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致我们的后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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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春是一段幸福的忧伤(1)

青春走马而过,当我们再次回到记忆的春天里,是否还记得在那个忧伤而明媚的季节,我们穿过紫槿,穿过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就像个哭泣的孩子一样迷茫。

在不知道谢雨欣全家遇难的消息之前,张小扬唯一坚信的理由就是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总有一天会回来。

所以,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思念,都埋在心里,他表面上完全可以装作坚强,直到和她见面。

只是慢慢地,当这种思念日渐沉重时,才发现这样的坚强实在是一种残忍。于是,他便把写文字从一种感性需求升级成为一种本能的救赎,似乎只有通过文字,才能让他找到情感宣泄的缺口,只有写下来,才会感到舒服。尤其在看见校园里三三两两出入的小情侣或者突然思考谢雨欣到底在哪里的时候,那些文字更是成了他的全部。

80年代出生的张小扬,总是会偏执地认为青春就是资本,就该玩了命地折腾。他似乎还偏执地认为活着的意义不是别的,就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往前冲,更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迎着未来展开翅膀,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寻找自己爱情的天空。

自那天在校园的小树林里见到谢雨欣之后,张小扬突然开始喜欢用涂满青春的笔调写那些挂满忧伤的东西,因为这样的东西一旦在笔端出现,他就能废话连篇地、无拘无束地把谢雨欣和自己的爱情糅在一起,写成故事。

不过这只是在谢雨欣离开他之前。

谢雨欣说张小扬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是张小扬自己从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对于任何人,他只说实话。

对谢雨欣,当然也一样。对她,还有深深的爱,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

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18岁。或者,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

张小扬一直认为,也许这个现实的三维世界根本就没有分配过让他存在的内存。

每次这样说的时候,谢雨欣就说张小扬不现实。

张小扬说,人活着不能太现实,太现实就没爱了。

谢雨欣说,没爱了可以做,但没饭吃了你只能被饿死,想做都没得做,这就是现实。

自从听过谢雨欣这句话后,张小扬就时常没有理由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一个只有17岁的女孩子,闭着眼睛就能说出18岁以上女人才能说出的话时,张小扬没有理由不害怕。

他害怕时,就更加疯狂地写东西。他明知道那些东西一旦落到纸上就会变成永恒的回忆,可是每一次,他还是会无法自拔地留下那些疼痛而落寞的忧伤。

3年后,当一切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当你没有翅膀,却跑到天空中去飞翔的时候,最终只能像一只失去了海洋的海龟一样,一步一步在淤泥中艰难地爬行。可好不容易费了很大的努力才走出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回头一看却错了方向,而且再累也没法改变的是,还必须要如此地往前爬,期望新的奇迹。

3年前,张小扬一直渴望,渴望能有个四维的新的世界出现,那样就可以把谢雨欣和他自己,还有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统统塞在里面,给他们戴上那副美丽而又绚烂的爱情枷锁,最好再为那些还要继续坚持走现实主义路线的人穿上深深的伤痛,让他们在无限的时光和空间里生活。

就这样,张小扬用了整整3年的时间,耗着看似无尽的时光,无数次地站在起伏跌宕的青春路上,一次次地寻找着自己花季情怀的温暖坐标。然而,成长的脚步后面响起的总是凌乱的回声,就像此刻天空飘落的雪花,一片片洒落在凄冷的夜空中。

此时此刻,张小扬沿着学校食堂后的山路呆痴痴地往前走,身子似乎有点儿发抖。

远处,不停地有从宿舍窗口中射出的昏暗零星的灯光闪烁。拖着无力而摇曳的影子,走在半山腰的时候,张小扬停下来看向四周。空旷的山头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寂寂地,只有那一行行参差不齐的大树小树,在远处昏黄灯光的投射下映出了几许朦胧的黑影。此刻,张小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忧伤和失落,一股莫名的哀愁夹杂着烦恼雾一般笼涌上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斜身靠在一棵古树的躯干上,仰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看了一会,他那双如同胡桃似的眼睛里,忽然滚下了两颗泪珠。

“你在看什么?”

“看天。”

“看见了什么?”

