了这些年的心结,他都给了解释,两人之间已不再有什么廖廖几语无法解决的事情。

徐予芊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犹豫地说:“那我走了。”

“嗯。”

“麻烦你送我回来了,谢谢。”

“不客气。”

虽是这么说的,她搭在车门上的手却没有动作,像是舍不得下车似的。

他瞧了不免好笑。

徐予芊一窘,动作很快地下了车。走了两步后,她又迟疑地回过头来,林放朝她点点头:“进去吧。”她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徐予芊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后,林放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摇摇头,他不再迟疑,发动车子离开。

折腾了这么一会,说不累人是假的,所以回到公寓后只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关灯睡下了,只是躺在黑暗中的时候,明明身体很疲倦,意识却仍像探照灯明晃晃地浮在脑后一般,将今晚的零碎对话翻来覆去地拣捡,不得安生。

他……没有欺骗对方吧。

不算说慌谎,只是没有把实情都说出来而己。

他当年离职,是因为心理上的疲倦没错,可撑了这么多年毫无所觉,一夕之间积累的倦意就像雪崩一般压在心上不堪承受,以至于连正常的离职事宜都无心处理,只想早些跳出原先的生活。

如此差距的变化前后,总要有个诱因的。

这个诱因就是那天无意中听见徐予芊与另一个培训生的口角。

还记得那一日是新进MT第一期轮岗结束,要抽签重新分配轮岗部门的日子,本来没有他什么事,只不过在走廊上碰到人事部的培训经理,在聊了一下这期MT的培训情况后,对方知道他对内训师的工作一向比较上心,就邀他一起去看看抽签情况。

林放对轮岗分配其实兴趣不大,正要推脱,却转念想起某个女孩曾煞有其事地说希望能分配到他的部门,受他的指导。莫名地,就与培训经理一道去了。

所以才会听到那样让人意外的争执。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尴尬场面的职场新人,对办公室里头女员工的八卦纠纷,虽然一直像正常男性一样敬而远之,可是真被卷入时也知道如何处理最妥当。可那个女孩拿来大做文章的事情实在太出乎他意料,林放没想到自己与徐予芊之间平淡的来往在有心人眼中会是另一番模样。

虽然起初的讶异过后,也听出对方针对的还是徐予芊,有些胡扯蛮缠的意思在内,而她们之间的争吵其实也不过与中学女生的矛盾差不多,完全不必要当真。

可问题在于,他还真有些在意了。

听到那女孩提起他的腿伤,听到徐予芊的矢口否认,心里像是被刚溶的蜡滴了一下,算不上什么疼痛,但是很不舒服。

如果这件事在他心中形成了疙瘩的话,不是因为引起事端的这两个年轻人,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反应。

那天下班回去的路上,林放想了很多,徐予芊对他的些许好感他是看得出来的。因为腿伤的关系,常遭到好奇目光的同时也很容易遇到超出寻常的同情与善意,她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孩子会对他这个身有残缺的男人抱有好感,林放并不觉奇怪,恰能说明她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骄傲,内心仍是有些天真与柔软的。

会这么想,也是因为他并不认为这样一份好感会转变为值得当真的感情,而且他自信能一直把她视为后辈,始终以恰当的态度对待她。

现在看来似乎是太自信了……

本性上,他其实不是自己一直尽力做到的那样冷静沉稳的人,发现徐予芊的回应竟会极大地干扰自己的心绪,思绪越理越多,以至第二日醒来竟得出一个结论:是时候换个生活环境了。

一时的冲动与水到渠成的想法他还是分得清的,而且自己离开XG,不仅可以减轻师弟邢印天的压力,也许会影响到徐予芊发展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如果再来一次,林放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只是会更加从容一点,花些时间交接工作,好好地与熟人告别。如今回想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突兀离开确实有些逃避的成份在内,而且躲避的对象主要是她——以两人那时算是常往来的关系,免不了要面对徐予芊“为何要离开”的质问,况且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不久前还答应过要等她轮岗到自己的部门。

要编出一个合理的说辞并面对面若无其事地让她相信自己决定离职与她并没有关系,光想想就足以让人心累,这些年他一直要求着自己,在离开的时候就不必那么苛刻,容许自己任性一次吧。

于是尽可能安静地消失了。

然后来到这个同样安静的城市。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只是没料到会在C市又再见到徐予芊,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离职是这样地耿耿于怀。

所以更不能告诉她实情了。

虽然对对方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她出差结束离开这座城市那天,自己应该会松一口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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