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每日一告白
文少东拿着鸡毛掸子这里掸掸那里掸掸，时不时地拿眼瞟向窗边——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曼妙的纱帘照进仿唐的贵妃榻上，这本该是令男人们垂涎三尺的场景，可偏偏躺在那贵妃榻上的身影无法引人遐想万千——谁会对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产生幻想？他又不是“同志”。
“老板师父，你这样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所以吃完午饭就一直睡一直睡，看得他也好想睡午觉。
等等！身后怎么会有杀气？文少东侧目望去，只见老板的前女友杀气腾腾地疾步走了过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杀到了贵妃榻边。
“奚双鱼，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拆我台是不是？”
奚双鱼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还没缓过神来，她已经噼里啪啦地叫起来：“我这边刚让法律顾问给尚小鲜下律师函，那边你就找了夏董事帮她说情——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夏董事会出面，还不是因为你和楚天秋的关系？因为楚天秋是夏董事的未婚夫，当年我能进拍卖行工作不就是他出面的嘛！
“夏董事一直打理集团的汽车营销那块，向来不过问拍卖行这边的事，今天突然跑来，还特意叫了我们总经理，当着我的面询问尚小鲜的事。说好听点是询问，说难听点她是在质问！
“夏董事话里话外说什么，尚小鲜是她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很重要的人，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到她这个很重要朋友的很重要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看我，摆明了告诉我，是你为了尚小鲜找了她，她必须卖这个面子。
“你这样做要我怎么办？我们总经理今天居然问我，是不是跟尚小鲜有什么私人恩怨，还暗示我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影响到公司的整体形象。说得好像尚小鲜没做错什么，反而是我没事干因为无聊的嫉妒心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似的。”
说到这儿，周美雅恍然大悟，指着奚双鱼的鼻子抬高了嗓门：“哦哦哦哦，你喜欢上了那个穷丫头是不是？”
怎么人人都觉得他帮尚小鲜是出于爱情呢？难道就不能是同情她一个小女生孤苦无依吗？
奚双鱼懒得再辩解，反正以周美雅的个性，她认定的事情，你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还不如节省点口水。
他的沉默让原本只是说着玩的周美雅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你真的喜欢她？就那个小不点？也没上过什么学，看上去也没什么教养，守着巴掌大的店铺还以为自己就是都市白领了？”
奚双鱼忽然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以他的高度正视周美雅，“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教养问题，都是爹生娘养的，那种话很伤人心。”
“你……你现在是在教训我？你现在是在为了那个犯罪的小不点来教训我？”周美雅居然觉得有点受伤，“看样子不是我胡乱猜测，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美雅不屑地撇了撇嘴，“可怎么会是那种类型呢？再怎么急不可待地想找个女人来刺激我的嫉妒心，也该是我这种资质的吧！”
临走前，丢下一句“你爱怎样就怎样，随便你”的气话，周美雅踩着高跟鞋嗒嗒地去了。
好好的睡意被她破坏，奚双鱼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现在他只想上楼喝杯碧螺春，好提提神。
站在楼梯口，迎面是一个蜷缩在楼梯上小小的身影。奚双鱼仰头望着她，她托着下巴呆呆地瞧着他，谁也不曾先开口。
她的那声“谢谢”蕴含在无尽的沉默中，一同被埋葬的，还有他的怜惜。
“你都听见了？”
她轻轻地点头。
“美雅她就是这个样子，口无遮拦，她说什么，你别在意就是了。”
她又是点了点头。
“拍卖行那边我都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但是那些钱袋也不可以再挂在网上或放在实体店出售了，听见了没？”
她还是乖乖地点着头。
