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八位革命女前辈的故事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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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曾志的故事(7)

区委隔壁是公安局,苏军接管后在三楼上驻扎有一个班。日伪时期的警察还未被解散,仍占据着一层和二层。此时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国民党的地下军。有一天,晚上11点多钟,五六十个持枪的国民党警察包围了区委,并把去开门的区委秘书当场打死。区委楼上有两箱手榴弹,同志们决心与敌决一死战,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相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在隔壁公安局驻扎的苏军向区委开火,子弹像雨点般打来。这是怎么回事?延安俄文学校出来的女同志高茜,用俄语大声喊道:“我们是共产党铁西区委,国民党警察包围了我们,开枪打我们。你们为什么也向我们开枪?”那边的枪声听到喊叫立即停止,一个苏军战士说:“妈的,上警察当了。他们骗我们说一股土匪占领了你们的楼,要我们配合消灭。你们不要动,我们马上打电话调红军来。”半小时后,来了两卡车红军,包围了国民党警察,并把他们集体带走了。

接着又来了几位红军,将区委几位主要负责人接到隔壁三楼苏军驻地,将他们保护起来。

国民党警察见在苏军眼皮底下,无法明目张胆地消灭共产党铁西区委,于是又生出另一毒计。

第二天一早,一个国民党警察告诉守卫的苏军战士,说广场那边有几十个老百姓要找一个穿黑棉袍的妇女。一听说老百姓要找,曾志不假思索地就跑去了。到广场上一看,连个人影也没有,知道上当了。这时,两名持枪的国民党警察一边一个,抓住曾志的胳膊就往公安局大门里拖(他们还占据着楼下),企图加害于这位共产党女区委书记。在此之前,有两名同志也被国民党警察挟持进去,被残酷杀害后,扔到了楼旁边的防空壕里。

此刻,曾志大喊大叫,拼命挣扎。守在三层楼梯口的苏联红军战士,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见状冲向国民党警察,一顿拳打脚踢,将警察推开,拉着曾志就往三楼跑。曾志命大,苏联红军救了她!

一小时后,来了位车老板,通过苏联红军告诉曾志他们,说在前面不远处,有共产党的两名干部被国民党警察枪杀,女的已死,男的还活着,是那个男的请求车老板来报信的。听说自己的同志躺在血泊中,刚刚死里逃生的曾志无论如何要去那里;她请求一位苏军军官陪同前往。一路上都是持枪的虎视眈眈的“黑狗子”,因见旁边有位苏联军官,也就不敢造次。

走出一里多路,在一个胡同口发现了那两位一死一伤的同志。男同志姓萧,负了重伤,他告诉曾志,他是工会负责干部,一早想去区委了解情况,在路上碰上武云勉(已经牺牲的那位女同志)。正在这时,来了几个便衣挟持了他们,拖到这里就开了枪。曾志请求那位好心的车老板帮忙,将那两位同志抬上大车,拉了回来。

看来敌人是千方百计要消灭共产党铁西区委,此处已不能停留,区委决定迅速撤离。他们请苏军雇了三四辆大马车,还派出一个班护送。但当他们去三楼苏军驻地取行李时,发现一只装钱的皮箱不见了。曾志他们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马车拉着受伤的萧同志,还有武云勉的尸体,在苏军的护送下离开沈阳。一路上曾志不时照看萧同志,但到财落堡时,再唤他却没了声息,他已经死了。望着牺牲的战友,曾志的心都要碎了。

她至今想起那些牺牲了的同志,仍心潮难平!

黑土地上的悲与欢

东北三年,曾志主要是在一地委和五地委工作。在一地委任组织部长,书记是孔原,后为傅玉田;在五地委则任副书记,书记是吕明仁。陶铸是辽吉省委书记兼七纵政委,省委所在地是白城子。在整个东北三年解放战争中,曾志与陶铸两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无暇顾及私人感情,夫妻相会加起来也不过四五次。

共产党回到农村,像鱼儿回到大海一般,曾志感到是那样的畅快、自在,得心应手,驾轻就熟。陶铸说:“这下好了,老大哥管不了我们了,农村广阔天地,我们干我们的。”他们在黑土地上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历史的大决战!革命总是有牺牲的。在五地委,最让人悲痛的莫过于吕明仁之死了。五地委书记吕明仁是一位党的优秀干部,也是曾志敬爱的领导。1947年4月的一天,吕明仁去开鲁县开会,谁想到,迎回来的竟是他的灵柩。

吕明仁由开鲁县开罢会后,心急如焚地赶回地委所在地奈曼。在过辽河时,恰巧渡船工人回家吃饭了,吕明仁为了赶时间,强行策马过河。

此时已是初春化冰季节,走至河中心时,警卫连人带马突然随着一声冰裂掉进水里,吕明仁紧接着跌落于冰水之中。尽管他会游泳,但由于穿得太厚,水又太凉,待人们追了2里多地把他打捞上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曾志见他安祥地躺在那儿,跟睡着了似的,简直不能相信他已经是永远地去了。曾志流着泪,伸出手轻轻摸着他那冰凉的脸颊,与战友作最后的告别,心里无限悲痛!

