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克清一听着了急。她意识到这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特务队实际上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警卫队,具体负责中央领导人的警卫工作。杨世坤本来是特务队队长,因工作消极被免职,现正在特务队等待分配工作。他熟悉特务队和中央首长们的情况,又知道红军这次重要行动的消息。
他在这紧要时刻突然失踪,将会对中央军委首脑机关和红军的行动造成严重的威胁,甚至有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康克清立即带了几个战士来到杨世坤的宿舍查看,发现他带走了全部换洗衣物,还带走了两支驳壳枪和几梭子弹,显然这是有准备的叛逃。
康克清马上警觉起来。她命令总部警卫队处于戒备状态,并迅速派人去向中央保卫局负责人李克农报告情况。
必须尽快找到杨世坤,康克清心里想。这时,红军总部出发的时间到了。康克清叫潘开文带上特务队跟朱老总出发,而她和特务队两名队员留下。李克农很快带人赶来了。康克清向他简要地汇报情况后,两人商量捉拿杨世坤的方案。有人提供线索说,杨世坤和一个富农媳妇来往密切,那个富农媳妇可能知道他的下落。这个线索引起了他们的重视。李克农调来保卫队,和康克清一起,连夜去找那个富农媳妇。
那个富农媳妇看到这么多红军的人黑夜里来找她,有点害怕,但很快就稳定了神色,她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连平时和杨世坤来往的事都不承认。
康克清开始没有说话。她仔细地观察面前的富农媳妇,见这个女人中等身材,面孔白嫩,表面装得很镇静,其实心里很慌。于是,康克清走到她跟前,语调严厉地说:“你和杨世坤来往的事我们都知道,你态度不老实,当面撒谎,我们只好把你带走了。找不到杨世坤,你就不要想回来”。
听说要把自己带走,富农媳妇像被击中了要害,吓得直发抖。她一边后退,一边说:“别,别,别这样??”
李克农大声喝令她:“那你就少罗嗦,快讲实话,你把杨世坤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富农媳妇的脸吓白了。她一屁股坐到床上,结结巴巴地哭着说:“他躲在山上的亭子里,由我给他送吃的。”
康克清问:“他为什么躲在那里?”
“他说红军就要走了,他不愿走,想等红军一走,就带我到白区去。”富农媳妇颤抖着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康克清又问。
“他说我要泄露出去,就把我打死。你们千万别把他打死啊!”富农媳妇哀求着为杨世坤说情。
李克农、康克清弄清了情况,立即命令两个战士把富农媳妇扣起来,然后带领战士们迅速包围了那座山,堵住了通往山下的每一条路。
天刚刚放亮,李克农、康克清等人带着保卫战士悄悄地接近了山上的亭子,然后向杨世坤喊话:“杨世坤,我们知道你藏在亭子里,赶快出来吧!”杨世坤果然藏在亭子里。他听见康克清的喊话声后,知道已经被包围了,于是用亭子作掩护,朝康克清所在的方向打出了罪恶的一枪,我方的一名战士受伤了。
李克农命令战士们隐蔽好,又亲自对杨世坤喊话:“杨世坤,你要老老实实出来。只要你认罪,我们可以从轻处理。”
可是回答李克农的仍然是枪声,杨世坤已经下决心顽抗到底了。
“上!”李克农火了。他命令康克清带人攻上去,活捉杨世坤。保卫队的战士在康克清的指挥下,向亭子发起攻击。杨世坤有一手好枪法,现在居高临下,利用亭子作掩护,负隅顽抗,接连打伤了两名保卫战士。康克清见这样进攻危险大,于是下令停止攻击,和战士们一起研究对策。有一个战士说:杨世坤带的子弹不多,我们可以用假目标引他开枪,等他发现上当时,再给他来个真假不分,从几个方向同时冲上去,把他逮住。
于是,保卫队员取下几顶帽子,用树枝顶着露出来引诱杨世坤。杨世坤果然上当了,不断地向帽子放枪。有时几顶帽子一齐伸出去,他就连续放枪。过了一会儿,枪声不再响了,估计他的子弹打完了。保卫战士从四个方向冲上去,发现杨世坤已经自杀身亡。
除掉了叛徒,战士们很高兴,边说边笑着往山下走去。可是康克清的心情并不轻松,她在想:杨世坤在自己领导下工作一年有余,虽然近来发现他表现不好,经过帮助仍然不改,所以请求组织上免了他的职,但是,却未能防止这件事的发生,自己应该负多大责任啊!想到这里,她对走在身边的李克农说: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险些造成严重损失,这是我的责任。请你转告中央,批评、处理我都心服口服。”
“怎么能把责任都归在你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本来品质就不好,怪我们保卫局开始选人时审查不严,用人不当,让他当上了特务队队长。如果我们把好了关,就不会发生这类事情。要说责任,首先还在我们。”
李克农安慰着康克清。他很喜欢康克清那严格要求、勇于自责的精神。
“不管怎么说,叛徒被我们除掉了,这是大快人心的事。吃一堑,长一智,让我们记取这一次的沉痛教训吧!”康克清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长征途中的担架队长
