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只为你唱的歌
回去的路上，才是他最害怕的，现在她的那颗“炸弹”已经成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几乎跑遍哥本哈根的每一家医院咨询着——像她这样的情况能坐飞机吗？
乘船或者是火车时间都太长，他甚至要去买车来直接一路开回去，却最后还是因为时间的问题放弃了。
“没问题的啦，我一直坐着飞机到处跑什么事情也没有啊……”她一把按住冲动得想去包一架飞机的人，“我还没有那么脆弱的，又不是玻璃的。”
之前和现在的反差太大，只让她觉得不真实，一点都无法习惯。
可是她并没有想到，在他眼里，现在的她已经比玻璃还要脆弱，他甚至害怕一个不小心把她碰碎了！
从安只是微笑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坐飞机回国，只是他绝对不会告诉她自己有多害怕，这样的负担很有可能让她的病情更加恶化。
把她在座位上安顿好了，他就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放过，飞机起飞的时候他眼睛不敢错开地盯着她不放。
感受到他惊恐的目光，她想装作看不见也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她转过头冲他笑笑，“从，我会去做手术的，我会乖乖的，所以你也乖乖的好不好？”
不想再看他这样害怕的样子，所以觉得早点有个了解，生也好死也好不是她现在注意的事情，她只是不想再见到他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看他这么为自己担心，一点也不像书里写的会高兴，她自己也觉得很难受，像是心脏被什么紧紧箍住一样。
总算熬到飞机起飞，她吃了药安静地睡着了，头靠在舷窗上，怀里抱着小小。
一片云海里映得她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他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小小靠着舷窗看着窗外的云海，那时的她的心情是不是和现在自己一样觉得有点疼？
于是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轻轻地将毯子给她拉好了。
她的体温和心跳传了过来，只是觉得安心，像是失去的珍宝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一样，唯一想的就是不能再松手。
轻轻拉过她的发丝来印下一个吻，却又想了起来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似乎也这么做过，那个时候因为害怕才这么做，怕的是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情，那个时候的吻是多么的幸福啊！
而现在他却是害怕会影响到她的身体，这一吻有多苦涩，只有他才清楚。
前后对比一下，他只直骂自己是笨蛋，明明幸福一直在身边，却一直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地放任过去，等到自己发觉了之后，却只能抓到一个尾巴了。
原来这个时间上真的没有后悔药，有的只是穿心散，让人痛不可忍。
时刻注意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她会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来了……
最后却还是把她给弄醒，因为觉得鼻子热热的，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他的手指正放在自己鼻子下面。
他就这么害怕吗？
现在再这么关护、紧张她，只能让她觉得难受，真的，有些事情真的就这样了，再怎么也不会改变了，比她的病。
但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他眼里的害怕，她不想看见。
于是她装着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蹭了一下他的肩膀，“到什么地方了？”
“马上就到中国了。”他小心地用手托住她的脸，“喝点水吧？”
“嗯……”
经历了飞机降落的艰难时刻，她悄悄揉揉被他攥得有些疼的手，抬脚想走，却头一晕，下意识地扶住了椅背。
这一下可没把他的心脏吓到停跳了，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下跑。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头压得低一点再低一点，免得被那些好奇的目光给刺到。
“从、从，放、放我下来啊！”她几乎是咬着牙在磨这几个字，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凡事又冷静又酷的从安吗？
“别想！乖乖别动！”一把将她塞进出租车里，他也飞快地跳了进去。
刚才太着急忘记掉眼睛和帽子了，已经有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地朝着自己指指点点了。
他没什么，但是她现在绝对不可以被吵到。
医院。
“是，以后不会了……”面对着“横眉冷对”的医生，她只有乖乖听着的分，倒是他心疼了，忙把人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医生啊，你就不要说她了，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什么下次？”医生瞪起了眼睛，“这种事情还要有下次？”
“不、不、不会了，胡说，呸呸……”他赶紧心中大叫“童言无忌”，天上的神仙就当作没听到！
“去做个检查！”医生大人总算是松了口，挥挥手，“赶紧办理住院交了保证金，尽快安排手术！”
一圈检查下来，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医生的脸色并不好看。
