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许的愿真的能灵验,她会用全部的钱来买许愿灯,只希望爸妈能回来,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为了20万的债务,就抛下她们姐妹,让20岁的她独自一人来面对这一切。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她不能承受,她们难道没有想过,那么小的楼橙要怎么样面对。
河边的风更大,吹得她单薄的衣衫鼓起来,越发看不出真实的轮廓,像一尊塑料娃娃一般。有好心的大妈摇摇头道:“姑娘,失恋了也不用这样折磨自己,要自个心疼自个。”
楼蓝将手放入裤子口袋,名片锋利的角划到了她的手心,她掏出来,上官慕三个字在不明亮的路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再看了一遍那个号码,十分好记,掏出手机一个一个键用力的按下去,然后按下绿色的拨号键,信号不太好,几秒后还没有通,楼蓝又按下红色的取消键,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她有些懊恼,怎么会想到给他电话,不过是见过一面的人,他再有权势,也不一定有心来帮助她这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学生。当时他那样说,也许只是心血来潮,事情过去几个月,他哪里还会记得呢。而且就算他愿意相助,20万,也不是个小数目,自己用什么来还呢。
升腾在她心里微弱的希望之火也灭了,她的世界依旧是寂然无光。
她就这样在河边站了一个多小时,小贩们渐渐收摊了,河堤上的人越来越少,那个大妈也要走,看看左右已经没什么人,又冲楼蓝:“姑娘,没有过不去的坎,看开一点吧。晚了,这边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楼蓝惊醒过来,看看时间,正好是楼橙下自习了,拨了个电话过去,马上便接通了,楼橙明朗的声音传过来,道:“姐,今天可真冷,还好听了你的话把大棉袄穿上了,她们都没穿,冻得只打哆嗦呢。”
楼蓝的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只有楼橙有这个魔力,能让她找到自己,不至于迷失和绝望。“你刚做完家教回来吧?要多穿点衣服哦。”楼橙没有听到答话,兀自又说道。
楼蓝话都到了嗓子眼,又咽下去,没必要多一个人担心,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是啊,刚下完公车,真是冷呢。你要当心点,晚上不要踢被子。”她们之间是亲情号,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钟,楼蓝才恋恋不舍的收线了。
她很想找个人问问,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可她无从问起,倾诉解决不了问题,也不会有白马王子来解救她,何况她原本也不是公主,她只是茫茫人海中最普通的一员罢了。
她把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全部想了一遍,很可惜,她的朋友中间没有几个有钱人,她一直不太喜欢和太有钱的人做朋友,因为人生观价值观会有很大的差异。即使有这样的朋友,别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借你这么多钱,又不是一千两千的事情。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周二一整天都有课,上午的四节课,楼蓝一直咬着笔杆发呆,老师在前面激情四射的讲,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好在教楚辞的老师是个表现欲望强烈的人,不会要求学生回答问题,栀子在旁边骚扰了她很多次,她都是懒懒的,栀子反复了几次得不到响应,就趴在座位上呼呼的睡着了,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楼蓝有些哭笑不得。
栀子要拉楼蓝去外面吃饭,楼蓝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让栀子请客,拒绝了,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反正也是没胃口,栀子见勉强不了,也可怜兮兮的跟着楼蓝吃食堂,宿舍三个女孩子中,她和栀子关系是比较亲厚的,以前经常畅谈,但自从楼蓝家里出事后,明显比以前要沉默许多,不过栀子不以为意,倒是更主动了些。这也许是楼蓝在这个学校唯一的温暖了。
食堂的饭菜味同嚼蜡,楼蓝打了2个青菜,栀子打了2个荤菜,还加了一个鸡腿,她是适应力很强的人,似乎无论在哪里都能活下去,她将一半的肉片拨到楼蓝碗里,念念有词道:“不要纵容我,我要减肥。”话音刚落,抓起鸡腿啃了起来。
楼蓝勉力吃下去,她一向不喜欢浪费,再没胃口,她也要坚持下去,她还有楼橙要照顾,她现在知道钱有多重要,一分一毫也不想乱花。
饭吃到一半,电话响起来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楼蓝盯着那个号码,迟迟没有动,栀子催促道:“接电话啊,楼蓝,你怎么回事?”她是当真有些怕了,最近接的电话,都没有好事,她宁愿不知道,做只钻进沙地里的鸵鸟。
电话锲而不舍响到结尾,变为未接,楼蓝将手机放在饭桌上,不动声色接着咀嚼食物,一口饭还未咽下,电话又响了起来,楼蓝依旧没有要接的意思,栀子道:“不想接,干脆就挂掉吧。”说罢就要按拒听键。
楼蓝拉住栀子的手,拒听键也不能按,她心里隐隐知道这个号码是谁,却不想听到那人的声音。栀子见楼蓝这么奇怪,索性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楼蓝想阻止,手却顿在半空。
食堂很吵,楼蓝依旧能听到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栀子拿着电话一直未出声,专心的听着,一张脸上的表情由绯红转为惊诧转为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楼蓝,最后几乎要将手机扔出去,一脸嫌恶的挂上电话,推开还没有吃到一半的饭盒,不断拍打胸口。
“对不起。”楼蓝满是歉意的说道,她承认她刚刚可以阻止,却存了小心思,想让栀子知道,既然说不出口,那就用这样的方法吧。她太需要一个缺口,将心中这些压抑释放出来。
“我们先回去。”栀子果断的抓起她的手,拉她出了食堂,这一刻,楼蓝有幻觉,比她矮半个头的栀子,似乎是一堵坚实的墙,能让她依靠。而她平素的无所事事,都只是伪装,她的内心,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宿舍仍然只有她们两个,楼蓝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栀子,她不敢抬头看栀子,只是迅速的倾吐着,等她终于将一切说完,喉咙处已经干涩,她接过栀子递给的水,一饮而尽。
栀子抱着她的头,对视上她的眼睛,她才发现栀子满脸都是泪水,栀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楼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我们是朋友,你怎么瞒了我这么久,说罢就抡起拳头要砸她,十分用力,砸在身上痛得很。
楼蓝却开心的笑了出来,倾诉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她拿起面巾纸,细心的擦去栀子脸上的泪水,哄道,乖,哭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栀子止住泪水,也展开笑脸,抱着楼蓝,“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楼蓝缩在栀子柔软的怀中,温暖和安全包裹了她。
良久栀子才慢慢松开楼蓝,皱起眉头:“那个人说的20万,你准备怎么办?”
