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周小梅的阻拦,夜幕低垂下来,扣子还是带着他手里最后的一批货走向了酒吧街。只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当然不敢那么大张旗鼓地去。
这个晚上,也是清浣的一个博弈。她不希望扣子去,这是为了周小梅和她肚里的孩子着想;可是她也希望扣子去,因为扣子藏得挺隐蔽,直到现在警察还捉不到他,所以如果他今晚上能出来,就一定能捉到他……
捉到扣子,那么距离一切都解决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街边的树丛里,清浣再度调整了一下姿势,擦了擦镜头。
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她回到D市去了;这样的以退为进也成了她最好的障眼法,所以轻易不会有人相信她此时会端着相机出现在北京酒吧街路边的树丛里……
到时间了,扣子却还没有出现。清浣有点心急,却也缓缓舒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是矛盾的。从一开始到现在,周小梅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几乎将所有她能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给了她;即便是现在已经怀了扣子的孩子,周小梅还是流着泪将扣子的行踪告诉给他……都是女人,清浣当然明白周小梅的那种痛苦;所以她也想过,如果今夜扣子不出现就算了,她也宁愿就此放过扣子,反正给卓涛那边的影像资料已经够过了,只要卓涛他们顺藤摸瓜去查,事情就一定也能够查清……
身畔哗哗地总是有声音。清浣皱眉抬眼去看,是一个清洁工人,穿着清洁工的工作服,佝偻着腰,戴着大大的帽子。夜色之中还在尽职尽责地打扫着街边的枯枝败叶,整个人隐在夜色里面看不清面目。
清浣有点皱眉,毕竟她现在的状态是在隐身,这个环卫工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的,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清浣遂起身,想要趁着扣子没来的当儿,换一个地方。
就在清浣低着头,整理相机想要站起来的刹那,忽地后颈一阵劲风骤来,巨大的疼痛在清浣后颈漾开,眼前一片漆黑……清浣倒在堆满落叶的地上,她身畔那个清洁工人站直了腰身——哪里是什么清洁工人,赫然就是乔装了的扣子!
扣子狠狠地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清浣,一把揭开清浣头上的鸭舌帽。月光惨淡,筛落在清浣的面颊上。扣子狠狠地捏住清浣的下颌,“果然是你……没想到我扣子折在你这么个娘们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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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的平房区里,照常的煤烟熏天。整片平房区仿佛永远被笼罩在灰色的煤烟里,挣脱不开。
门哐当一响,扣子抱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周小梅惊得险些从土炕上掉下来!
她一直在矛盾着,也是不知道扣子是否能够平安回来。此时扣子平安回来,周小梅不觉也是开心——或许是她白担心了呢,也许时间和地点岔开了,所以就没发生那些事儿呗。
周小梅体贴地伺候扣子吃饭。扣子心情颇佳,甚至还主动要求喝两杯酒,“老婆来,陪我喝两盅。”
周小梅尴尬一笑,“净胡来!忘了孩子?我怎么能喝酒?”
扣子举着酒杯,一笑却是悲怆,“孩子……老婆,你还记着我们的孩子吗?”
“扣子,你说什么呢你!”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你怎么会把我今晚要去交货的事儿告诉给别人?难道,你是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
周小梅大惊,“扣子,你,你都知道了!”
扣子苦笑,隔着酒杯,映着昏黄的灯光看周小梅面上的憔悴,“我早就知道了……老婆,你去北海公园,你说去做美容……其实我早感觉到有事儿,可是我判断错了方向——我以为你去见的人是陆子衡,却没想到竟然是林清浣……”
周小梅一抖,“扣子,我只是——只是想让你悬崖勒马……我不希望你再往错的方向继续走下去了……”周小梅难过地垂下头去,“而且,而且我也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出生在被通缉的路上,颠沛流离,一辈子都不敢出现在阳光下!扣子,你别担心,就算你真的进了局子,我一样等着你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都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多好!”
扣子眼里的水光也是一晃,他伸手揉了揉周小梅的头发,“傻瓜……你以为我是进局子那么简单的事儿吗?我身上的毒.品的量,足够枪毙好几次了!所以我才必须逃,我才绝对不能被警察抓住!”
周小梅又是一抖,眼睛里绽放出光芒来,“我知道,扣子。可是我也仔细地打听过了,如果有立功情节,他们会给轻判的——死刑可以变成无期,无期还可以减刑,这样的话,十几年就能出来了!扣子,我们还都年轻,就算十几年之后,你出来也还不到四十岁,我们干什么都还来得及!你反正不是主犯,只要这事儿你不再自己扛,你就能活下来!”
扣子的眼睛眯了起来,映着昏黄的灯光,幽幽地盯着周小梅,“老婆,你是说让我把他给供出来?”
周小梅点头。
扣子却忽地怆然一笑,“把他供出来,不但我活不下来——就连你和孩子,也得死!傻瓜,你明白不明白!”
周小梅面上一片惨白,良久猛地扯住扣子的衣袖,“你回来了,你发现了我跟清浣姐之间的事儿——那么清浣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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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工作室。
清瑾在做立体剪裁。布料披挂在模特儿的身上,他自己亲自用针线缝合着布片——心底不知怎地一阵烦乱,针尖一偏刺进了指腹,一滴血珠殷殷涌起。
助手一声惊呼,连忙帮清瑾止血。清瑾却顾不上,扔开手里的一切,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