“看情况，虽然没有继续恶化，但还是有影响……风险会继续增加。”
“那，概率呢……”他连气也不敢出，就怕一个不小心将那个已经很低的数字再吹低了！
“大约20%。”医生放下报告，很严肃地看了一眼一般情况下应该绝望的病人，却发现病人脸色依旧如常，倒是陪着的人脸色苍白，真是搞不清楚究竟是谁病了！
“20%……”他喃喃着这个可怜的数字，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要出现那样迷惘的表情了！
她皱起眉头，“好的，那么就做吧，不过我还需要几天处理一下事情……不，您放心，我可以在医院里处理好的，电话而已……”
“桥，你、你真的要做吗？”他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那才、才20%啊！”
五个她上去只有一个能下来，现在他已经不想冒那个险了！
不做手术的话，至少还有4个月的时候可以和她厮守在一起，要是真的去做手术，有个万一的话……
“从，不要这样，”她抬手擦去他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你。我真的觉得我什么遗憾都没有了，所以，即使真的……”
“别说！”他大叫着捂住她的嘴，“别说别说什么都别说，我一个字也不许你说！你当然要遗憾！你还没有听到我唱给你一个人的歌！你还没有好好地让我爱过！你还没有幸福过！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你都没有尝试过！
“桥，你曾经说过，要和爱的人有阳光的屋子里，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种好多的花，然后和爱的人一起老，老到头发白了，然后才穿着白色的裙子躺在放满花的船里消失在海天交接的地方，你说过你要够80岁的！
“你的这些愿望我都陪你实现好不好？我会和你一起证明给那两个人看，你会比他们都更幸福！
“桥才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我要你，只要你，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不要说没有遗憾好不好？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这么突然地就掉下来，她慌了神，居然伸手去接，“好的、好的，我很遗憾，我不离开，我要活到80岁，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和我一起活到80岁！”他吸吸鼻子，要挟起来，似乎只要她答应了，一切就都可以了。
她哭笑不得，这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吗？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好……和你一起。”
其实真的住院已经是3天以后的事情了，这其中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她觉得目不暇接，在蒙太奇的电影也没有这么热闹的让她不知所措过。
首先是从爸爸和从妈妈从老家赶了来，先是把自己儿子骂得“X血淋头”——难得这个从小不听话的儿子乖乖听话——然后进了医院照顾她。
接着就是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报道着一条消息——感情哗变：《风月》的诅咒？金童玉女忽然分手！
然后还配有大大的新闻发布会的照片，从安郑重澄清自己所爱另有其人，请大家不要误会，这样会让他很困扰。
再接下来，就是岚尚一过来看自己，然后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和从安好好“交流”了一下——只不过从安回来的时候捂着肚子。
再接下来，就是在她正式住进医院的同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呃……艺小姐……”她看着面无表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艺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爸爸和从妈妈站起来警惕地看着这个儿子的“（前）绯闻女友”，一副“你要是敢做什么我就报警”的架势。
“嗯，从爸爸、从妈妈，没事，我想……我想吃罐头！”
从爸爸和从妈妈知道她打算和这个人单独谈谈，很是不放心，从妈妈白一眼这个烂好心的人，“你想吃什么罐头啊？叫小安给你买！”
“不、不用了，我、我就是想……”她本不擅长找借口，被从妈妈这么一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从爸爸比较理智，拉了一把自己老婆，使个眼色，“这位是小桥的同事吧？你是来看她的吗？请坐啊。小桥啊，别吃罐头了，吃桃子好不好？我们去给你买点，就在楼底下啊！”
“他爸……”从妈妈一听又开始瞪眼，这不是摆明了来找麻烦的嘛！
不过还是拗不过从爸爸，被拉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了她和艺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艺辛戴着大大的墨镜，完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表情。
隔了好一阵子，就在她开始怀疑艺辛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就见她扶了一下大大的墨镜，修长的双腿幽雅地一跷，坐到了窗户的前面，算是开了口：“哼……”
虽然知道她肯定没什么好话，但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她说话，果然，就是这样的。
“艺小姐你……”