“怎么不说话？”他推了推身边的她，习惯了叽叽喳喳的小不点，突然这么安静，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这个给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递到他怀里，奚双鱼低头一看，正是她做的那种钱袋，“不是说不能卖了嘛！你怎么还拿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怕他生气，她慌忙摇着手，“其他的钱袋都被你前女友……不是，是被周小姐收走了。我只留下了这个，这个不是用来卖的，是我送给你的，当是答谢礼。”尚小鲜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算给他听，“谢谢你让我用洗手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帮我这么多这么多的忙。”
奚双鱼“扑哧”一声笑开来，“看样子我帮了你不少啊！一个钱袋就把我打发了？”
她侧目望着他，久久之后低下头，她忽然低低地开了口：“以身相许——你要不要？”
“小不点，学会拿大叔我开玩笑了？”小女生的玩笑话，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揉着她的脑袋，他像个大家长似的语重心长：“尚小鲜，你有没有想过把店面租出去，然后拿着租金去上学？这间手工饰品店开在古玩文化街上本来就不伦不类，又在二楼，更加难以吸引小女生的目光。这样下去很难有什么生意，更难维持你的生活。加上你年纪又小，正是上学的时候，多学点知识再考虑将来的路，这样不是更好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自己知道。”
尚小鲜不好意思地扒拉着被他揉乱的发，羞赧地笑着，“从小跟着叔叔婶婶过，他们忙着做生意，家里就交给我打理。堂姐做作业的时候，我在做饭。堂姐看动画片的时候，我在洗衣服。堂姐睡觉了，我才有空做作业。说起来我这做手工的好手艺还多亏了我堂姐，从小到大她最喜欢打扮了，看中了电视里大明星戴的什么漂亮玩意就要我帮她做，也是熟能生巧，居然还让我学会了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爱耍脾气的小姑娘说及往事居然带着几分不同年龄的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奚双鱼就是不想看到她悲伤的表情。他故意同她开起玩笑来：“你是灰姑娘吗？居然还有个欺负你的姐姐？不过灰姑娘最后找到了自己的王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你的王子在哪里呢？”
“你啊！”她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你就是我的王子啊！”
“你又开这种玩笑——你都叫我‘大叔’了，我怎么会是你的王子呢？难道灰姑娘找了个大叔当老公？”奚双鱼瘪着嘴直摇头。
为什么总是当她在开玩笑呢？尚小鲜握着手就是不放开，“大叔，你人好，对我也很好，做我的男朋友不好吗？”
“你是认真的？”他还是没当真，“人好，对你好就可以做你的男朋友？我觉得文少东人也很好，对你也很好啊！前段时间你住院，你店里的生意都是他帮你打理的，你们俩年龄也相当，他家里也很优渥，要不要我帮你们俩牵红线啊？”
“不用你烂好心。”她啪地甩开他的手，到底要怎样他才会相信她是真心的？“奚双鱼，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做你的女朋友。”
“好了好了，别开我这个老男人的玩笑了。”他兀自打断她的话，把她当作小孩子一般数落着，“你这些天都没睡好吧？眼眶都黑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后开始想想怎么让生意好起来。”
他转身下了楼去忙生意，留下尚小鲜托着腮帮子郁闷。
大叔，我是真心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呢？
清晨六点三十五，奚双鱼睡得正熟，已经有个人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他的卧房——谁要他睡觉不关门的，根本就是引她犯罪嘛！尚小鲜窃窃地笑着，怯怯地进到他的地盘。
虽然做了这么久的邻居，用了他这么长时间的洗手间，却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跟她的店铺兼睡房相比，他的住处简直大得离谱。外间是功能房，里面是卧室，卧室角落有扇门，原本应该是洗手间，被他改成了走入室衣柜，所以现在他们俩共用外面的洗手间。
如果是公寓，这套房也算不上什么。可大叔居然用店铺楼上这么大的地盘做自己的住处，实在够奢侈。
尚小鲜穿着袜子像只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在地板上，一步步向他那张硕大的双人床逼近。咦，她送大叔的钱袋放在床头柜上。
