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瑾竟然带沐阳去吃水煮鱼。
北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川菜的天下,满大街的只要你抬头看看,无论是哪儿,保准儿有“水煮鱼”三个字明晃晃地跳进你的视野里边来,出镜率之频繁,绝对赶上京城里曾经流传多年的吃食——羊羯子、爆肚了。
一大盆飘着鲜红辣椒和漾漾红袖的水煮鱼端上来,被小店子里泛黄的灯光一照,那真叫一个辣香滚滚、热气腾腾。沐阳纵使心里有许多“男童的心事”,这一瞬间也都被眼前的东西给征服。
沐阳瞪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这个,辣么?”
清瑾一笑,给沐阳掰着筷子,小心地蹭掉筷子上的毛刺儿,“当然辣!不辣的那叫什么地道的川菜?不辣的,哪儿能给男人吃!”
沐阳脸色微微有点变。终究是小孩子嘛。
清瑾忍不住笑,“怎么?小子,不敢吃?”
沐阳倔强地抿嘴,“谁说的!给我筷子!”
清瑾抿着嘴忍着笑,看着沐阳这个傻孩子也不知道该吃什么,直接一筷子奔着油面上飘着的红辣椒就去了!显然这孩子不知道油面下还有肥嫩白皙的鱼肉,只以为是要吃这满满飘着一大盆的红辣椒呢!
一口下去,沐阳捧着嗓子开始大咳。
清瑾又气又笑,“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能先问问我再吃?都是傻子才直奔水煮鱼里面的红辣椒!小子,吃一堑长一智,你舅舅我今儿就告诉你一个道理:它叫‘水煮鱼’,你就得去找鱼去,别被眼前的辣椒给骗着!”
嘴上说着,清瑾还是细心地将提前买好的酸奶递过去。
沐阳又反抗,“我不要喝酸奶,我要喝冰可乐!”
清瑾又是淡然一笑,“又不听大人劝,是不是?小子,我告诉你,你现在疼的还只是嗓子;等我们这一盆鱼都吃下去,疼的就是你的胃了。喝冰可乐只能让你嘴里爽一爽,到了你胃里嘛用都没有;喝酸奶却能在你胃里形成一层保护膜,让你不至于半夜胃疼。”
沐阳眼神桀骜地,“不,我就要喝冰可乐!就算胃疼,我也乐意!我凭什么都要听你的?”
清瑾咬牙,“行,小子,按你说的来!”
清瑾推开酸奶,给沐阳叫了冰可乐,看着沐阳捧着可乐,得意地笑着灌下去。
清瑾一边给沐阳摘着鱼刺一边说,“说吧小子,你到底今天发什么火?”
沐阳冷冷地别过头去。
清瑾一笑,“就因为我说了你是我儿子?就把你气成这样?”
沐阳“咚”地将可乐掼在桌面上,“小舅舅,我林沐阳平常最服你,也最爱跟你玩儿!可是,小舅舅,你不能胡说八道!”
沐阳咬牙,“我怎么能是你的儿子?我是我爸爸妈妈的儿子!舅舅只能是舅舅,再喜欢也不能成爸爸!”
小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直白,但是大人如果以为可以轻易地说服他们,或者用大人的威严强行给扭转过来,坦白说,那都是痴人说梦。小孩子的坚持,其实相当顽强。
清瑾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
沐阳一边使劲吃着水煮鱼,一边努力忍着眼泪,“我上幼儿园,小朋友问我,‘那个跟你妈妈一起来接你的人是谁呀?是不是你爸爸?’我说不是,是我舅舅。我说爸爸会自己来接我。小朋友就笑话我,说别人都是妈妈和爸爸一起来,为什么你是妈妈和舅舅一起来?”
清瑾面色一白。
清瑾明白,现在的小孩子再不像他们那个年代那么单纯,受大人和大环境的影响,现在的孩子真的什么都懂。虽然当着沐阳,那小朋友没说出“乱.伦”这个词儿来,但是那话语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接近了……
清瑾重重点头,“沐阳,这些事儿你该早早说出来,就不用你自己扛着了。”
清瑾又狠狠吞了一口鱼,“我不能告诉妈妈!是你说的,我是男子汉,我应该保护女生,我知道如果我这样说,妈妈一定会难过得掉眼泪……所以我不说!”
清瑾难过地垂下头,“傻瓜,说给舅舅听啊!舅舅是男人,舅舅能帮你分担。”
沐阳又是摇头,“不要!这样隐私的事情,只能跟爸爸和妈妈说!舅舅不是最亲近的人,爸爸才是!”
清瑾按住心口,“那你,跟你爸爸说了吗?”
沐阳含着泪摇头,“没有!”
“为什么?”
“因为阳阳知道,如果跟爸爸说了,爸爸也会很难过!就算爸爸不会像妈妈那样掉眼泪,可是爸爸还是会把自己关进书房很久很久!”
清瑾的懂事让清瑾骤然呼吸困难起来。有时候他情愿沐阳没有这样聪慧、这样敏感,那么也许孩子就不会发现太多的事情,晚一年知道,也能多给他一点准备的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已经逃不掉,只能面对。
清瑾停下筷子,静静看着沐阳,“小子,我跟你妈妈不是亲生姐弟。”
沐阳愣了一下,“那你也是舅舅啊!”
清瑾垂下眼帘。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个角色的变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舅舅就是舅舅,不全以血缘关系而来,而是一个既定的家庭角色。
清瑾心口的疼痛更甚,他深深吸了口气,“沐阳,听舅舅说。如果妈妈跟舅舅不是亲生姐弟,那么舅舅就可以向妈妈求婚。所以舅舅可以变成你的爸爸。”
沐阳登时就怒了,“爸爸就是爸爸,一个小朋友只能有一个爸爸!舅舅就是舅舅,舅舅永远变不成爸爸!”
(什么爹就会生出什么儿子啊,沐阳啊,有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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