然而,这个时期的曾志,已经是一名成熟的革命战士了。黑土地上的曾志,头戴大皮帽,腰插双枪,骑着马,驰骋于东北那茫茫雪原和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上,别有一股子飒爽英武之气。

她现在天天生活在自己的同志、部队和人民中间,再也无须伪装,再也无须躲闪隐藏,再也无须与厌恶的人去周旋,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更重要的是,她在中国这块最东方的土地上,最早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比起过去那些小小的胜仗来,这才是一个真正伟大的胜利!

在黑土地上,高兴的事还真不少,而女儿的到来,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亮亮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只知道杨叔叔带着她早已离开延安,可是已经一年多了,他们到底在哪儿呢?兵荒马乱,遍地狼烟,时时都有不测,母女还能不能再团聚呢?1947年8月的一天,陶铸到五地委召开干部会议,分析战争形势,晚上他笑眯眯地告诉曾志:亮亮来了!残废红军杨叔叔带着这个5岁的小女孩,历经千辛万苦,走了整整一年,终于找到了白城子。唉,命运总算对曾志不薄,给她留下了一个孩子!

工人中的“大阿姐”经过28年浴血奋斗的中国共产党,终于在1949年夺取了政权。战争的硝烟散去了,工厂的烟囱开始冒烟,中国进入了和平建设阶段。而像曾志这样一批职业革命家,此时面临着一个新的转变,就像当年从女学生转变为革命者一样,今天她又需要从革命者而一跃成为建设者、领导者。

她勇敢地选择了搞工业的道路,解放后直至1966年“文革”前夕,她在工业战线从事领导工作达17年之久,又经常亲临生产一线,堪称“专门家”了。

由东北南下武汉后,曾志担任了中南工业部副部长。在她所分管的工业部门中,数煤矿最苦最累,可曾志偏偏最有兴趣下到矿上。解放初期,沿续旧社会的状况,煤矿工人最艰苦。那时没有现代化机器,许多矿区全靠工人爬进洞穴般的矿井里,匍匐着,用镐一点点地将煤敲下来,再用柳筐拖出来。井内没有安全设施,常常发生事故,而煤矿工人死亡是被当作正常现象的。上到地面来,也没有如今的淋浴、太阳浴等卫生保健设施。

回到用破木板和破麻片、杉木皮搭起的家里,满脸满手满鼻孔的煤灰,既没水也没精力去洗净,吃点杂粮咸菜,半饥半饱地就算打发了一天。曾志初见煤矿工人的这种状况,感到触目惊心,她执意要爬到井下去亲身体验一下工人的劳苦。可那时煤矿迷信,不许女人下井,否则据说会招灾惹祸。曾志哪管这一套,她狠批了那帮视女人为祸水的人,作为女人,破天荒地第一次爬进了煤井里。

由于这一段的切身体验,曾志对煤矿工人一直很关心。后来在她七八十岁的时候,还数次下到煤矿,看到如今技术先进的开采方式,看到矿工们享受着良好的劳保福利,过着幸福的生活,她心里充满着欣慰。

1952年,曾志调到广州,任电业局长和党委书记。此时,她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守在陶铸身边,做一个既尊且贵的夫人,一洗几十年的征尘,享受人皆应有的家庭生活;第二是舒舒服服地在上面当官,享受权力所赋予的一切好处。

可是曾志偏不!她甩开丈夫和女儿,置空官位,一沉到底地到西村电厂里,并索性把电业局党委也设在电厂。

曾志在电厂的工人宿舍安了家,只一间房,在中间打了个隔板,后面当卧室,前堂做厅堂。

将母亲吴氏也接来同住,以后又陆续来了侄儿、侄女和小外甥,家丁兴旺,小屋过于拥挤,曾志便睡在办公室,但回去吃饭。每当吃晚饭的时候,由于天热,邻里们便将小桌搬到小天井来,那些工人们坐在小凳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呷着酒,大人笑,小孩闹,饭香酒香,充满了温馨气氛。

曾志一家也在小天井吃饭,做了什么好吃的,热情的吴氏一定要请大伙都尝尝;工人家里有什么新鲜东西,也一定给曾志送些来。工人们都说曾志是一位“大阿姐”。曾志又像当年学福建话一样,利用吃饭休息等闲暇时间,向工人和家属们学说广东话,不久她就完全能用广东方言与工人们交谈了,这样她与工人们的距离就更短了。如果说曾志有语言天才的话,那是由于她强烈的事业心所激发的。

解放前,工农大众没有受教育的权力,电厂工人很多都是文盲。解放后,掀起了一股学文化的热潮,西村电厂百分之八十的工人都参加了学习。曾志也参加了专业技术的学习,并且坚持与职工一同考试。这可是闹不好要丢份的事,因为大小考试都要张贴个人的分数,作为一个电业局长,专业考试不及格,多不光彩!可是曾志用不着担这份心,因为她每次考试都80分以上。

