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诚的关切越发让楼蓝难以情堪，她蠕动着嘴唇，很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上官慕对于林枫的野心早就有所知，自己被牢牢的控制住了。
“林墨，去告诉你爸。”楼蓝挣扎着开口，心底已经下定主意。
万千的话齐齐聚在喉间，眼看着就要破口而出，门突然被冲开，砰的一声响，一个身影进了来。
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人，两人脸上均是挂着担忧，是栀子和蝴蝶。这一胖一瘦，一温和一妖娆的两张脸印在她两个眼睛里。尤其是栀子，那张脸竟已有尖尖的轮廓，想必为她妈妈的事情一定很费心。
“楼蓝，你刚刚要说什么？”待栀子和蝴蝶的情绪平复下来，林墨问道，直觉告诉他，刚刚她说的是十分重要的话。
楼蓝看了眼栀子，摇摇头，一颗心沉到底部，被重重的巨石压住，“没什么，告诉他，我没事。谢谢他的关心。”
林墨见自己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又说了几句注意保重之类的话，才出了病房，外面的阳光毒辣，可楼蓝那双眼睛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竟让这日头都失去颜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色。他不是小孩，也能猜测那些伤痕的由来。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教导要冷眼冷心，成为林氏合格的继承人，可这一刻他忽然迷惘起来，如果成功是需要一个无辜女孩那样的痛苦和付出，这是否值得，第一次，他对父亲的崇拜有了动摇，对他一直灌输的理念有了怀疑。他曾如此想，获得他的肯定，哪怕只有一个微笑一句鼓励。
“你妈妈怎么样了？”楼蓝沙着嗓子问道。
栀子原本就发肿的眼圈红得像只兔子，摇摇头，捂着嘴不说话。前段时间问起时，病情还比较稳定，看情形是加重了，难道是上官慕看她不从，对栀子妈妈停药了。
“是不是上官慕干的？”楼蓝突然激动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呼吸急促。
栀子忙抹去脸上的泪珠，摇头道：“他一直很关照我们，医生护士都是他打过招呼的，阿朗哥也来看过我好几次，说起来还要谢谢他们。”
楼蓝冷笑一声，没有接栀子的话，她将手收在空调毯子下，不想蝴蝶和栀子看到那深深浅浅的伤痕，身上的痛是其次，更多的折磨是在心里，那里，早已经干涸，满是沟壑，寸寸裂开。
“林墨来看过她了。”阿朗跟上官慕报告道。
“她怎么样，现在？”上官慕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是冷的，听不出情绪。
“很虚弱。”
“林枫还是沉不住气，我就是要让他看到这样的楼蓝，他越是稳不住，我们成功的希望就会越大。”这原本是他最期盼的事情，可不知为何，这番话说出口时，他心底没有预期中那么兴奋。不过，这是他一直的目标，胜利就在眼前，他绝对不能退缩，否则会功亏一篑，十年了，十年来，他日思夜想都要将林枫打败。
“这样对楼蓝，不好吧。”阿朗忍不住说了句。
上官慕猛得转身，豹子一样锐利的眼光射向阿朗，这么多年，他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决定，楼蓝，你就真的有这样的魔力，将男人迷得七荤八素，不知所谓？
“慕哥，等她身体好些吧，这样，我怕她受不住，万一砸了计划就不好了。”阿朗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可他还是想争取一次，那样孱弱的她，实在让人心疼。
“我自有安排，她就是那种杂草，还有这么多牵绊在人世，她舍不得死的。”上官慕不耐的摆手，阿朗还欲说什么，但见他脸色沉沉，只能下去了。他能做的，唯有如此。
楼蓝不会是他的，永远也不可能是，但他能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对这两姐妹予以关怀，已经弥补了他心底很大的缺憾。
而这一边，林墨回去已经将经过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林枫，包括她手上的那些伤痕。林枫用手指敲击着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一声一声，阿冥在一旁垂手而立。
“爸，我不管你和她之前有什么协定，可她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怜。”林墨开口道。
“你喜欢她？”林枫猛然停止敲击的手，目光锐利看向儿子。
“怎么可能，我和她只是同学，但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子。”林墨忙否定道，神情不似说谎。
林枫点点头，“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跟阿冥商量点事情。”
“爸。”林墨还要再说。
“出去。”林枫声音里不容置疑。
林墨关上房门，林枫又开始敲击桌面来，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夏日迅疾的雨点。他想起蝶衣临死前的那些话，凌厉的像刀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插在他心脏的中央，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说，即使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她的心，一直就在上官慕那里。
