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萧逸辰看见冷若雪在庭中作画,小子夜就在她旁边拖着小脑袋看着,他稚嫩的声音响起:“母亲,你在画什么?”那声音很好听,他记得,就像小时候九弟的声音,一模一样,甜的让人心酸。
他抬头极目远眺,好像想看向北方遥远的饶州城一样,两年多了,不知道,萧紫尘,他怎么样了。
“母亲在画你的父亲啊,呵呵~”冷若雪捏了捏小子夜俊秀的脸颊,两个美的妖孽一般的父母,自然生不出丑孩子,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魅惑众生的。
“哦!”小子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托着脑袋看着。一股风吹走了几片纸,有一片落在了萧逸辰的脚下,他看的真切,冷若雪画了三年,都在画那双眼睛,他没有出声,悄悄的走了。
深秋,艳阳和暖,朝上众臣基本被黑鹰拉拢,尽数倒向了冷若雪这一边,他们都期待着九王能早日回朝。
九王算是仁义了,固守饶州三年,从未主动滋事,这对百姓来说是莫大的福祉,而他们的皇帝当年却想着对九王赶尽杀绝,似乎有些欠仁道。
萧逸辰堵不住悠悠众口,只得同意让萧紫尘回来,条件却是萧紫尘交出饶州城的兵符,以示诚意。在众臣猜测的时候,萧紫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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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霄殿院内,冷若雪依旧在画着,画着那双神秘的眼睛,那双让人忍不住沦陷的眼睛。突然心中一痛,笔直直的掉落了下去。
一道玄色的身影,从高高的宫殿上空飞过,青丝三千散脑后,盈盈水眸默含情,呼吸有些紧蹙,心跳的声音有些大,直直的,他落在她身侧,将她横抱起,朝殿内走去。
她想呼喊,却被男子一个深深的吻堵住了莹润的唇,她竟然被一个男人吻了?三年来,萧逸辰都不曾碰过的地方,竟然被别的男人给碰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等着男子下一步行动。
谁知那男子却将她压倒在宇霄殿内的床榻之上,声音里满满的隐忍和委屈,他性感的声音幽幽的说道:“我的九王妃,我想了你三年,心都碎了。”
温热的泪珠坠落在她的颈窝,男子的泪,有着清淡的熟悉的药香,就好像,好像很久以前,她就依赖这种味道了。
可是他在做什么?他的手在做什么?竟然在她身上乱摸,还吻她,吻她的耳垂和锁骨,他怎么可以这样的,她是皇帝的妃子啊,刚才他叫她什么,他的九王妃。
九王,记得谁跟她说过九王萧紫尘,说她的孩子就是她的,他就是萧紫尘?
她没来得及反抗,那男子的手更加肆虐了,竟然抚向了她的大腿处,天呐,绝对不行!她抽出头上的雪簪,看准了位置,直直的往他心窝捅去。
被****吞噬的男子根本没在意她这样的举动,身上猛的一记刺痛,他被刺伤了,血液滴落在冷若雪的衣衫上。
他放开她,轻轻起身,看着刺进她胸膛的雪簪,这个小小的簪子,伤了他两次。这个无情的女人,伤了他无数次。
“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的雪儿,为什么这么对紫尘?”他撕心裂肺的想了她三年,她却从不曾将他记起,她竟然再一次将簪子刺向了他。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我是皇帝的妃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冷若雪紧张的整理自己的衣衫,她真的不记得他,可是看到他受伤的脸庞,她的心也会好痛,痛的好像被谁抽空了,喘息不得。
“我是紫尘啊,是你的相公,是你唯一的相公,你忘了吗雪儿,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我想了你三年念了你三年,你好狠心。”他锁住她陌生的美眸,捂着自己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曾经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再相聚的场景,他幻想着冷若雪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如果是那样,他会觉得安慰,会觉得自己这三年的隐忍都是值得的,可是如今她竟然将簪子刺进了他的胸膛。
“母亲。”殿外,小子夜的声音响起来,粉雕玉琢的娃娃步履轻盈的往殿内走,萧紫尘看了那孩子一眼,他叫她母亲,原来她都有孩子了,都跟别的男人生了这么大一个孩子了,心内如万虫噬咬般的痛着,痛的滴血。
他不再看她,一个转身,将她的发簪扔下,捂着自己的伤口,大步往殿外走去。经过萧子夜的时候,他多看了他两眼,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他嫉妒的火涨的凶猛。
“父亲。”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小子夜口中唯一一次叫出父亲,还是对着一个刚见面的男人,冷若雪从床榻上起来,想喝止他,他却小跑着拉着男子的衣摆。
“父亲……”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娇嫩的很。
“不要叫我父亲。”萧紫尘回头,狠厉的瞪着他。
“父亲……”他又喊了一声,萧紫尘俯身下来就要给他一巴掌,大手却在打下来的瞬间停在半空,他看到小男孩儿吓的闭上了眼睛,就像当年他折磨冷若雪的时候,她在他身下闭上眼睛一模一样。
小子夜见他的巴掌迟迟没落下来,便调皮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了看他。而后他大胆的揽上了他的脖颈,整个人躲在他怀里。
“喂,小鬼你在作什么?放开我。”萧紫尘嫌恶的看着他,是个漂亮的孩子没错,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不忍心打下去。