“我从第一次听他的歌，就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耀眼的人，我从那个时候就决定一定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艺辛语调平稳，开始确实是已经想好了的，完全不像她以为的情绪激动，这倒让她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啊……”松口气是松口气，但是她却还是接不上这个人话。
“等到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只觉得他真人比我想象的还要耀眼，我简直觉得不能再转移开眼睛一下。
他不仅和我说话，还送了我他的demo，我简直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是哦……”她很想问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听她的崇拜史，但是她明知地选择了听下去。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无论多么接近也好，总是隔了他好远，这个人总是无法靠近。
“我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也不是非要强迫他怎么样的人，我要用我的方法将他改造成属于我的类型。
“我让他尝试所有我喜欢的东西，然后再挑出他能接受的部分来让他习惯。
“一开始我确实以为自己成功了，他开始愿意尝试，而且乐意配合，也觉得很新奇，他的变化让我觉得他开始渐渐属于我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受不了，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宁肯去外面吃也不愿意碰我做的东西……”
这个时候艺辛顿了一下，似乎哽咽住了，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觉查出我和他的中间夹了一个人，他已经被那个人完全改造过了，无法再适应任何新的变化。我发现了你。”
艺辛静静的目光隔着墨镜射了过来，让她如芒在背，不安地扭了一下。
“就是你，我这才知道你已经把他惯坏了，或者你已经把他改造好了，就是因为你的存在，让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真是不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你？”
“嗯……”她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她可以说话了，“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这么说只是让艺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比她漂亮好几倍、能干好几倍、温柔好几倍，这样的自己怎么会输掉呢？
“你为什么不消……”
“我为什么不消失吗？”她听了这样的话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难受到几乎晕倒，而是可以很轻松地笑出来，“很快了，这个月29号你就可以看见我消失了，大约还有三个星期吧！”
“为什么？”这样的她可着实让艺辛吃了一惊。
“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好奇地看着明显在吃惊的艺辛，“关于我的病。”
“……我只听说你要动手术。”她知道的并不比任何人多多少。
“是啊，是要动手术，”她耸了下肩膀，“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危险的肿瘤。”
她指指自己的心脏，“我留在手术台上的概率比下手术台的概率高400%。”
这样的消息让艺辛更加吃惊了——虽然她真的希望这个人消失掉，但是真的要这样了，她也觉得有些承受不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手术……”如果是她的话，大概早就崩溃了，但是为什么她还可以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
“因为我不想见到他那么害怕，”她叹了口气，“虽然他什么都不说，每天都笑着给我打气，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也害怕，我知道他会在我睡着的时候看我是不是还在呼吸，我知道他每天每天地去问医生，我也知道他到处给我去求护生符……这些我虽然都很感动，但是我觉得很难过，我不要他这样带着负罪感来对我，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这样刻意的他，只会让我觉得是我连累了他，而这个世界上我最希望幸福的，一定是他。”
“你是说，你选择做手术，是为了……从安？”艺辛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月桥的想法。
她笑了笑，“毕竟谁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你说得完全没错艺小姐，喜欢他就是给他该有的自由。如果痛苦注定要来，那么早点总比晚点好，早点流血就会早点愈合，他还有机会遇到下一个关心他的人，早点忘记我，对于谁都好啊！”
“你……是傻瓜吗？”除了这个词，艺辛已经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个女人了。
她只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只希望自己在那个人心里不朽。