曾志像海绵吸水一样,拼命吸收着工业知识,并且不放弃每一次实践和学习的机会。她除了主持党委工作外,绝大部分精力是放在生产上的。

她每天都与主任工程师去各车间巡视,当场解决各生产班组的问题。工厂每年搞一次大维修,为了增长知识,曾志总要亲自参加。从电机的拆卸、擦油、检修到安装,她都要亲手操作。最艰苦的活莫过于检修锅炉了,锅炉冷却要两天时间,为了抢时间不断电,不能等锅炉完全冷却再动手。

曾志和工人一道,穿着厚底鞋,钻入70℃的炉膛内,脚下的鞋底被烙得吱吱响,只能呆5分钟就得爬出来过过凉风,否则就会变成一只“烤鸭”了。

曾志身为工业部长,电业局长,却一头扎进西村电厂不出来了,把丈夫和小女儿给撂在一边,只是星期六才回去看看,星期天下午就又回电厂了。后来女儿也到北京念书去了,偌大一栋楼房,就剩陶铸一人,陶铸曾对人开玩笑:“唉,我住在和尚庙里!”

1957年以后,曾志总算搬回广州。此时她已是主管工业的市委书记,照说是有专车的,但她每天坚持坐公共汽车去市委上班。从家里出来到公共汽车站,要走20多分钟,如果女儿在家,她就请求女儿用自行车把她驮到车站。这可是女儿最不乐意干的事,每次都噘着嘴送她,有两次半路碰到同学,女儿慌慌张张跳下车,说什么也不带她了,把她撂在马路中央,跳上车就往回跑,任她千呼万唤也不回头了。

几十年风雨爱情路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爱情观;每个人的爱情经历总是与其生活道路相关联的。曾志的爱情在战斗的烈火中升华,曾志的婚姻同革命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曾志革命生涯的启蒙和初期阶段,夏明震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在农民运动讲习所,曾志是他的学生;入党宣誓时,夏明震又作为上级党组织的代表前来祝贺;毕业后的第一项革命工作--农协妇女干事,她又成为夏的部下。长期在一起战斗,彼此了解,相互敬佩,并逐渐萌生出爱恋,后来他们终于结成了革命伴侣,成为风雨同舟的战友。

夏明震,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热情奔放,才华横溢,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年轻共产党人!他出身于书香门弟,兄妹5人均投身于革命,并为革命而捐躯。“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夏明震就是这首就义诗作者的弟弟。

那是1928年,湘南暴动使反动派惊恐万状,国民党军队从东西两路呈夹击之势向郴州进发。

元旦这天,郴州苏维埃正在筹备召开群众大会,突然,一个支书悄悄来到曾志身边,低声对她说:反动派已做了秘密部署,在今天的群众大会举行时发动叛乱。形势万分危急!曾志来不及多想,立即向山上的苏维埃政权所在地奔去。但是,她晚到了一步,郴州特委书记夏明震和几位苏维埃政权的主要领导已去了会场。曾志正要返回会场,一位赤卫队员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报告说:叛乱发生了。大会刚开,叛乱分子就冲上主席台夺枪、抓人。苏维埃主席被当场打死,夏明震也被梭镖刺成重伤拖下主席台。曾志立即组织山上的赤卫队员边抵抗,边分散撤退。当她一个人撤到半山腰的时候,正巧与冲上来的一个叛乱分子打了个照面,她急中生智,忙假装问:“苏维埃在什么地方?”“就在山上。”叛乱分子以为曾志也是去围攻苏维埃的。她不得不返身与他们一道往山上走,在一拐弯处,她瞅准机会,一闪身躲进树木丛中。

直到天黑,才被红军教导队解救下山。第二天,曾志随平叛的红军一道赶回郴州,看到大街两侧的房屋被烧成残垣断墙,街上横七竖八到处是尸体。她来到河边时,只见乌云低垂,寒风凛冽,河边水泛着血沫,年仅21岁的夏明震和8位战友,静静地躺在河滩上。夏明震面朝苍天紧握双拳,像是在作着愤怒而无声的抗议,全身被刺了10几刀,胸和腹上的七八个黑窟窿,浸着紫黑的凝血。

夏明震惨烈悲壮的死,极大地震撼了曾志。

但在痛定之后是加倍的坚强。送葬时,她克制住巨大的悲痛,没有为亲人送最后一程,因为她不愿让人看见她的软弱,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她也不愿单为夏明震一哭!

她将怀念连同遗憾一起深埋心间,义无返顾地继续前进了!

曾志的第二个丈夫便是同舟共济数年的蔡协民。他们一同参加了井冈山的斗争,并肩辗转赣南,又双双战斗在福建的白色恐怖之中。

蔡协民是位老党员。早在武汉中华中学时,就与着名的共产党人邓中夏、恽代英一起读书,后来去广州,加入毛泽东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

毕业后,回家乡湖南华容县开展农民运动,并担任农民协会委员长。

曾志了解蔡协民,也信任蔡协民。他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经常穿着一件长衫,一副那个时代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作为领导者,他稳健缜密,极其认真负责,具有组织才干;作为丈夫,他缠绵深情,把妻子看得很重;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的忠诚和热忱是毋庸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