“母亲,他有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小子夜用他的小手捂住萧紫尘性感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回头叫冷若雪看,好像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冷若雪赫然看去,真的是一模一样,为什么,她竟然画这个男人画了三年,为什么,她心底里会有这么一双眼睛,为什么外公只唤醒了她关于这双眼睛的记忆?她头很痛,她一想心就像碎了一样,再也拼凑不完整。
“真的母亲,你快看,他有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小子夜又强调了一遍,不甘心的看着冷若雪,想让她回应自己。
“子夜快回母亲这里来,他是大坏人,不是你的父亲。”冷若雪冷了半晌,向小子夜伸出手来。
“他就是父亲,是父亲是父亲,母亲你再仔细看看。”小子夜继续捂着萧紫尘的口鼻,唔得紧紧的,萧紫尘有些喘息不得。
萧紫尘猛的睁开颜子夜的小手,轻声的问:“小鬼,你是何时生的?”他厉声问着,而小子夜并不怕他。
“两年前深秋的一个子夜里出生的,怎么,父亲,你要确定一下我是不是你的孩子吗?”小子夜用他细嫩的小手摸着萧紫尘的脸,摩挲来摩挲去的。
“那你是个早产儿。”萧紫尘毫不犹豫的说着,将他抱起揽在自己怀里。
“是啊,他们背地里都说我不是皇上的儿子,说母亲早在进宫之前就怀了我了,父亲,跟那个皇上相比,我觉得你更像我的父亲。”他把小脑袋靠在萧紫尘的肩膀上,看也不看冷若雪。
“萧子夜,你……”冷若雪气极,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养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刚见人家就认爹了,还连她这个娘亲也当成空气一般。
“呵~冷若雪,我的九王妃,跟我回九王府吧,皇宫不是你的家。”萧紫尘抱着萧子夜,一步步的走向冷若雪,向她伸出自己的大手,等着她的回应。
冷若雪一把夺过孩子,有些许不忍的看着面前这好看的过分的男子,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许是那一簪子正捅中了他的要害。
她伸手想上前抚摸一下他的伤口,却被自己奇怪的举动吓到了,她怎么能碰一个陌生的男子呢,嗖然缩回手去,不再上前。
“若雪,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萧紫尘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轻扫,美丽极了,纵是女人,能有这般容貌,也算的倾国倾城了吧。
冷若雪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底的暗影,他眸中有几丝哀伤寂寞和无奈。三年了,日思夜想了三年,见到了,却是这般情形。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方才说你叫紫尘,萧紫尘是吗?”提起萧紫尘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内一紧,好像有根弦,被谁拨动了,余音袅袅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散开。
“是的,现在你已经确定过了,可以跟我走了吗?”萧紫尘看着她迷惑不已的眼神,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把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快别开玩笑了,我是皇上的妃子,是当今太子的母亲,我怎么能跟你走呢。”冷若雪抱着萧子夜,狐疑的看着萧紫尘,如今她谁也不能相信,在这皇宫里,所有人都在想着害了她们母子,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她才二十岁,孩子才两岁,她们还要活很久很久。
“这不是你,冷若雪,这不是你,曾经的你,是不稀罕什么身份地位的。九王唯一妻子的位子你都不稀罕,更何况皇帝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你变了。”萧紫尘看着她依旧美丽的脸庞,而眼中却再也没了当年的天真无邪。
“谁都在变,你我他都在不停的改变,你也可以试试一个人生活在谁都不认识的深宫内,后宫之主的太后娘娘三番几次的想要你的性命,你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被她们拿着明晃晃的刺刀逼着。”
“我是变了,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冷若雪,为了子夜能够好好的生活,我愿意变得人神共愤、心狠手辣。”冷若雪还是抱着萧子夜一脸敌意的看着萧紫尘,谁能保证他是不是来施美男计的,谁能保证,整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所以她不能够信他,绝对不能。
原来她也受了这么多苦,她谁也不能依靠,她脑中的记忆是空白的,在这个深宫大院儿内一待就是三年,她早就快憋疯了,她早就想离开了,可是有哪个人是真心的呢,她看不清楚。
“你快走吧,等会儿皇上来了,看到你在这里会引起误会的。”三年来,萧逸辰待她已经算是好到极致了,现在她真的不想他误会她,纵使她对他没有一丝爱意,她也不希望他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而误会她。
“好吧,我走,我走。”萧紫尘转过身去,拳头紧握,为了回京,为了看到她,他不惜交出了调动饶州城大军的兵符,她绝对不可以就此忘了他,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想起他来,用最深情的方式记起他的所有。
看着萧紫尘的身影消失在宇霄殿外,冷若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抽空了,疼的难受,她很想上前抓住他的衣襟跟他说不要走,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不能片刻的出了纰漏,若是连累了孩子,那一切都不值得了。