“也不全是为了他吧？我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她揉揉自己的鼻子，“我说一句实话好了，艺辛小姐你不是从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未必就是他最后一个。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地看着他换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不难过，但是我错得很彻底，我其实还是痛的，只是痛从来没有停止过，我就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原来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出现更加痛苦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的底线已经要到了，这次他是回来了，可下一次呢？走了你一个艺辛，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出现的吧？
“想到终有一天我还会被要求‘不要回来’，我就觉得人生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我不想每天活在这样的日子里。
“所以，既然痛苦注定要来到，早点真的比晚点好，不要等我再一次习惯了他的温柔，然后再失去，那样的话，我宁肯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他连新闻发布会都开了，就差直说人是谁了，这样难道还不够吗？艺辛忍不住为从安打抱不平起来。
“他只是不知道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习惯有我在身边而已。”深呼吸一下，她转过了头，“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害怕他一样。这样的感情，谁也觉得不甘，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伤口如果一直不能愈合，偶尔不流血而已，又怎么能安心地说这是全好了？
“即使这这样，你也愿意为了他去做手术？”艺辛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说的话怎么听来也觉得矛盾，但是却无法说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奇怪。
“是的。”看着他痛苦，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但是你又不肯真的接受他？”
“……我也不知道了。”感情就是一团乱了的线，她理不出来头绪。
“你真是一个笨蛋。”艺辛下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我也觉得。”
“我或许有些明白为什么了……”她若有所思地站起来，“不过话说在前面，我还是讨厌你。”
“随便你好了，说实话，”她看着艺辛停下的背影笑笑，“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
“……”艺辛沉默了一阵，最后推开门离开了，不过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他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冷酷的家伙？”
冷酷？说她吗？为什么？她疑惑地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索性放弃。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现在我明白了。”住院部外面的花园里，艺辛优雅地把玩着自己的帽子，一边冲着斜依在一旁柱子上的颀长男子道，“因为你已经输了，我又怎么可能赢得了？”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吐出新绿的花坛。
他接到母亲的电话急急赶过来，生怕艺辛对她做什么，但是他却没想到在病房外面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艺辛虽然不是自己对的人，却是意外了解自己也了解月桥的人。
她看得清楚，这场感情从最一开始，输的就是自己，一切一切的别扭都只是孩子气的耍赖，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动心。
相比起来，抱着不会活下来的念头做手术的她，才是真的冷酷的那一个，她已经不愿意再继续纵容自己了。
等她最后一点耐心用尽转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连最后的一点温柔也浪费掉了，没有人再哄、没有人再关注，那时的凄凉远胜过区区的委屈。
只是这样的道理，自己偏偏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艺辛状似无心地问了一句，却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他迷惘地看着艺辛，有些恍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她已经收回了自己，我想我是求不来了。”
“这样的你，真不像你……”她认识的从安永远游刃有余，什么都可以处理，现在的从安，只是一个失去支柱的脆弱的人。
“原来真的是我错得太离谱，都到这个时候再请求原谅，怎么可能。”他苦笑起来，想想原来自己对她做的一切，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那要是万一……”虽然她并不想残忍，但是这个“万一”的概率未免有些太大了。
“……我只知道现在我像梦游……她的好她的坏已经都太深刻，我都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能够留下比她还深的痕迹了……”
艺辛走了，她知道，世界上任何痕迹也不会比得上划在心口的那一道，也就是说，不只是她，任何人都不可能了。
从安已经完全属于那个人了，早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
晚上她睡着了，可能因为什么都做好决定了，也就没有好在意的了，她睡得很安稳。