红军部队长征进入贵州后,中央机关的担架队长生病了。军委纵队司令员刘伯承命令康克清临时负责带领担架队。这个担架队可不是一般的担架队,抬的伤员都是因作战负伤或生病而无法行走的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高级干部。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就是其中的一位。还有毛泽东、张闻天等其他一些领导同志,不睡担架,但也跟着担架队行动。虽说在担架队的前后都有红军队伍,使担架队的安全比较有保障,但是在绵延起伏的群山峻岭中长途行军,队伍有时首尾相差几十里路,意外的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任务之艰巨,责任之重大是可想而知的。康克清不敢有半点马虎。
在担架队抬担架的,一半是红军战士,另一半是临时雇来的民夫。这些民夫,有的素质比较差,往往计较路程的长短和报酬的多少,不好管理。康克清要不断地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使他们情绪稳定,愉快地完成任务。
康克清接替担架队队长工作的第三天中午,担架队与周恩来带领的中央军委机关的队伍相遇了。康克清立即叫担架队停下来,让中央军委机关的同志们先走。这时候周恩来笑着摆摆手说:
“用不着客气啦!担架队全是伤员、病号,应当走在前边。我们跟着你们走,也省得再去另找向导带路了。”
康克清明白周恩来的意思,就没有再推辞,带着担架队先走了。身后多了个中央军委机关,康克清更加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越走越觉得心里不踏实。虽说当初为了预防发生意外情况,上级给康克清配了一个步兵班和一个特务排,但要真的遇到什么情况的话,还是够费劲的。为了保证中央领导人的绝对安全,做到万无一失,康克清又从随行的步兵班里抽出两名精干的战士当尖兵,另外派出两名战士与前面朱总司令带的红军主力联系。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声,子弹呼啸着从头上飞过。康克清根据枪声判断,这不是小股的敌人,心头立刻紧张起来。接着尖兵也跑来报告,说前面右侧的小山上有一股敌人向我方射击。
在这紧急时刻,战士们不等下命令,一个个就把枪端了起来,有些战士还把子弹“哗啦”推上了膛。情况万分危急。
躺在担架上的王稼祥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谁在这里负责,康指导员呢?快去查明情况!”
康克清急忙回答:“前边发现敌人在活动,有我在这里指挥,请首长放心!”随后,她果断命令“担架队立即撤到一边的树林里去!”同时,又命令一名战士跑步到后边通知中央军委机关的同志停止前进,隐蔽到安全的地方,等候通知再行动。
她把队伍安置好后,立即掏出手枪向前方一挥,步兵班跟着她一溜小跑到前面去查看敌情。
跑到离小山不远的一片坟地里,在一个稍为隐蔽的地方,康克清仔细地进行观察,看到山头上有上百个敌人正向山下冲来。必须当机立断阻击敌人,争取时间等总部和前边的红军部队尽快派人前来支援。康克清立刻命令步兵班抢占山边的几个坟包,然后命令负责后面掩护的特务排,调两个班上来支援,配合步兵班用火力封锁敌人。
康克清大声地对同志们说:“中央和军委的领导同志就在我们身后。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们拼了性命,也不能让敌人越过我们这里。只要我们坚持个把钟头,红军主力很快就会过来,同我们一起消灭敌人。”
“放心吧!指导员!有我们在,白狗子休想过来!”战士们士气高昂地回答。
看到同志们旺盛的斗志,康克清很高兴。她随即命令道:要节省子弹,不瞄准目标不开枪,注意隐蔽,打两枪就要换一个位置,减少伤亡。
这时,大约有二三十个敌人开始向我方靠近,康克清瞄准目标,一枪就撂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战士们跟着扣动扳机,又有几个敌人应声倒下。剩下的敌人不敢再往前冲,掉转屁股就逃跑了。
过了一会儿,敌人又发起第二次进攻。密集的子弹飞过来,打在坟头上,打在小树上,钻进泥土里,溅起阵阵尘土、木屑。康克清要大家稳住劲,暂不还击,注意观察,等敌人靠近时,瞄准一个打一个。过不多时,果然敌人在枪声的掩护下,从山上的乱石草丛后面又冲了下来。康克清瞄准了跑在最前面的敌人,对身边的班长说:“我打左边的,你打右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战士首先开枪,两个敌人应声倒下。后边的敌人又逃了回去。这时,前来支援的特务排的两个班按照康克清的命令,从左边冲过去向敌人开了枪。
接着左后方山上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红军战士从敌人的后方压了过来。敌人仓皇逃窜。我方队伍中有人想去追赶敌人,康克清立即制止,对他们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卫担架队和中央、军委领导人的绝对安全,而不是消灭敌人。”
敌人逃走了。毛泽东、洛甫、王稼祥等领导人和担架队的同志们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两个特务班也高高兴兴地撤了回来,举着缴获的敌人的枪支大声地说:“指导员,敌人逃跑了!”
