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看了多久、流泪了多久,她抱着泰迪在桌边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更深。她起身将被拆开的星星重新折好,重新小心翼翼地放进罐头瓶里,将罐头瓶举回到衣柜顶的角落里。静静地看了它半晌,这才退下来。
本来已经狠下心来,要在今晚撕碎它们。却终究,还是舍不得。
那样一份卑微到只能藏进角落里蒙尘的心愿,那样一份永远也不会拿到日光下晾晒的心情,她却依然,无法割舍。宁愿自己藏着,宁愿只在自己最孤单的时候,拿出来温暖自己的心。
回眸望,泰迪无辜地躺在桌子上望着她。好旧了,旧到已经好几个地方脱了毛,显得斑斑驳驳,很是狼狈。她扑哧儿笑开,伸手捞起泰迪再拥进怀里,手指扭着泰迪的小鼻尖笑,“嘿,干嘛这样委屈地看着我?我不会嫌弃你的啦。就算你再老再丑,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也是唯一的娃娃。”
现在不是买不起一个新的娃娃,只是泰迪对她实在是太重要。是无可替代的,是独一无二的。
她抱着泰迪进了被窝,努力扬起唇角,命令自己进入梦乡。
泰迪就在她身边,乖巧地陪伴着她。憨态可掬的面容随着关灯的声音,安静地沉入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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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孩子长大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个重要的娃娃吧?是一直不会放手的玩具,玩所有过家家的游戏都要用到的:
自己扮作妈妈,那重要的娃娃自然就是宝宝;
自己模仿医生,那娃娃就是勇敢地接受打针的宝宝;
自己去小朋友的家,或者第一次去幼儿园,身畔什么都可以不带,却一定要带着那重要的娃娃;因为那是最重要的伙伴,抱着它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不会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感到手足无措。
夜里也一定要搂着娃娃一起睡的吧:因为娃娃的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就像妈妈。
她在梦里微笑了,翻了个身搂住泰迪。
虽然她的泰迪不是那种漂亮的洋娃娃,而只是个满身是毛的小熊,但是它却也同样承载了一个女孩子长大过程中的所有心事和梦想。
因为它是她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娃娃呀。
梦里她微笑,仿佛又见到那个整齐地穿着白衬衫、黑短裤、黑皮鞋的小男孩站在学校外的马路上,清风柳色里满面得意地递给她一个东西,可是他的语气却带着不屑:“这个你拿去吧!我跟他们去玩夹娃娃机弄到的。我是男生,我不玩这个,所以只好便宜你咯!”
她真想跳上去狠狠揍掉他语气里的嚣张,却——还是首先被那小东西柔软的身子和恬静的微笑所吸引到。
他说它的名字叫:泰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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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上学,她又是踩着点儿奔进了大教室。
遥遥地就看见王笑笑向着她无奈地耸肩摊手。她不明其意,等到跑到王笑笑面前才发现:她的坐垫和杯子根本就不在王笑笑身边,而那个本来该属于她的位子上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四眼男生!
大学语文老师开始发话了,她便不敢大声,只好横眉立目地问王笑笑。王笑笑咧了咧嘴,满嘴里像是含着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回头向最后一排努努嘴——她顺着王笑笑的示意望过去,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上,他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点墨样的眸子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一如子夜。
然后——她就看见了她的坐垫和杯子……就在他身旁的座位上。
她咬牙切齿,王笑笑急忙做出两手合十拜佛的求饶样儿。
老师沧海一声啸,“上课了啊!还没归座的同学赶紧回到座位上去!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
她恨恨,却也只能无奈地奔到他身边去。他极绅士地刻意站起身来让开过道给她,还帮她按着那自动弹跳的椅子。
她暗自咬牙:本来是强行拿走她东西的强盗,怎么还故意做出这样一副绅士的样子?真是——衣冠禽.兽……
而全教室的同学也都密切注意着他们这边。“两位一体”的绯色烟尘尚未散尽,这次两个人又公然坐到一起去了,谁能不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呢?
拜托,这两个人可一直都是冤家对头啊,上了大学来之后,就没见过他们两个平心静气地和平共处过……可是现在看样子,恐怕是南极被北极给吸引住了。只是不知道隔着整个地球,它俩未来是不是真能走到一起去。到时候估计地球也不再是个“球”,而彻底变成了大馅饼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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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语文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卞之琳的经典《断章》。
她从没有这样认真地听过一堂课,从没有这样专注地记过笔记——不,不是这堂课的老师有多迷人,而是——为了躲开他丝丝缕缕缠绕过来的目光。
她在盯着老师看,他则在静静地望着她。
这种感觉很——毛骨悚然。
更要命的是老师今天的主题似乎是“品读现代诗歌中的袅袅轻愁”。老师声情并茂地读完了卞之琳,又开始直奔徐志摩: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MI甜的忧愁……”
诗歌很美,没人敢否认。但是这帮90年代前后的学生们却真的有一点融不进那种飘着古典墨香的情绪之中去,尤其是——一个戴着厚厚的一如瓶子底儿的大近视眼镜的语文老师,这样给你读这些诗歌……好些女生趴在桌子上,做出无声呕吐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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