她一向都是这样，一旦决定了就再也不去想，当时和自己走的时候是这样；之前又把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都利落地切断；到现在决定做手术。
他没有置喙的余地，他只能接受她的决定。
即使是这么残酷的决定也是，只能接受。
轻轻地靠近她，看着她在天光下的轮廓——确实，她不是漂亮的那种人，但是却有着奇特的温柔线条，就是那种看到觉得可以在她这里得到安慰的感觉。
只是，看起来温柔的人，却有一颗坚硬的心，长满里刺，不可以轻易靠近。
自己曾经是靠得最近的那个人啊……
却是自己亲手，将自己推了出来，现在只能看着那尖锐的刺站在外面后悔。
“我不要求你非原谅我不可，就算，你恨我也好，但是，求你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他忽然明白了那一天他装睡时没听到的、她那些没有声音的话是什么，“但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所以，不要讨厌我……”
原来，只是简单的想法而已，不要讨厌我，即使不喜欢我，不要丢下我，即使住在客房里也没关系……
原来，我一直都不懂你的心究竟是怎么痛的……
28号下午，他没有去准备明天要开的发布仪式，而是坐在一边给她笨拙地剥着橙子，因为紧张，手抖得橙子掉了好几回，却一直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她，一直沉默着。
“嗯……”她微笑着开了口，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好暖和的太阳啊！从，我们晒晒被子好不好？”
“好……”他不抬头，依旧剥着那个几乎要成橙子汁的可怜橙子。
“这么好的太阳，要喝咖啡就好了。”可惜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吃。
“好……”他还是一个字。
“我也好想去屋顶上晒太阳睡觉啊！”那一定会很舒服的吧？“我会不会醒来，然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好……”他还是一个字，却有大颗大颗透明的液体砸到手背上。
“从，如果真的……你说下辈子，我还会遇到你吗？”不是想他难过，她也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她的时间剩下不到24个小时，就容她任性一下，问问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吧！
“我会……告诉自己……下辈子，早点找到你，早点喜欢上你，早点承认自己喜欢你，早点照顾好你……早点，什么都要早一点……”免得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只剩下区区不到24个小时！
“别哭，从你别哭，你看天空这么晴朗，我都想放风筝了……”慢慢擦去他的眼泪，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呓语。
“好，你想做什么都好……你好起来，我陪你去放风筝，我陪你去环游世界，我陪你……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29号，演绎大厅座无虚席，就连走道里都挤满了人，大家都赶来参加从安新专辑的发布会。
“请问你新专辑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呢？”这是所有人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你‘你’是谁呢？”
《唱给你的歌——CAB》这个名字和整张专辑的风格都和他的一贯风格如此不同，“温柔得让人想落泪”是歌迷给出的评价。
他一反常态没有不耐烦，而是很认真地解释起来，
“有一个，一直默默地支持我，为了我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梦想的人，我曾经答应过她，要为她唱一首歌，却一直到今天才能够实现，我只是在实现我的承诺，这是一首只唱给她听的歌，希望她能够听到。”
全世界一片歌迷心碎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到，但是这句话却被记者们牢牢抓住，纷纷伸长了话筒，“你说的‘希望’是什么意思？”里面似乎很有故事哦！“难道那个人现在听不到吗？”
“应该是还听不到，”现在的时间，正是在做手术，“我想对她说，对不起，不是我不想陪着你，只是我现在好害怕……如果你能听得到，这首歌，是唱给你一个人的，不管你能不能再听到，我只想说，我会早点的，一定……早一点……”
天空正晴朗/树下玫瑰香/你的娃娃熊/影子那么长
都是我不懂/月光爬进窗/心在大声嚷/听我为你唱
爱是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项
让我拉着你的手/看两个影子慢慢长
亲爱的，让我早一点/陪你一起
看云起云落/潮退潮长……
手术室里正是一片忙碌，手术刀闪着冰冷的光芒，仪器紧张地响着单调的声音。
“病人心跳120、体温38.7！”
“稳压！注射……”
“出现心跳暂停！”
“强心剂……”
从爸爸和从妈妈在走廊里将电视的声音调高了一点，画面里，从安修长的手指正在钢琴上移动着。
悠扬的钢琴声和着淡淡的歌声在大厅里慢悠悠地回荡起来，唱着这支只为她唱起的歌。
他直直地、专注地看着一个地方，似乎在那里，可以看到聚光灯的手面，她正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静静聆听着，不曾离开过。
其实那里谁也没有，只有一只旧旧的娃娃熊正安静地坐在化妆箱上。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
两滴透明的眼泪滑落下来，轻轻的，却是那么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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