回到九王府,萧紫尘很无力,三年了,九王府早就变了吧,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他走过每一处地方,每一处都站着冷若雪,她们朝着他笑。
她们远远的站着,说:“紫尘,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念你。”萧紫尘上前,伸手想保住什么,却只抱住了空气。
他走过了思过苑,想起当年她在冰天雪地里住在四面透风的思过苑的模样,她淡漠的看着这里简陋的一切,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
如今思过苑就像当年他们私奔的那次,一堆灰烬早已被禁卫们清除干净,好像是有心人故意留着似的,空空荡荡的地方,明明还有她的味道,她却生生的将她忘记了。
紫尘居,他也一路走回去了,空空荡荡的居所被打扫的十分干净,一尘不染的却冰冷无情,不像她在的时候,一走进紫尘居就能看到一张温柔到骨子里的脸庞。
站在秋风瑟瑟的庭院中,月桂树又开始落叶子了,往年里她总是站在月桂树下,眼神害怕的看着他,一副他会吃了她的样子,事实上他对她真的是不怎么好的,总是用自己的强势镇压她,此刻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了。
绛雪阁的门开着,风吹的门框忽闪忽闪的,好像要散架了一般,他忍着胸口的疼痛,一步步向绛雪阁走去。
不再是烟雾缭绕,门大开着的绛雪阁,与别的殿苑并无多大的区别,只那尊玉像还赫然立在那里。
萧紫尘上前用手抚了抚那玉像,还有上面雕刻的雪姬二字,血液滴进了玉像的凹槽,看起来好像那玉像也有了生命。
曾经用来泡药的大药池子,如今干涸了,他似乎还记得自己痛苦的泡药,她跑来将快死的他从药池中拖出去,他就着这绛雪阁地上的貂绒毯不顾她的反抗一次又一次霸道的侵占了她。
三年了,九王府历经巨变,早就不复当年繁荣的景象。姬妾们全部都散了,家里丫头婆子的实在用不了那么多,也都被骆雨晴遣散。
她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一日这九王府中的主人没回来,她还是当家的。
艳芳依旧一个人倚着她的艳芳阁,目光悠远的看着漆黑的夜空,三年了,她也等了三年。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根本不管用,其间不知道黑鹰来了多少回。他跟她说,芳芳,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是艳芳还是不愿意离开。醉眼迷离的她看向紫尘居的庭院内。
似乎有一道英俊的身影,似乎是她日思夜想的九王殿下,她失魂落魄的从艳芳阁走下来,跌跌撞撞的往紫尘居而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立在庭院里,她却不敢上前,她悻悻的,躲在月桂树下偷偷的看着他俊逸的背影。
萧紫尘听到身后有响动,便回头看了看,艳芳在月桂树下,楚楚可怜的样子,醉眼迷离之态,就像当年的冷若雪可怜兮兮的躲在那里,恐惧的看着他。
艳芳许是知道他在看她,便从月桂树下走了出来,泪眼朦胧的,她一下子扑进萧紫尘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九王殿下,三年了,芳芳好想念你。”眼泪滴在萧紫尘玄色的衣衫上,萧紫尘从来没想过,自己回来第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竟然是艳芳。
他也曾这般撕心裂肺的想念过一个人,他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绝望的滋味,所以他并没有推开艳芳,而是轻轻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其实艳芳本性并不坏,只是投错了主子跟错了人而已,她自己都无从选择。
“好了,芳芳,不哭了。”萧紫尘柔声的安慰着,纵是她有千般错,如今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也让人不忍心了。
她本就是美丽的,醉酒之后女儿之态必现,剥除了往日的诡异和妖艳,她也是个需要被人疼爱的女子而已。
好像是,从冷若雪进府以来,萧紫尘就再也没有注意过她了吧,整整被萧紫尘忽略了四年,四年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萧紫尘揽着她的腰,一路将她送回了艳芳阁。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之上,转身出门,倚在这高高的艳芳阁二楼,他也学着艳芳的样子,拿着一壶酒,明月楼高也独倚,酒入愁肠,凝成相思结。
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他忽然想起,大婚那日,是严寒的冬夜,他竟然狠心的将冷若雪赶出了紫尘居。
他是多么的狠心啊,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呢,天知道他有多么的后悔,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的打自己一顿,才足以掩饰自己的罪过。
猛灌了几口酒,想起今日在皇宫中见到他,她那般警惕的样子,伤害了他,遥望天际忽明忽灭的星子,一颗心百转千回的纠结着。冷若雪,何时他们才能像往日里那样,就算是深深的伤害,也要留在彼此身边。
如今他没了兵符,只有空空的一座九王府而已,九王,不过是个虚假的头衔,他从来不稀罕。她却不知道他千里迢迢甘冒生命之险,只是为了回来看她一眼。
再次抬首望向天际,明月躲进乌云里没了影子,夜愈发的黑了,当黑暗来袭的时候,人就会变的异常的脆弱、寂寞和孤苦无依。
萧紫尘执起手中的酒壶猛灌着酒,心痛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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