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差的关系,就在自由港在光天化日之下爆发冲突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夏,却是夜幕低垂。
华夏北方的山区在这样的季节依旧可见处处的冰雪。
雪峰脚下,燃烧着三堆篝火。在这样的寒夜里,跳动不定的火焰其实不能给旁边的人带来多少暖意。
一身防寒服包裹严实的叶晚晴坐在篝火旁,正借着火光翻阅着一本撰写着古怪文字的书籍。
“它说,我存于过去、未来,而我也在现在。我曾死过,又曾复活,如此,而至永远。它说,我执掌着多个世界的钥匙,以此开启连接彼界的大门……”叶晚晴轻声地颂读着,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夜风飘扬,若潮汐般轻轻起伏着。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这样寂静的夜晚,声音可以传得很远,传到篝火边每一个人的耳边,这一刻详和而安静,就好像世界就是这么和平。
柔和动听的颂读声似乎将夜中的寒冷也驱除了不少,每次听到叶晚晴颂读《创世经》的时候,聆听的人们总会浮起些莫名的感觉,就象是触摸到了一个神秘世界的边缘。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断叶晚晴的颂读,这是因为她的声音可以给人以真正的安宁,她的确是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到这本磨损严重的经文中。
篝火旁,她身边一个壮硕的男人正在用双手压摩着一面凹凸不平的盾牌。这面重盾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制成,有着良好的延展性,盾面上的坑坑洼洼正在他的挤压下缓缓的一一消失,却没有损害盾牌的物理性质。
男人赤着上身,将发达虬结如钢筋般的肌肉裸露出来。在他的肩背上有几道深深的恐怖伤口,看上去是新伤,但都已开始收拢。只是偶尔他用力过大,会使其中一条或是几条伤口迸裂。
他专注于重盾的修复,但是,在不经意间,却会悄悄的向叶晚晴看上一眼。
篝火是一个简陋的营地,十几辆靠人力拉动的车辆将营地围在一起,近百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围坐在数堆篝火旁,啃着烤热的食物。
在营地中间,一个身着黑袍的喇嘛正捧着和叶晚晴手中完全一样的书籍,在人群中来回走着,将其中的内容颂读给营地中休息的人们。
而念完这段章节的叶晚晴已经起身,开始忙碌,将食物和水分配给众人。在她身后,有数名身强力壮的男人跟随着,依着她的吩咐而动。他们望向少女的眼神中没有畏惧,有少许的渴望,更多的则是敬仰。
距离营地不远,是一个刚刚开始兴建的工地。这里将建起一个新的聚居地,一条河流从聚居地的边缘流过,为这里提供必需的水源。几公里外的森林则会成为食物的供应地。
此时在营地中,叶晚晴已经分发完食物和饮水。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身体,端着餐盘和一罐水,来到喇嘛身边。
喇嘛刚好读完了一章,就和叶晚晴在营地角落里找了块空地,一起用餐。餐盘中只有几片粗硬的黑面包,用火烤热,不过却变得更加坚硬了。喇嘛和叶晚晴的晚餐比营地中其它人都要简陋,在这些人中,吃得最好的是承担了聚居地主要修建工作的强壮男人。另外,几个孩子的食物也得到了保证。
和这名喇嘛的相遇算是一个意外。
在叶晚晴来到拉萨这个贫苦之地游历的某一天晚上,在一个偏僻贫瘠的村庄,遇到了这个喇嘛,喇嘛在和叶晚晴彻夜长谈之后,竟然愿意和叶晚晴一起走。
他不止自己一个人走,还带上了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村庄上的所有人。
因为喇嘛相信叶晚晴说得对,选择居住地非常的重要,如果有选择,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住在没有水源没有猎物,交通又不方便的地方居住呢?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呢?
就这样,这只队伍在广大的地域前行,直到找到了这个适宜居住的地点,决定在这里安定下来,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聚居地。
看着喇嘛将那本破烂的经书收入口袋,叶晚晴问:“方上师,不管是密宗的《楞严咒》、《地藏经》又或是其他的经文我都有涉猎,但为什么您的这本《创世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又黑又瘦的喇嘛从坚硬得堪比石头的黑面包上掰下一角,放入口中慢慢嚼着,然后微笑着说:“以前这本《创世经》可是家喻户晓,只可惜现在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当时代发生变迁时,神的谕示也会发生变化。这就是我手中的《创世经》你从未听过的原因。然而,神只有一个,它始终在那里,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不曾变过。”
叶晚晴思索着,却并不十分明白。
她出生在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家庭,对于经文佛法禅悟等等虽然都有涉猎,但多半只是作为一种爱好和学习世界文化的手段,这并不代表她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
不相信神,也就意味着她很难对信徒的世界有真正的理解,不过叶晚晴并不为此烦恼,她需要思考的东西还有很多。而喇嘛就是一座移动的知识宝库。
“方上师。如果人人都相信神,相信神能在死后给与我们幸福和快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喇嘛想了想,微笑着说:“活着的意义,在于体验疾苦,体验人间百态,体验****红尘,如果你没有这些体验,没有比较,又怎知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呢?”