“指导员,是你指挥得好啊!”
“是大家打得好!”康克清高兴地回答。
王稼祥握住康克清的手说:“谢谢你,真想不到你能这么沉着、巧妙地指挥战士们打退敌人。”
“呵!不愧是总司令的夫人!”洛甫也伸出大拇指称赞康克清。
毛泽东上下打量着康克清,幽默地说:“怪不得大家叫你女司令哩!”
康克清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欣慰地说:“首长们,咱们上路吧!”
“好啊!跟着咱们的女司令走是安全的。”毛泽东的一句幽默话,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康克清带着担架队,又继续前进!
一顿美味的野韭菜晚餐
1935年5月,长征途中的红军奇袭夺取了大渡河上的安顺场渡口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泸定桥,过了大渡河。大部队在不大的泸定城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沿着崎岖的山路行军。
途中适逢下雨,山路泥泞难行。傍晚时分,康克清带领总部特务队到达山谷里的一座庙堂宿营。
瘪瘪细雨下个不停,又冷又饿的红军战士,都渴望能够吃上一顿热饭。但是,天公不作美,运送粮食和行李的牲口队远远掉在后面,炊事员没有粮食做饭,大家也没有行李打铺。有的人发了牢骚,但也无济于事。战士们无可奈何地靠着大殿的墙根坐下,空着肚子,合上饥饿和疲劳的眼睛。
康克清和战士们一样,也累了,也饿了。可是她看着大伙儿饥饿交加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不时地走到庙门口,向远处眺望,但仍不见牲口队的影子。怎么办,明天还要赶路,可战士们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责任心使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提上一盏马灯,叫朱老总的秘书潘开文跟着一起到外面去查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外面,一片漆黑,雾一样的瘪瘪细雨还在下着。康克清和潘开文踩着石砌的小路走到大殿背后。这里紧靠山脚,山岩缝中长着许多青草,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康克清提着马灯蹲下去仔细观看,发现有的草叶子又宽又厚,鲜嫩喜人。
她想,兴许是能吃的野韭菜,于是拽了几根,放到嘴里一嚼,果然满口鲜香的韭菜味。再仔细品尝,没错,就是野韭菜。她高兴地一边招呼潘开文,一边用马灯照着到处看。咳呀!附近这一片到处都有这东西,一丛丛,一簇簇。他们两个兴冲冲地跑回大殿,推醒几名战士说:“我们刚才发现大殿后边长着不少野韭菜。快,带上刺刀,一块儿去割韭菜。”
大伙儿正饥饿难忍,忽然听说有野韭菜,全都来劲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拿上刺刀就往外跑。
大伙儿来到后山坡,在几盏马灯的照耀下,看到山坡、岩缝中的野韭菜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康克清伸手拔下一把分给大家说:“这是我在家乡常吃的一种野菜,味道鲜美,你们先尝尝。”几个人接过来就往嘴里塞,还没嚼几下就已经吞下去了。接着异口同声地说:“真好吃,指导员,这一下可有好菜了!”
是啊!在这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的荒山野岭,在后勤供应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能吃到这么好的野菜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
康克清把马灯往头上一举,向战士们说:“你们瞧,这一带山坡上有的是,足够吃的。”灯光照到的地方,是一丛丛的野韭菜。大家见了,不由得个个心里欢喜。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一个排长诙谐地说。
大家不约而同,各自散开,挥舞着手中的刺刀,忙忙呼呼地割起来了。不大一会儿,在临时搭起的伙房里,已经堆起了一大堆野韭菜。炊事员们高兴地把大锅支起来,一顿美味佳肴转眼就做成了。
“开饭了!”随着康克清一声响亮的吆喝,庙堂里顿时热闹起来。战士们每人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野韭菜,吃得有滋有味,一边吃还一边称赞:
“真难为大师傅了,粮食没运到,竟能吃上这么鲜嫩的野韭菜。”
“这是我所吃到的最好的韭菜。”
“谁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这不就是一顿无米饭吗?”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吃得香甜,说得开心。康克清看到同志们高兴的样子,满身的疲惫一扫而光,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第二天临出发前,康克清特意嘱咐炊事班,把剩下的野韭菜全部带走。到了中午,部队来到一个大村庄,粮食也运到了,炊事班还搞到一点油,做了米饭,炒了一大盆野韭菜。这是一顿野韭菜米饭,同志们高兴极了。朱老总和大家一块儿吃饭,边吃边说:“真是美味佳肴,好吃,好吃。这是就地取‘材’饱口福啊!康克清又立了一大功。”
兰子的婆婆醒悟了
1939年冬天,抗日战争已经进行两年多了。
康克清这时担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直属政治处的主任兼晋东南救国联合会的名誉主席,住在山西省武乡县枣林村郝大娘家。为了发动群众积极参加抗战,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