楼蓝摇摇头,一点主意也没有,栀子也不意外这个答案,托着腮陷入沉思,楼蓝也不指望其他,她能耐心听自己说完,并表示关心,她已经知足。
“楼蓝,你还记得那张名片么?”栀子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那张烫金的名片。
“我和他不熟悉,只是一起喝过一杯酒而已。”楼蓝犹豫着说道,没有将昨夜电话没拨出去的事情说出来。
“他可不是谁都会给名片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栀子鼓励楼蓝道。
“可是栀子,我有什么东西,可以值得他付出二十万?”楼蓝反问道,这话让栀子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楼蓝,眼里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她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其中会蕴含的深意,只是谁也不想去点破。
“试试吧,他也不缺这么点钱,也许就当做善事给了你,实在不行,我再帮你另外想办法。”栀子抓起楼蓝的手,轻轻拍打着,安慰道。目光里闪过坚毅,楼蓝忽略了她最后的半句话,许久后,她才真正明白,生活,真的十分残忍,从来不会愿意对你施与半分同情。
楼蓝在栀子的坚持下又掏出那张名片,再次一个个键按下去,这次电话马上就通了,电话那头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喂了一声,楼蓝的心吊到嗓子眼,忽然说不出话,只是心跳得很快,她用手按住胸口,担心它会破体而出。
栀子推搡着她,催促她快说话,楼蓝嘴张了张,还是开不了口,她有些泄气,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样胆小的一个人,电话那头又喂了一声,已经有些不耐,栀子焦急的抢过电话,道:“您好,我是楼蓝的同学,她有事想找您。”
电话重新放在楼蓝耳际,那头疑惑的重复了一下,“楼蓝?”楼蓝这才记起自己当时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已经没有退路,她就只能试探性的道:“6月份的时候,我们在欲望见过一面,你给了我你的名片。”
那头恍然道:“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语气闲闲的,有兴致听楼蓝继续说下去。
“我想找你帮个忙。”楼蓝平定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的答。
“今晚8点,我在欲望888包厢等你。”那头霸道的说完,便收线了,只剩下嘟嘟的电流声。
“他怎么说?”栀子见这么快断线,以为事情已经砸了,却仍带些不甘的问道。
“他说要我晚上八点去欲望888包厢。”楼蓝呐呐的道,这是代表她至少有个机会能当面请求,也表示她必须要自己去面对。
“真的吗?”栀子的脸放出光彩,一把搂住楼蓝又笑又叫,楼蓝被感染,嘴角也牵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吗,你刚才太棒了,简直就像特工。”她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真。
栀子看看表,下午三点,还剩下五个小时,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楼蓝,道:“你这样不行,得先洗头洗澡,做个面膜,我再给你稍微修饰一下。”
“又不是去相亲,我只是去求他帮忙而已。”楼蓝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好的印象十分重要,若是他肯帮助你,从此你就能在长岭立足了。”栀子郑重其事的说道,楼蓝不是不明白,只是对于未知十分恐惧。
“栀子,万一,万一,要怎么办才好?”她万一了很多次,还是没有说出来,万一上官慕要她做点什么,该怎么办。
“亲爱的,你自己做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为你保密,事情还没来之前,我们先往好的方面想吧。”栀子语气诚恳,楼蓝也只有对自己说,也许事情不会有她想象的那么坏。那样见多识广的人,她这样的丑小鸭未必会放在眼里。
楼蓝和栀子站在欲望门口时,城市已经灯火通明,整片天空都被霓虹灯照耀着,发出奢靡的光。
繁体的欲望二字被七彩的灯光点缀,在万千的灯火中依旧闪亮夺目,这是长岭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而欲望,是最大的集酒吧,KTV,和休闲于一体的玩乐场所。
她在门前驻足,栀子紧紧的挽着她的手,两人心里均是没底,门口处站着一排穿着统一制服的保安,楼蓝听从栀子的安排,将平日高高束起的马尾披散下来,一头自然柔顺的黑发披开在肩头,栀子给她上了一点淡淡的浅绿色的眼影,薄荷味的唇彩,楼蓝皮肤白净,甚至都不需要再施脂粉。
楼蓝深吸一口气,握紧栀子的手,行至门边。门口处站着一个男子,与她一般高,短寸,大晚上,仍然带着一副茶色墨镜,一身笔挺的西装,塞着耳机。
见到楼蓝,上前一步道:“你是楼小姐吧?”一张脸冷过外面的天气,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
“老板在楼上等你,请跟我来。”还不等楼蓝回答,他已经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楼蓝与栀子对视一眼,便要跨进那门里。