正好！她的嘴角弯出一抹笑，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塞进钱袋里，再仔细地放回到床头柜上。幸亏他一直熟睡着，要不然她还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做这些事呢！嘻嘻！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尚小鲜？”
“啊！”她猛地回头，正对上他睁开的双眼。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了，正双臂枕着头气定神闲地望着她呢！“你……你你你你醒了？”
她结巴什么？奚双鱼微眯着眼细看着她，“你干什么坏事了？怕我发现？是在我床上丢老鼠，还是往我书柜里放蟑螂了？”
“不是啊！我给你送早餐来了。”她扬扬手里的乐扣盒，“有鱼肉粥，还有安心油条。油条是我买的，粥是我亲自做的，鱼刺我都一根根挑出来了，你可以放心吃。”
“这么好啊？”奚双鱼起身进入更衣室，隔着一道门跟她说话，“作为交换，不是只给我送中餐的嘛！现在怎么又多了一顿早餐？是想感谢我帮你脱离官司？”
“是啊！”尚小鲜忽然抬起头看墙上挂的时钟，“大叔……”
他正换上衬衫，跟她搭着话：“干吗又叫我？”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你要记一辈子。”快了，快了，就快到时间了——十、九、八、七……
什么事这么重要？她到底想干什么啊？正在扣扣子的奚双鱼随便开口：“怎么？大清早就跟我开起玩笑……”
“奚双鱼，现在是十月六日早上七点整，你要记住这个日子这个时间哦！”
“为什么？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因为这一刻我要告诉你一句话。”
“哪句话？谢谢我？”
“——我爱你，大叔。”
“……”扣着扣子的手指顿住了，奚双鱼脸上戏谑的笑还未及退去，怔怔地望着门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偏要再补上一句：“我说我爱你，大叔，我爱你！”
他“砰”的一声拉开门，上身的衣扣未及扣好，光裸的胸膛正对着尚小鲜，“别开玩笑了，这种笑话说一次就够了，你总是重复就没意思了。”
“再说一遍，我是认真的，比什么都认真。”她举起三根手指头向天起誓，“明天七点整我依然会来向你表白，一直到你相信我是认真的为止。”
——不是吧？
奚双鱼摆着手一脸苦相，“别玩了，小不点，我年纪大了，玩不起这种游戏。”
“所以我要你相信，我不是在玩游戏，我是认真的。”
她的食指点着他光裸的胸膛，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大叔，我、爱、你，我、是、认、真、的。”
要说的话说完了，她先逃之夭夭，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记得吃早饭哦！为了准备这顿饭，我双手都是鱼腥味，难闻死了，所以你一定要喝光光。”
她像条鱼一般溜出门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奚双鱼对着那几盒香喷喷的早餐。
这么香的饭菜，不吃实在太浪费了。一边拿勺子往嘴里填粥，他一边嘀咕着，这小不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
卧室外面，尚小鲜靠在他平日常坐的贵妃榻里，和他喝着一样的粥，享受着同样惬意的早晨——今天的表白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为防小不点继续捉弄他，睡觉前奚双鱼特意锁上了房门，还反复检查了之后才敢上床。许是心里装着事，他辗转反侧，到了凌晨才依稀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天蒙蒙亮了，就听到外面咚咚的敲门声。
“大叔！大叔，你醒了吗？大叔——”
又是尚小鲜那个臭丫头！大清早吵什么呢？奚双鱼翻了个身，继续假寐。如果他以为尚小鲜会就此作罢，那他也太小看她的毅力了。
“大叔，我知道你醒了。现在是六点五十九分三十二秒，再过二十八秒、二十七秒……你把耳朵擦干净，准备听喽！”
好，七点整！
“大叔，十月七日早上七点整，我第二次向你表白——我，尚小鲜爱你，大叔。”
临走前她还不忘交代：“早餐给你搁在客厅里了，记得吃哦！”拍拍双手，今日事毕，对着门她大吼紧箍咒，“表白完毕，明天继续。”
还来？奚双鱼简直要疯了。
应该明白拒绝她的，可是，吃人家嘴短，她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害他有点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人家。舀了一勺功德豆腐塞进嘴里，他给自己找理由，再怎么说尚小鲜也是一个小不点，那么直接地拒绝她，多伤她颜面啊！