叶晚晴沉默地看着篝火,她不愿意认同喇嘛的理论,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反驳。
世界观就是这样奇怪的一种东西,你看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愿意一直活着。”这是叶晚晴的第一个想法,但紧接着她的第二个念头,却是那个在上京遇到的男人,那个看似普普通通,看似一点都不出奇的方楚天。
不管她经历多少人看过多少事,却始终无法将这个人的影子从脑子中淡忘分毫,反而因为分别的原因,这个印象越来越重。
也许这就是爱情?
这就是****红尘?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喇嘛慢慢地吞下了黑面包,然后在几个强壮男人帮助下,将一尊还没有完成的雕像从车上搬下,挪到指定的位置竖立起来。
喇嘛取出一副精细工具,开始继续他的雕刻工作。
他一举一动都是非常轻柔,整整一个小时过去,神父都在修饰着雕像的一根手指。而且即使是眼力最好的人,也难以看出他究竟在雕像上改动了哪些地方。
叶晚晴就在一边静静的看了很久这尊还没有脸庞的雕像,但奇怪的是,越看就越觉得这尊雕像十分的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多次。
只是这种印象,暂时还不能跟任何实质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尊没有脸的雕像虽然矗立在黑暗中,却像阳光一般夺目。
就好像此时自由港上空夺目的日光。
泰流传统力量和库伯中川大辉这帮恶棍之间的龌龊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了生死存亡地时候,分裂,几乎是必然地。
再说明白点。
开战之日,就是决裂之时。
库伯断然不会为自己留下一丝隐患。
如果自己这些人死了,泰流就能控制在库伯一人手里,更能避免自己这些人为他人所用!别说这么大的诱惑,就算是哪怕只为了一点点利益,他也能痛下杀手。
自由港几大流派各有势力,这浑水自己这些人是搅不进去的,他们三人名下核心弟子加上外围弟子,总计不过七百来人。加上所属的保安队和小型佣兵团,也不过四千余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下一步怎么办?
名下商场,贸易公司,运输舰队,公共海域的自由船坞等等产业。都在自由港自由航道,离开了这里,他们一无所有。到其他地方再去重振旗鼓又谈何容易?
别地不说,单说库伯经营的这些年,泰流横行跋扈得罪地人有多少,就让杰弗里不敢想象被打回原形之后的日子。
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护卫在武馆外那五十辆整齐肃静而又杀气腾腾地机甲身上,杰弗里和桑基、卫见山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想地是什么。
那样地想法。已经越来越清晰。
不谈方楚天手里掌握地那套格斗技法,光说和库伯决裂后现在的处境,就已经容不得自己这些人再有丝毫犹豫了,要想在自由世界生存下去。只能依靠在一颗足够强大的大树之下。
而这棵大树,除了那个段天道代表的华夏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看着缓缓点头的桑基和卫见山,杰弗里理了理衣冠,向武馆大门走去,他决定答应那个方楚天的一切条件,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如果不是这个方楚天,自己这些人早就被一锅端了!
机甲座舱里。
唐心正红着脸给段天道背上涂药。
十一道伤口。
六道在背上,四道在腿上,还有一道在屁股上。
这混蛋似乎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赤条条地趴在那里,呼而嗨哟地直叫唤,叫唤就叫唤吧,你叫疼好了,可这贱人的声音哪里是叫疼,分明就是叫床。
可越是这样,唐心越想哭。
药是华夏军用的止血药,没有治疗器械,只能先做简单处理。
几处伤口地弹片,已经取出来了,红红地肉翻着,伤口深可见骨,除了伤口以外,背上的皮肤,也没几块是好的,全是擦伤和高温灼伤。
别说伤到身上,就是这么看上一眼,唐心也觉得受不了。
如果当时不是这个家伙扑到自己身上。
那自己……
想着想着唐心地眼泪便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嗯……我说……”听唐心抽泣,段天道一边叫唤,一边回头道:“你哭什么啊?啊,哦,嗯,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你……”唐心抹着眼泪,又羞又急地道:“你别叫那么难听行不行?”
“哎哟。我滴那个娘哎……”段天道张大了鼻孔嘴巴。发出一声悠扬地叫唤,眼圈都红了:“你以为我想啊……他娘的疼啊……”
“方上校!”机甲通讯器里传来了马维的声音:“有人要见你。”
“见我?”段天道光着身子爬起来冲座舱外一看,站在机甲下面的,正是泰流的四长老杰弗里。
“暴露狂!”被不知羞耻的流氓搞得接近崩溃的唐心,顺手抓起一张毛巾。用力向段天道砸去,红着脸叫道:“遮起来!”
段天道回过身来,抓住唐心砸过来的毛巾,脸上露出一副憨憨的笑容。
嗯,对!要保护好自己的“娇躯”,不能随便给人看!
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遮住上半身。
机甲里,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