“天河。”

“天河里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张小扬不停地和自己说着话,然而说到这里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依然呆呆地望着天空追想那些过往的情节。

过去的情节一幕一幕,既清晰又模糊,像放电影一样开始在他大脑里呼啸而过。想到最后那句话时,张小扬的眼睛忽然变得潮湿了。在他的眼睛里,忽然似有一条小溪潺潺地涌了出来,溪水上坐着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18岁的小姑娘,“姑娘苍白的脸色,迷人的大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小小的嘴唇的曲线……”

看见这一幕时,张小扬再也坚持不住了。他摇一摇头,站了起来。泪,已经流到了脸颊上。

从回忆中醒来,张小扬突然感觉有些冷,他使劲地搓了搓手,按照摩擦学的原理,这样他就可以获得温暖。

已到深夜了,但是他不愿回到那个令他同样会失眠的“活死人墓”里去。“活死人墓”是他给自己在宿舍的床取的名字。自从对谢雨欣的思念与日俱增,自从开始彻夜失眠,那里就没有了温暖,冷冷清清的,和这个雪花飞舞的旷野没什么两样……

张小扬越想越不愿意回去,越想越感觉黎明的遥远。于是,在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他不知不觉把脚步迈向了校园外一家叫“天河”的网吧。他想到网吧里通宵过夜,不因为别的,只为去暖和地打发时光,然后坐等天明。

张小扬走进网吧的时候,他大老远就看见老板娘正在扒着自己的胸罩抖搂着一对酥胸和别人在视频里聊天,这要放在以前,张小扬兴许会冒点儿邪恶的想法出来乘机揩油沾点眼福的,可是这会儿他却一点心思都没有,完全视若不见。

在快要走到老板娘跟前的时候,张小扬故意地咳嗽了两声,以提醒老板娘快点收拾起她那对酥胸。老板娘似乎也明白了张小扬的心思,看他过来时也赶紧裹好衣服,然后关掉摄像头,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准备登记和收账。张小扬要了台正对着空调的电脑,然后开机,自然地拨QQ号上网。

QQ上,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

这一夜,张小扬无数次地盯着那个头像,希望有奇迹发生,可是没有。坐在电脑前,恍恍惚惚,QQ里有人上线,有人下线,有熟悉的也又陌生的,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这么打发着时间。张小扬的心里凄凉一阵,羞愧一阵,在虚拟的世界里和陌生的女孩子聊着虚伪的话。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暂时地忘记她。

天终于亮了,老板娘也扯着嗓子喊话,告诉包夜上网的人时间已经到了,需要继续上的要重新登记缴费。QQ上和张小扬聊过天的那些人的头像不停地闪烁,很显然,他这一晚上又一次释放了多日来聚集的对已经逝去的她的眷恋与相思。张小扬伸了个懒腰,看看表,已经7点50分。8点钟就要上课了,于是顾不上去理会那些个需要安慰的小企鹅了,赶紧点了一下QQ上的关闭按钮,匆匆忙忙地出了网吧。

从网吧出来后,张小扬这才听到自己的肚子里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他摸摸衣服口袋,扒出了付完上网费后仅剩的那一块钱硬币,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豆沙饼,脸也没来得及洗,就匆匆地混进了赶往教室的人流中。

上课了,张小扬坐在全班同学的中间,那个看一眼就能让他昏昏欲睡的秃顶糟老头子在讲台上兴高采烈地讲述仿生设计学。同学们一个个兴奋得坐立不安,然而张小扬却总显得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很孤独,完全没有心思听课。他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小乐,就连这个平日里最喜欢睡觉的家伙也正在投入地听老师讲课。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刘小乐爱学习,张小扬也假装认真地听讲,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人在课堂心在外,思绪已经飞云逝电般翱翔在无边无际的疼痛中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出去了。同学欢笑打闹,一堂仿生课下来,竟然一个个如同春来的燕雀般活跃。而只有张小扬一个人紧锁眉头,死板着一副愁容满面的脸庞,就像十月里淋了霜的茄子。

这几日,他的忧郁症又犯了。

对张小扬来说,这种症状似乎就像小女孩不规则的例假,不但没有周期性,而且弄不好还会随时返潮。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当他特别想她时,这种情形准会出现。现在的张小扬,正是因为太过于思念她而抑郁症发作。

每到这时候,他总是习惯地捧一本喜欢的书,跑到人迹罕至的山腰水洼,去贪用那大自然的孤寂。他觉得那种孤寂会让他感到心旷神怡,超凡脱俗。他总喜欢在天水相印的地方,拨弄着草木虫鱼,看白云碧落,那时他便觉得自己是一位孤高傲世的圣人,和诸葛亮一样在隆中山下品味超世独立的隐者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张小扬的忧郁与幻想、思念更是成了正比,一天天增加着。为此,他竟已经一连四五天不去上课,甚至好几个晚上都在网吧度过了。

他一直自觉不自觉地思念着谢雨欣,“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一点一点扩大,同蔷薇的花苞一样,两个酒窝也看见了,还有那一排洋瓷一般的牙齿……”。这时候,他的眼睛总会突然变得热起来,而且慢慢地模糊,胸中也会生出万千哀愁。偶然间,他压抑狠了的时候便会大叫一声:“Sentimental,too Sentimental!”(悲伤了,太悲伤了!)然后使劲地擦一把眼睛,又独自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