他兀自发着呆，没发现文少东一直在盯着他，“老板师父，你怎么吃饭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啊？”这几天老板师父是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最奇怪的就是每次尚小鲜出现的时候，老板师父就眼神闪烁，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难道？
“老板师父，难道你爱上了小鲜？”
“噗——”奚双鱼差点没呛死，抹着嘴，他紧张兮兮地瞅着文少东，“谁跟你说的？”
“我只是瞎猜，难道你真的爱上小鲜了？”文少东斜着眼瞧他，一副你在老牛吃嫩草的鄙夷模样。
光看他那眼神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奚双鱼一把推开碗筷，“你也觉得我和尚小鲜很不合适，很不般配对不对？所以啊，我都要她不要再玩了，她还玩！”
等等！文少东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这么说，是小鲜喜欢上了老板师父你，而老板师父你还不喜欢小鲜，是吗？”他抹抹胸口，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这样还好……这样还好……”
轮到奚双鱼发狂了，“喂，文少东，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喜欢尚小鲜吗？”
文少东一副看他不上的样子，“拜托，我的老板师父，你今年高寿？奔三十的人了，小鲜呢？正是十九岁的大好年华，你不觉得你配她太老了点吗？”
老吗？他老吗？只是二十九岁而已，他就不可以喜欢小女生了吗？
奚双鱼自己觉得跟尚小鲜不合适是他自己的意思，这话从文少东的嘴里出来，他怎么听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文少东还不知死活地放肆着：“像老板师父你这样的男人，无论是在生活中，事业上，还是爱情里，都是历经沧桑。
“该爱的人也爱过了，疯狂的事也做过了，痴迷的状况也体验过了。可以说，你就是传说中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白了，你的生命里早就没有激情了。
“你这样的老男人配小鲜，开始的时候小女生还会被你的成熟稳重所吸引，时间长了就会觉得你异常无趣。
“所以啊，老板师父你千万别对小鲜动心，过段时间，等小鲜对你失去兴趣了，你们也就没事了——要是你不小心对小鲜动了真心，说不定到时候要死要活的人就是你了。”
文少东只顾着说话，一低头——
“喂，老板师父，你怎么把小鲜做的功德豆腐全都吃完了？”
奚双鱼沉沉地叹了口气，无比郁闷地苦着脸，“我老了，没机会吃小女生的豆腐了，只能吃点功德豆腐，准备等死啊！”
敢说他老？文少东，你只配舔盘子。
文少东还不知所谓地盯着盘子，到底老板师父是用怎样的速度横扫整盘豆腐的？速度也太惊人了吧！
吃饱喝足的奚双鱼靠在贵妃榻里盯着隔壁玻璃门后面忙忙碌碌梳着苹果头的小人儿，真的只是小女生一时的兴趣吗？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吧？
不用放在心上，不用把她每天早上七点整的表白放在心上，不用把……她放在心上——奚双鱼不停地催眠着自己，却不知自己的双眼一时一刻也不曾离开那个“她”。
奚双鱼装上工具，正准备陪外公去斐然居帮忙修补古籍字画，那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老妈的来电，他便有不祥的预感。
“妈？”
果然老妈有事交代，说是拍卖行有几件不错卖品即将拍卖，要他事先去了解情况。奚双鱼边应着，边讨价还价：“妈，今天我有点事，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去看。”
那头奚妈妈立刻有了想法，“怎么？你外公又叫了你去义务帮忙？”
既然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也无谓撒谎，奚双鱼索性承认，“我先一步答应了外公，陪他去斐然居。拍卖行的事我稍后会跟进，老妈你就放心吧！”
奚妈妈立刻抛出那番到底是老妈重要还是外公重要的言论，结论只有一个——“你是我的儿子，你外公有他自己的儿子，你给我乖乖去拍卖行，斐然居那边的事让你外公找他自己的儿子去跑腿。”说完，老妈不由分说地挂上电话。
这不是摆明了给他找麻烦嘛！他都已经答应了外公，临时爽约怎么行呢？可老妈向来是说一不二，他能怎么办？只能给外公打电话喽！
拨通外公的手机，他刚唤了一声“外公”，那头就喊了起来：“双鱼，你在哪里啊？我已经在斐然居等你了，还不快点过来！”一句话，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外公发话了，怎么办？他只能先解决完外公的麻烦，再去拍卖行完成老妈的交代。
