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刚猎得的野兔跑回来,扬声让孟朵赶紧预备饭菜,随即拍拍手上的土进了上屋,进去便给林大人行礼。本来坐在椅子上的林大人见状竟站起身来,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你我有缘相识一场,这些虚礼就别讲了。今个儿我来就是串门子,既是串门子哪里还有什么林大人?况且,以你我的渊源,我本不该受你的礼!”
“当日不过是偶然救了林大人,没想到林大人念念不忘。如今孟家里里外外都是大人所赐,我救过大人一命,眼下大人却助我全家,这份恩情难以回报。既然大人不受我的礼,就让弟弟妹妹给您磕头。”说罢让三春和四丫跪下。
兄妹两人连忙并排跪下,实实诚诚地磕了三个响头。林壮上前把二人拉扯起来。
林大人瞧瞧兄妹二人点点头,说道:“我去不过半年的光景,这两个孩子倒都出息了。我听说三春去了学堂,不知都学了什么?”他细细地问道。
“《百家姓》、《三字经》已经背完,夫子现在正在讲《诗经》。”三春爽利的回着,又把自个写的大字拿来请林大人瞧,“写得不好,请大人点拨一二。”
林大人本就喜欢三春,如今他比之前越发知礼,就越发欢喜。他细细地看了三春写得字,又让三春背诵了一篇《诗经》里的诗,随便抽出一句考问了起来。
听见他背诵的流利,解说的明白,林大人颌首说道:“读书要求甚解,方是正道。我常见人把书背的呱呱叫,可是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到写文章的时候,连怎么引经据典都不会,仍旧是满纸荒唐言。看来你这夫子倒还可以,你先把基础跟他学了。明年,我打发人接你去镇上读书。”
原本三春不想离家去镇上,是害怕给家里增添负担。如今孟家不比以往,他听见林大人的话自然是乐意。他又想着明年去镇上不能丢了家人和林大人的脸,下定决心更加发奋念书。
“当初救大人不过是一时善举,没想到却换来了我们家一世的安稳。都说这好心有好报,看来半点不假。”孟大感激再三。
三春闻听却笑着说道:“这句俗话说得好,不过还有一个故事叫‘农夫与蛇’,意思却正与这相反。好心要遇见好人,才能有好的结果,不然也只是那愚蠢的农夫罢了。”
这话固然听着是奉承林大人,不过孟大还是低声喝道:“你年纪小不知道深浅,竟在林大人面前混说。咱们家虽然上面没有父母,却也没少约束你!”
三春一直对孟大敬畏,自从被教训过两次,越发多了几分惧怕。听见孟大说话,他竟一声不敢分辨退到角落里站了。
孟朵端着茶水进来,笑着说道:“家里没什么好茶吃,大人就漱漱口吧。”
林大人见孟家虽然是破落户,可兄友弟恭,不是那上不了台面的混账人家,行事说话有分寸,竟比那小门小户有几个钱的人家强上些。不然他也就使些银子打发了他们,何苦这般结交?这林大人常在官场打混,自然生的火眼金睛,看人最是准。他早就觉得孟家兄弟不寻常,现今一见更是肯定。
他喝了一口茶,又把三春唤到跟前,对孟大说道:“小孩子别太拘着,在家里说话就该随意些。”
“你把刚才的话好生说完,不然小心我罚你!”孟大看出林大人对三春有些兴趣,便让他说。他知道自个弟弟,虽是小孩子一个,却主意大,办事说话越发稳重,在林大人跟前断然出不了什么差头。
三春这才上前一步,先给林大人行了个礼,随后说道:“民间盛传‘农夫和蛇’的故事,说是一个农夫在路上看见一条冻僵的蛇,便把它塞进衣服里取暖。谁曾想,那蛇醒了之后反咬农夫一口,农夫中毒身亡。可见救人行善也要看对象,不然反而连累了身家性命!”
“照你这么说,救人之前还要先问问好坏?那人已在生死关头如何能说话?况且即便是能说,蝼蚁尚且偷生,他岂会承认是歹人?”林壮问道,以为这小孩子话中自相矛盾,必然答不上来,勉强狡辩也不能周全。
三春闻言笑着回道:“林大叔这话问的好,我正好说呢。救人之前不能辨善恶,察其相貌、言行终有限。可救人之时亦不能没有防备之心。若那人懂得知恩图报,尚是一段佳话,不然就是一场孽缘。想来农夫常年在田地、山林中行走,如何不知蛇是冷血动物,生性最是狡猾、阴险。他还把此等害人之物贴心收着,被咬死也在情理之中。但凡他有一点防备之心,那蛇醒转露了本性,他保命却也不难。农夫算不上好人,不过一蠢人耳!好人自有好报,可要做了蠢人,就是给自己套了催命符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林大人听了连连点头,把三春唤道跟前细细瞧,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欢。
他慈爱地摸着三春的头,扭脸对林壮说道:“往日里你仗着跟我行走,自认为见多识广。如今被一个孩子堵上了嘴巴,算是给你些教训,让你知道什么是后生可畏!不过你也该心服口服,这番见地实在是难得。”
“小人服了。”林壮笑着回道,“难怪大人对他提及不忘,今个儿小人是明白了。”
孟大听了连忙向林壮告罪,说三春不懂事冲撞了,林壮急忙摆手。
林大人把手腕上的一串红珠子串成的链子摘下来,放到三春手上,说道:“往后凭了这个去镇上,去京城林府都使得,他们不敢不通传。即便我一时不在,他们必然也会好生侍候。”
三春如何敢收,孟大也急忙回绝,林壮在旁边说道:“大人轻易不把随身之物送人,况且这还是王爷相赠的南伽国的手串。不过大人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谢过之后好生收着才是。”
兄弟二人听了越发惶恐,什么南伽国的他们不曾听说,不过既是异邦之物,想来天朝也难寻。又是王爷赠送,自然是贵重无比。这等宝贝,他们哪里有福气拥有?
“这东西虽难得却是死物,我真是喜欢这孩子,马上我要去外任,这一走不知要几年,日后相见有个凭证吧!”林大人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