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浣与子衡之间,似乎真的就注定是缘悭一面。清浣刚鼓起勇气想与子衡聊两句,团委孙老师却走过来拉走了子衡。
一般的同学,子衡可以推开;团委孙老师,他却出于礼貌不能拒绝了。孙老师拉着子衡走,子衡还在努力回头来望清浣。那一眼的神情,清浣再是迟钝,却也能懂了。
踌躇,散开。
可是似乎就像一层窗户纸既然被捅开,便终究有光明流泻而来一般,清浣终究再与子衡相遇。
那是一个九月下旬的中午,路边一树树的梧桐高大蓬勃,却也有一串串棕黄色的种子从肥大的绿叶之间悬垂下来,像是美人耳畔琳琅的珠串。
清浣过马路,从枝叶间穿透而来的金色阳光里跳跃着走过。趁着午休时间,她喜欢去逛校门外不远处的一家书店。书香引人,她更贪恋在那里能够翻看一下全铜版纸印刷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书价昂贵,她舍不得买,所以便积攒起所有午休的余暇时间去那书店里,借着与店主的熟稔,帮着店主忙活一会儿,借此换得看看那本杂志。
女孩子大了,心中总有自己也捋不清的莫名情愫。神思还漂流在方才杂志图片带给她的震撼里,却又不知怎地便将神思转到了子衡身上去。他说已经等了一年,却没想到,上次一别到了现在,又过了一个月去。
时间真是个无法掌控的家伙,过得飞快,让人觉得自己无情。
正想着,忽然听得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啊——让开让开啦……”
清浣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整个人扑通摔倒,只仰头看得见一天一地的太阳,金灿灿地穿过浓绿的树叶,洒进她的眼睛里。她忽地有片刻的愣怔。
“小浣熊,嘿,你怎么啦!”直到杜欢的大嗓门扑进清浣的耳鼓,清浣才意识到是杜欢。整个学校里也只有杜欢才这样称呼她。
杜欢跑过来扯住清浣手臂,“喂,你别装得这么严肃吓唬我啊……我、我和子衡也不少故意的。”杜欢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好不容易让他载一次,所以就想借机抱抱他的腰嘛。他受了我的惊吓,偏你还横过马路都不看看有没有车……”
清浣只能忍俊笑开。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飒爽的杜欢呢?只要一提到暗恋子衡这件事,杜欢立时就变作了小女子,曾经连“暗恋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这样文艺的话都说得出来,倒也难怪此时会有单车情结,想要借机抱一抱子衡的腰了。
清浣便笑,“拜托,被撞倒的人是我哎。你总得让我回一下神嘛。”笑着支撑着杜欢的肩头站起来,清浣这才觉得膝盖在疼。低头看下去,纯黑的校服裙子下,有一丝丝沁出的血色。
“清浣!”子衡扔掉单车跑过来,单腿跪在清浣面前去看她膝盖,“疼吗?我带你去医务室!”
清浣垂首望着单腿跪在自己面前的子衡,只觉头晕。一天一地的金色阳光,煌煌的马路中央,来来往往的学校同学……她没想到这一次的邂逅竟然会这样地——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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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果然漾开。
少年时代本是最敏感这样的新闻,更何况事关陆子衡。完美的陆子衡与普通的林清浣,其间的故事情节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王子与灰姑娘,最能勾动普通生活拘囿之中的少男少女们,让他们对此事格外关注、乐此不疲。
每一天校园里都在传递着不同的段子,就连当初清浣偷拍子衡的桥段都被翻了出来,整个故事越发地玫瑰色流转,越发地染上传奇的气氛。
只有清浣自己哭笑不得,一对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少年男女,一次始终“未遂”的交谈,却被衍生出那些浪漫而离奇的故事来。
这倒也罢了,毕竟学校里的同学们还相当有“道义”,大家只是私下里传说着,并没有将此事传扬到老师那边去。况且子衡的身份不同,纵然是学校的老师们有所耳闻,却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做什么决定。
真正让清浣头疼的是清瑾。清瑾莫名地在发脾气,见了面不理她,却总是在她蓦然转身的时候发现他凝望着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点点决绝,却也让清浣总是想起胡同里常见到的被遗弃的小狗狗。那么孤单、那么阴暗、那么防备,却也——那么渴望被关爱、被重视。
一起长大,彼此一直是对方最重要的玩伴,可是终有一天发觉,原来其中一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且按照传言的内容,似乎那个人比自己更加重要,所以自己便会觉得被遗弃,被背叛……清浣试着站在清瑾的角度去想这件事,倒也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结论。
这或许就是那些专家们说过的“成长的阵痛”,要与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作别,总会在心理上生出类似幼时断奶的那种孤单和愤懑。
清瑾,也该是这样吧。
该做的便是要让他清楚地知道:姐姐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姐姐”是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身份角色,就算将来姐姐要属于另一个男人,却也不会改变“姐姐”这个词汇的属性。
这样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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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暗金色的阳光穿过院子里的柿子树,筛了脉脉的金色进了房间。
清瑾难以置信地望清浣,“你让我跟你看电影,还是《希茜公主》?啊,你杀了我吧……”
清浣扯着清瑾的衣袖又是讨好,又是威胁,“为什么不能陪我去看?难道陪着你喜欢的那个小女生看过了?我不管,非要你陪我去看!”
总要一起做点什么事情,创造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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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提一下被子衡撞倒的事情,是把前后文做了勾连~~后面就会宕开咯~~稍后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