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里人头攒动。子衡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个篮球,面上虽然在微笑,可是灯光之下却难掩一丝落寞。
身畔递过来一瓶汽水,“怎么不去打球?什么时候,光芒万丈的陆子衡也只退位为看客了?你不是一直都是站在灯光中央,吸引全场人的目光和喝彩的吗?”
子衡微微皱眉,顺着汽水瓶的方向望上去——清美的少年身着宝蓝色紧身针织衫站在身畔。虽然是在对他说话,可是少年的眸子却一直望着灯光之下的场地中心,看着那光芒中心的球员。
子衡摇摇头,接过汽水喝了一口,“还说我呢。你呢?你不也是?别忘了我们在高中时候,那一场球赛打得可是火药味十足。”
清瑾一笑,蹲下来,也仰头喝了口汽水,“其实,挺怀念那段时光的。年少轻狂,又什么都不在乎,想干就干,一点都不用顾虑后果。”
子衡苦笑,“不会吧你,十八的毛头小子都开始说这样沧桑的话,你让我这个比你大了快三岁的人怎么活啊!”
清瑾一笑,摇了摇头,抬眸正视,“你跟我,不一样。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的家庭都是你的坚强后盾,不会有人敢真的动你;而我呢,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盘算、自己去打拼……”
“尤其……”清瑾忽地顿下来,目光潋滟起柔情。
尤其还有清浣啊……要照顾她、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让她能够拥有无忧无虑的未来……
十八岁,真的是一个还不算长大的年纪,虽然从法律上已经成年,但是在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里还是个孩子……可是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贪恋父母的呵护,他必须站起来,他必须得迅速蜕变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十八岁负担自己的人生还很困难的吧,他却已经扛起了清浣的人生……
-
篮球馆里的灯光三百六十度地环绕照来,子衡不禁仰头眯着眼睛去看那清美的少年。他的光芒映着悲伤,他的桀骜带着沉重——他真的已经悄悄地,却又极其迅速地长大了。
如果是曾经,他们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这样平心静气的交谈,怎么可能会心地莫名地涌起点点惺惺相惜之意?
子衡一笑,起身,将掌中托着的篮球远远地掷开,任凭它在篮球馆里发出空旷的回声,“走,去喝一杯?”
清瑾挑眉,“好啊。不能打架的话,就拼酒吧!”
烧烤摊,点点烟尘缭绕。清瑾嘴上挑衅,“陆公子竟然也来吃这烟熏火燎的东西吗?那一件衣裳被熏了烟味儿,干洗费都够吃几十顿烧烤了吧。”
子衡一边烤着肉片,一边瞪眼,“闭嘴吧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不想说,却也还是说了,“清浣喜欢吃,我知道。所以一直以来,带她出去吃饭,我从来都没带她去过让她不自在的高档餐厅,一般都是来烧烤……”子衡梦幻地一笑,“她说这叫‘人间烟火’……”
清瑾望着子衡,第一次没当场掀翻了桌子,反倒也只是静静一笑,“是啊。她从来都是一个在乎家庭的傻妞儿,恨不得一辈子人间烟火、平平凡凡。”
子衡一笑,将烤好的肉片夹到清瑾碗里去。倒真像是个照顾着弟弟的大哥哥,“其实我就是喜欢清浣这样。你不觉得她其实比我们更棒吗?”子衡坦然地望着清瑾,“你与我,都是有梦想、有野心的人,都是那种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人。可是其实越是这样的人,飞得越高,心却其实是越空虚的。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虽然这种景色很好,可是人毕竟还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啊——而她就是我们在地面上的坐标,只要有她在,我们不论飞得多远、多高,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回来的路——因为她始终站在那里,笑意吟吟地等着我们回来……”
子衡说的有点激动,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眼角蓦地就湿了。他急忙端起杯子来仰头喝了一口。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虽然男人永远需要在对手的竞争中才能找得到自己继续奋斗下去的动力,但是男人其实最贴心的朋友反倒也有可能就是那个对手——因为只有对手才更了解自己,因为自己的话只有对手才最能明白……
看见子衡的失态,清瑾非但没借机笑话,也是差一点同样落下泪来。一定是今晚的烧烤烟气太大,要不就是冬夜里喝冷的啤酒真是太辣了……
子衡岔开话题,“你的那个店,筹备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开口。”
清瑾一笑,“如果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我是宁死也不会找你帮忙的。这是我的骄傲。”少年的发丝桀骜地飘扬在风里,长眉斜挑,万般狂情,“不过,子衡,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谈过的那次吗?”
子衡点头,“BP机上说的‘我爱你’?哈……其实你没错,清浣也没错。那时候你拿我当挡箭牌,想瞒住清浣;但是其实我没告诉你的是:我那天晚上也真的发出过同样的一条消息——估计是凌晨夜半的,传呼小姐以为同样的信息是来自同样的人,所以她也就只传出去一条罢了……”
清瑾微微愣怔了一下。
子衡微微狼狈,“有什么奇怪的!清瑾,你有的心情,我一样有!对于清浣所付出的感情,清瑾,我绝不少于你!”
清瑾捏住酒杯,缓缓望着被子里金黄的酒液,“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
------------------------
【下一更:12点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