奚双鱼一路飙车开到斐然居，外公见他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搞到现在才来？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话不多说，他专心致志帮外公修补古籍字画。结果去休息场所喝口水的工夫，老妈的夺魂手机铃就追过来了——你还是去帮你外公了是不是？还不接我手机？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拍卖行那边还等着你呢！几次打电话问我奚绾居到底还有没有拍下藏品的意思，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没奈何，奚双鱼只得又向外公告假，匆匆跑去拍卖行，忙完了这头的事，再匆匆跑回斐然居。
到头来外公数落他“没有诚心帮我就不要来”，老妈那头责怪他“你现在是在糊弄谁”。他想两头讨好，可最终却落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一脸晦气地回到奚绾居，奚双鱼累倒在贵妃榻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尚小鲜等了许久，见到的便是他这副模样。
“奚双鱼，你终于回来了！我想你了！”
她大声地宣布，毫不犹豫地扑向贵妃榻，伸手便要抱住他。奚双鱼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臂，顺便眼不见为净地闭上双眼，“今天没心情和你玩游戏。”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不死心地继续扑向他，叭嗒叭嗒眨着眼睛深究着他。他总是显得沉稳又善解人意，即使交往五年的女友在分手时说出那些埋怨的话，他也不曾皱一下眉头，是什么让他这么疲惫？“我吗？我让你觉得累吗？”
今天的他实在是太累了，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用手臂遮住眼，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是啊，是啊，你让我觉得很累，很烦。所以拜托你别再跟我表白，也别再拉着我玩这种小女生的游戏了。”
她猛地从他身边站起来，委屈地叫嚷开来：“都说了不是游戏！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是真心的？”
她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店铺，“砰”的一声甩上门。奚双鱼如愿以偿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可他的心并没有如他所愿般平静下来，反而更乱了。
偏在此时手机玎玲玲地响了起来，一看是外公的电话，奚双鱼想也不想地叫开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我知道跟小舅舅相比，您更想收他为徒，我知道其实您很介意我姓奚不姓宋。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小舅舅不想从事这个行当，您才不得已勉强接收我——您不用为难，其实我对修复工作本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只不过觉得您年纪大了，总该有个人帮你，况且修复古籍字画这门手艺也不该就此丢了。既然我让您这么失望，不若就此作罢，您从您的高徒中挑几个出来继承这门手艺，我就不再掺和其中了。”
他不由分说地挂上电话，随即又打给老妈，“妈，是我……我不是来跟您道歉的，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以来我帮外公其实就是想缓和你们父女俩的矛盾，既然你那么不喜欢我跟他接触，以后我不帮他就是了。我也已经给外公打了电话，要他以后再接修复古籍字画的工作自己看着办。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既然奚绾居的经营权交给了我，以后店里有什么问题我会自己看着办。要不然您也跟外公一样，自己看着办吧！”
他再度粗暴地挂上了电话，并且直接关机，不想理会外公和妈妈对他此举的反应。
尚小鲜不是说过嘛！
家人就是这样，没办法选择，所以有时候会让人很为难。但也正因为是家人，不开心就说不开心，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不需要装模作样地讨好，也不用总想着息事宁人。因为是家人，就算吵架又有什么关系呢？
脾气也发了，闹也闹了，吵也吵了。为什么他的心情一点起色也没有？
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隔壁那扇玻璃门，他居然惦记着门里那个人——明明嫌她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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