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琰是胆大妄为的,这是三界中谁都知道的事实。
可,确实没有想到,他能妄为到这样的地步!
我不知道那天从行宫回来的时候他在大殿里见的人是谁,两个人又谈了些什么。但,我知道,霜琰能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不是没有决定的!
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孩子会出什么意外。因为,他,除了在情感上如同稚子之外,在其他任何一方面,绝对不是侮蔑了他上万年的修行道行,包括斗狠毒和耍心机,当然还有愚弄人!
霜琰似乎在忙什么,而我,确实也没再见到乞叉底蘗沙的影子,不过针说,他还没有离开。
担心是不担心霜琰会惹出什么事儿,但,隐隐的还有些烦躁!
你说他对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懂!想让我和他一样一起踏上修真的路?可记入王册的人是雪兰,我已经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
想去给我找什么仙丹蟠桃,让我活上几千年?陪着他?
可你说,霜琰想得这东西需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吗?而且,什么叫做‘任何时候都能想起我’?哦,我吃他给我找来的一颗仙丹就叫能想起了他了?这可能吗!
所以,烦躁啊烦躁!
猜不透啊猜不透!
我坐在这月落阁里,针有意想方设法的就是不让我出去,一开始……我就选用拼图来打发时间,也算是熬了两三天。其实,我并不是想出去,这宫里到处都一样,有什么好转悠的,想去泡温泉,针带着我就能去,我这么懒的一个人,还有兴致去做逛花园这样的事儿!
我就是烦,烦霜琰三天了怎么就不露一个面!
我坐不住了!
针就什么都不说,给我晒紫莽草,弄烟丝……动作和细节上,比茶宁要好得多了!
我惊愕的看着她,她却把竹管递给我。
我盘腿坐了下来,抽着……眉头却还是紧紧的皱着。
“针,霜琰上哪儿去了。”
“奴婢不知道,不过肯定没离开妖精国。”
我的心绪平静了些,深吸了两口烟,就盘坐在这走廊上,身上照着暖暖的阳光,舒服的跟个凯子一样……是啊!他还在妖精国能搞出什么个乱子!
他就是屠杀了一座城池的妖精,老娘也不担心他!
月落阁的大门是紧闭的,三天来一直无人问津,直到现在,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丫头上去应门,一个小沙弥站在门外。
圆不溜溜的脑袋,白净的皮肤,唇像是永远笑着的样子,年龄看起来还小,青色的僧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蛮淡定的走了进来。
针见了来人,皱眉……但,还是双手合十的走了过去,行礼,还礼。一切做的都很得体。
隔着烟雾,我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小沙弥,心里忽然就突突的,这感觉……跟那天在大殿之外和乞叉底蘗沙对视的时候是一个样!
手里拿着烟管儿,在地上一摁,还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头,撇过一边。
针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才问那小沙弥:“师傅来有何赐教?”
“敢请席姑娘收拾收拾,尊主想邀席姑娘在耶罗门赏景。”
小沙弥的声音听起来软和极了,有点像上海话的那种吴侬软语,糍粑一样的黏糊……啧啧,听起来,很舒服。
忍不住抬头又多看了这孩子一眼,这孩子蛮大方,也是眼带笑意的看着我,而且有一种……很狗腿的感觉!
我在心里暗自的呸了自己一下,席欢,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不?人家乞叉底蘗沙这尊大佛身边的人,怎么会对你狗腿巴结!得幻想症了吧你!
可,看看……看看……
这不是狗腿是什么!
这孩子眼巴巴看着我的样子可不就是带着巴结我的意思!
针一个跨步就遮挡了我和小沙弥交汇的所有视线,蛮有礼的说:“我家主子身子不爽,还请师傅回了尊主,改日再叙吧。”
你说,我就是这么个诨货!针都替我拦了,我自个儿还硬是想往上闯!
可,闯就是闯了,能怎样!
这乞叉底蘗沙若是真想了结了我,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个小沙弥来叫我,还是耶罗门这样的地方!
