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必去呢?”他披着一件红斗篷,身形偏瘦,一双眼睛澄澈无波,静谧如潭水。
谢阿蛮抿抿嘴,腮边的酒窝深深地凹陷了:“游园狩猎据说也是为了考验你们皇子的身手,你不去猎些东西回来,不好交差吧?”
“瑱素来都不喜欢打猎。”他扬手无意指了指身后灰灰的一个肉团。谢阿蛮绕过来这才看到这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脚上缠着绷带,正缩在草地上轻轻嘘着气。
“它看来被吓坏了。”谢阿蛮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兔子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个绷带是你打上的?”
李瑱点点头,“让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射猎的人刚经过是不会再来的。我们去那边走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阿蛮在歌乐坊里见过不少人,听过不少说话的方式,见李瑱待她的神情,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山风和落叶摩擦出不规律的声响,两人缓缓朝密林深处走去。
李瑱带着淡淡的惆怅,开口道:“我有一个优秀的父亲,在许多人眼中,即便将来,他的伟大也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可以超越的。而我,早就看淡了前程。也许有一天,还会离开长安。到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谢阿蛮手里拿着花,低头走路:“殿下,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很感激你将我领进梨园。可是,你应该明白,进了宫的女人就是皇上的女人了。”
“要是你愿意,我有办法带你走的。”
她抬起脸,摇摇头:“对不起,阿蛮的心,都在舞蹈上。我以后要做的事,也只有跳舞。”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瑱吗?”李瑱停住步子,转过身望着她,淡淡的星云在眼眸中闪动。
“恒王殿下,阿蛮不想因为一时的感情而失去了在梨园学舞的机会,我视那里为自己的终身归宿。”
良久,李瑱用平静而轻盈的语气坚定地说:“缘君一回顾,为君误佛弦。五年前在歌乐坊中见你跳舞,瑱就知道,此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脱下道袍,那就是你——阿蛮。我会等你,在你未答应我之前,瑱不会利用皇子的身份碰你一下。”
“恒王殿下……”
“你不必多说了,瑱已经决定了。”
“可是……”阿蛮望着鞋尖,“这样的等待也许是没有结果的。”
“你也说了‘也许’,很欣慰,瑱是有机会的。”
正在沉默中,前边的林子里突然晃出来两个人影。走到小路上,那两人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人,一时呆愣住了,满脸的风情都僵硬在眼角眉梢。李瑱和谢阿蛮亦看到了他们。是李亨和杨玉瑶。行完雨云的两人衣衫不整,发髻松软散乱,一看便知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瑱弟,”李亨保持镇定,仿佛若无其事地开口,“怎么,也来这林子里散步?”
李瑱作揖:“也就是随便走走。”
“阿蛮姑娘也在?”
“拜见太子殿下,虢国夫人。”谢阿蛮缓过神来,向二人行礼。
“免了,游园狩猎没有那么多规矩。”李亨冲李瑱走近,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今天的事,我们就当谁也没看见谁。”
他言下的意思,是把李瑱当成了跟他一路的人,以为他与阿蛮也是……
“三哥不要误会,瑱倒无妨,阿蛮姑娘是宫中的人……”
“好了,我明白。”李亨转身,看了一眼谢阿蛮。“瑱弟的眼光不错。我先走了,你们留心点儿。”他唤来杨玉瑶,同他一起离去。
“阿蛮,”李瑱叹了口气,对谢阿蛮道,“你在宫里注意些,今天看到的不要对第二个人讲,现在太子被宰相大人盯得很紧,不要卷入是非。”
“恒王殿下,阿蛮会注意的。”
前段时间,李林甫为打击李亨的势力,弹劾太子妃韦妃的哥哥韦坚与边将皇甫惟明夜游,是为“狎昵”。李隆基得奏,毫不犹豫地下诏进行审讯。因为他曾在殿中承诺过李亨,只要他乖乖的,他不会无端改立太子,所以,审讯后的处理,也只是限于惩治韦坚、皇甫惟明的个人过失,没有任何针对李亨之处。
但是后来,李林甫又揪住了韦坚弟弟鸣冤之事,招致李隆基龙颜震怒,使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李亨见状,谨慎起见,唯有与韦家彻底的脱离关系。相伴多年的韦妃因此投身庙宇,削发为尼。
失去了宠妃,李亨寂寞,看上了杨玉瑶,好不容易摘得鲜花,又被李瑱和谢阿蛮看到了,他着实郁闷。
“太子殿下,你不必担心,花花和谢阿蛮还有点交情,稍后我找她谈谈,她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杨玉瑶宽慰他,在无人的地方整理好衣服,然后跨上马,“我先出去了,你一会儿再出来,免得又被人看见。”
“如此甚好,还是你想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