上官慕，以前我输给了你，那么如今，我不会让悲剧再重演一次，楼蓝，一定会是我的。林枫一念及此，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栀子和蝴蝶陪了她一个下午，楼蓝一直神情镇定，话也没说几句，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说话，更没有精神去为自己的命运神伤，世界，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灰暗的一片。她不能死，只能活着，带着满身的伤痕，咬牙坚持着。
两人刚走，夜就深深的埋下来，楼蓝紧紧抓着被子，房子里的冷气让她的骨髓里的寒意，明朗的夜突然下起雨来，噼噼啪啪的砸碎了整个夜，撞击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荡无人的病房，她的心像是泡在寒水里。相似的夜勾起了心底最不愿意触碰的伤痛，床单变成了一块血红色的石板，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她觉得呼吸困难。
门无声无息被推开，楼蓝一看那身影，浑身就颤抖起来，紧紧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道：“出去，滚出去。”
一个小身子突然从男人坚实的身后冒出来，楼橙瞪着圆溜溜红通通的眼睛，委屈的嘴角垂着，“姐，你怎么了？”
楼蓝的身子软下来，那重重的戒备在这一声姐里消散，干涩的眼角重新湿润，眼泪就这样滴落下来，楼橙一见姐姐这模样，奔上前一把抱住她，哇哇大哭起来。
“姐，你没回来，我好害怕，还是慕叔叔将我接过去玩了，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柔软的小手贴在楼蓝冰凉的脸上，掌心的温热让楼蓝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上，也只有这一个人，只有楼橙，能将她拯救出层层炼狱，只有这张脸，这道声线，能唤醒她对世界所有的留恋。上官慕，多么好的抓住了她这个软肋。
楼蓝伸手去摸她的脸，年轻紧致的肌肤，微微的卷发，胖乎乎的小手，仿佛要将这触觉牢牢刻进生命里。
“姐，你到底怎么了，感冒了这么严重，慕叔叔告诉我时，我都吓坏了。”楼橙不知原委，此时像粘皮糖一样，贴在楼蓝的身上。
“我没事，外面下着雨，你怎么也过来了？让我看看，淋湿了没？”楼蓝脸上泛起笑意，问道。
“我没事，慕叔叔给我打伞呢，你看，叔叔给我买的新裙子，好看么？”楼橙笑意盈盈的站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碎花裙子摆成圆弧，像是微风拂过花海，美不胜收。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楼蓝点点头，真的很好看，很符合妹妹天真可爱的感觉。上官慕，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究竟想要怎么样，楼蓝在心底呐喊。
两姐妹窝在一起说话，上官慕就一直远远的站在窗前，似是在看雨景，其实耳朵一直在捕捉楼蓝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心乱的很，见到那张苍白的脸时，他除了难受还有一种满足感。
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他才转身过来说道：“橙子，姐姐也累了，让阿朗叔叔送你回家好吗，让姐姐休息一下。”
“不，我就在这里陪姐姐。”楼橙紧紧抱着她，不依道。房间其实很大，也有陪同床，楼橙在这里睡，是完全可以的。
“那你陪阿朗叔叔去给姐姐和我买点夜宵，你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上官慕笑眯眯道。
楼蓝刚要说不用了，猛的醒悟，他是要故意支开楼橙，心顿时又冷了，对上楼橙询问的目光，点点头，楼橙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上官慕，你真是卑鄙，一定要这样利用她？”楼橙刚关上门，她的脸上马上一塌，厉声斥责道。
上官慕原本还要说的关切的话又吞了回去，转而道：“你明白就好，不要给我耍花样，跟我合作，只需要一次，我就能打败他了。”
楼蓝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如果之前她还存着那么一丝丝，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奢望，那么随着那夜已经碎得很干净，一点一滴也不留下了，如今，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只有恨，深入生命，彻头彻尾的恨。
见她许久不回答，上官慕又道：“别忘了，楼橙和我这么亲密，要是我要对她做跟你一样的事情，你根本阻止不了。”
楼蓝眼猛然睁圆，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上官慕，你这个禽兽，你不要动她，得罪你的是我，与你签约的也是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才15岁。”
上官慕就这样看着盛怒的她，并不开口，终于在那样镇定自若的目光里，楼蓝颓然下来，他的手段，她已经领略到了，无限疲惫“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这个样子，我估计林枫要沉不住气了。他应该最近会要动手，却需要你透露他一些消息。”上官慕沉着道。
“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楼蓝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不想害林枫。
“这不是你该问的，帮我，你们姐妹栀子蝴蝶还有那个沈坤，都会平安无恙，不帮，我让他们通通陪你下地狱。”上官慕贴近那张细瓷一样的脸。
楼蓝转头，避过那双毒蛇眼，不想看到他，一点都不想。
两个人刚刚结束谈话，楼橙已经提着一大袋东西屁颠屁颠的进来了，后面的阿朗手上端着粥，她手上则全部是零食，哪里是去买楼蓝喜欢吃的东西，全是她自己爱吃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