“老板说,只请楼小姐一人。请这位小姐稍等一下。”他侧过脸对栀子说道,墨镜下看不到他的眼神,楼蓝有些心慌,栀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已经有人上来引她走,楼蓝掰开她的手,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镇定心神道:“那麻烦你带路了。”
墨镜男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第一层是酒吧,这并不是楼蓝第一次来,只是这次和上次的心境不一样,外面寒风飒飒,酒吧里却很热,一个个都穿着单薄的衣衫,和着震天响的音乐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她费力的穿过层层人群,不时有浓妆的女子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墨镜男子伸出一只手,尽量为楼蓝开辟道路,但里面的人实在太多,楼蓝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这里面的温度,不知是来源于空调还是来源于人的欲望。
2楼是KTV,楼蓝踩在大理石铺就的楼道上,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冰凉的温度,墨镜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楼蓝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每走一步,她似乎回到小时候牵着楼橙在冬日行走在小河冰上的时刻。
墨镜男子在888包厢前停下脚步,待楼蓝走近了,说了声:“老板在里面等你。”楼蓝深呼吸了一口,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旋,感受到了弹簧的转动,心忽然就安定下来,已经到了这里,再也没有退路了,缩头缩尾只会让事情搞砸。
888包厢,是整个欲望最大最豪华的一个包厢,楼蓝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孔,房间很大,足足有她们能容纳200人同时上课的阶梯教室那么大,黑白金的色调,沉稳大方又不失华贵。她关上门,外面的喧嚣便退了去,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若不是刚刚亲身走过那片喧嚣,她都不敢置信在这个喧闹里还有这样一片宁静。
包厢里是一个家居的设计,进门的左手边整面墙壁都是酒柜,每个格子里都摆着不同的酒,正对着门的墙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拉上一半,可以看到城市的夜色,地上铺着绒毯,一看就是上好的质地,一套大的像床一般的皮沙发摆在右边。透过右边的珠帘,能看到里面隔开的半间里有一张大圆床。
上官慕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一身清爽的楼蓝,她与这里不太协调,一身的学生气,他眯起眼睛,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偌大的房间只有上官慕一人,楼蓝定住心神,尽量自然的走近了,却没有坐下,直直的看着上官慕,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说了一句:“你好。”即使万般控制,喉管还是微微的抖动着。
“以后叫我慕哥。”上官慕直起身子。面前的这个女子肩膀削瘦,胸围却有34C,腰很长,很玲珑,腿匀称并且直。
“慕哥。”楼蓝顺着他的话叫了一声,也不动声色观察起眼前这个人来,上次的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前,当时楼蓝也没看清楚。他现在坐着,但仍能看出颀长的身材,房间里开着暖气,他穿着条纹衬衣,扣子解开2粒,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胸口处还能隐约见到黑色的毛覆盖着,小腹处没有丝毫的赘肉,长腿随意的搭在茶几上,轻轻晃动着。手指很长,关节处突出,轻轻的晃动杯中琥珀色的酒。一头黑发根根上扬,带着活力与傲气。
“坐吧。”上官慕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冲楼蓝微笑致意了一下,浅浅的喝了一口。楼蓝顺势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紧张的搓动着手掌,在脑中运转了几百次的说辞堵在嗓子眼。
上官慕仍然不急不慢的品着酒,眼睛眯着,一脸陶醉的神情,仿佛楼蓝是空气一样,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正要开口,上官慕道:“这是从法国千年酒庄带回来的葡萄酒,用上百年橡木桶发酵酿造的,你试试看。”
楼蓝将话咽下去,桌上并没有多余的酒,她径自起身去吧台,上面一排有百来个杯子倒立着,不同的杯子用来品不同的酒,她挑了一个和上官慕手上一模一样的杯子,将红酒覆盖住杯子底。
“我不会品酒。”她依样将红酒轻轻晃动,一股清新的果香钻进了她的鼻孔,让人神情为之一清。
“试试看。”上官慕依旧是那副闲散的表情。
楼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有立即吞下去,酒在舌尖缠绕了几个圈,又在口腔中打了个转,她才将那酒咽下去。
“有点涩,唇齿留香。”楼蓝只能说这些,她很少喝酒,自然品不出什么年代庄园,酿了多久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