呵呵,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想知道,为什么,直视着他乞叉底蘗沙的眼睛的时候,我心里迫不及待冲出来的光是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等等!”我懒洋洋的站在了起来,在斜落的阳光中伸了个懒腰:“针,给我拿件披风来。”
“主子!”针恨不得原地跺脚。
我自顾自的笼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眼睛看着小沙弥身上的淡青色僧袍,又补了句:“我记得不是有件玄青色的吗?就去拿那样吧。”
或许是我的满不在乎真的热闹了针,她对着我叫了声:“席欢!你哪一次,哪一次能安安分分的听王一回安排啊!你怎么就是个这样的呢!”
我走进针:“去见个菩萨而已,佛祖以慈悲为怀,放心,我是不会有事儿的。”
针说:“王走时交代,最好别让您出这院子。”
我说:“他没说一定不让我出这个院子吧!”
针语塞。
我又问:“针,如果霜琰说,一定不让我席欢出这个院子,更不能让我见乞叉底蘗沙……”双手下垂,宽广的袖扣如天边云朵一样卷落:“那我就一定不出去。”
针诺诺的说:“王并无如此交代。”
“好,那去把那件玄青色的披风给我拿过来。”
针还能说什么,走进去把披风给拿出来,仔细的披上。然后扶着我,跟着这小沙弥一直来到耶罗门。
耶罗门的城楼上,一排排大雁刚从那琉璃瓦的屋顶上飞过,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天际的云朵边上都像是镶了一层金似地,漂浮在妖精国的上空,很美。
上城楼的时候,针想跟着我上去,可却被小沙弥伸出的手臂拦了一下,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话依旧是这样软和,可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留步吧。”
针捏了捏拳头,说:“我们主子没我在身边伺候不行。”
“佛祖都行了,没什么行不行,姑娘这是想逆佛意?”
啧啧!
别忘了这些妖精们最终的信仰是什么,无非是位列仙班修成正果,这小沙弥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针还敢怎地?自然和小沙弥一起退避三舍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也没说什么,独个登上了城楼。
这里,真的只有乞叉底蘗沙一个人,他的周围没有佛法围绕的光环,倒是这夕阳替他镀上一层如金色纱缦一样的光辉,整个人都范的柔和了起来……
这,更让我想到我们家席慕。
就是站在边上,我没有走过去,远远的看着他,脸上挂着笑。从小,我都没有喊过席慕大哥,席享二哥。现在竟忽然觉得‘哥哥’这样的称呼很亲切。
他肯定知道我来了,只是,他没有看我,眼睛,却是看着天上的云。
“席欢,抬头看到这朵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我真的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然后撇嘴笑:“漂亮呗。”
“呵呵。”他轻笑着:“多漂亮?”
“和你一样漂亮。”
说说出口,我就真的想抽我自己一嘴巴了!席欢,你不要命了,调.戏谁不好,却要调.戏这么一个菩萨!
我闭了嘴,观察着乞叉底蘗沙的神色,他留给我的依然是侧脸,没有看我,但是我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唇,脸上柔和的线条,还有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愉悦心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开口苛责我,或者直接给我来个惩罚什么的。
我大胆了,依靠着城楼:“你这样的也能做菩萨,我怎么就看你有些六根不净!”
“还有呢?”他竟然蛮认真的问了我这样一句。
我皱眉,这六根不净的大逆不道话我都说出来了,他还想让我说什么!
“有!”既然这样,我何不问个明白:“您能看出来我是从哪儿来的吧?”
呵!
这个时候,他却开始沉默了,连头也懒得点。
我也不和他废话:“我知道您看的出来,也能看的明白。这次您找我,我来了,别给我说你找我只是为了看看夕阳吹吹晚风这么点事儿!感情你这样的也开始玩情.调了?呵呵,那我席欢可真长见识了!改明儿,咱真有机会回去,可就真要跟我那些胡鹏狗们侃侃喽!不过,您能给我指个明信儿,我能回去吗?”
这次,他扭头看我了,我让自己的眼睛聚光的地方就是盯着他的鼻尖,不去看他的眼睛。
可我也看到他对我摆手,笑的有些狡黠:“你过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