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萍皱眉，“雁儿，想办法叫高公公来一趟。”这次，关乎到整个梅阁的存亡了。
夜里，趁李隆基守在玉环身边的间隙，高力士来了一躺。采萍将新茶的来由跟他说了一遍，虽然不完全相信是刘姬有意为之，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有必要交代清楚，不然，就真的是绝境了。
“高公公，当初采萍进宫蒙你照顾，也是你与我和陛下牵的红线，今日遭逢大难，还望你出手相助。这里有一些手头缠，请公公笑纳。”事关生死存亡，采萍不得不低头谄媚。
高力士习惯性地一掂量，却没有领受，“这次贵妃中毒一事，事态严重，老奴也无法保证结果会怎样，所谓无功不受禄……老奴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公公若嫌少了，我那里还有一些……”想必是他想乘火打劫了。采萍忙命雁儿又取了一袋钱财过来，“就请公公代为给陛下传个话吧，采萍确无加害杨妃之心。”
“那……”高力士满意地收下，“老奴就试着说一说。”
“劳烦高公公了，您与皇上最是亲近，您一句顶过别人的千言万语，请别忘了，”采萍压低声音，肃穆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烛火燃到四更。
守在寝宫里的宫娥们都开始偷偷打哈欠了，李隆基依然眼神明亮，盯着榻上人的动静。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与她对话，鼓励她活过来，清醒过来。
“玉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闯到朕的温泉宫来，藏在水池子里，既天真又无邪，还与朕吵吵闹闹的……我当时还不喜欢你，觉得你太没规矩，可是……总有意外啊，这意外，使我找到了除了江山之外，令我更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与你的知音之交。
“你怪我，破坏了这种平淡的关系，但我委实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在相处中默默爱上你，这也让我自己吃惊。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年轻，而你，花容月貌……
“我承认，起初利用自己皇帝的身份，威胁了你，但之后，我也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不再用这种权威威吓你，只想你能感觉到我待你的诚意，和真心，只期望你能感觉到我这种感情的哪怕千万分之一！！
“我不是拿你当玩物，玉环，我想用我这后半生去爱护你。这种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甚至，朕对梅妃的感情也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但这一切，当时都恍然无觉。直到这刻，你躺在榻上，我怕你醒不来，心里竟有种恐将失去天下的害怕。我会想，若你不在，这人生会有何意义？”
“玉环，请你醒过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你不屑要的，我也给你！”
……
“你是说刘姬……”
翌日，高力士将新茶的来龙去脉详细禀告给了李隆基。
“这两个女人！”他气急，玉环还不见好转，他心烦意乱，已经无心去思考到底是谁在算计谁了。他倒觉得，她们二人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玉环，在这期间，他不允许再有别的乱子，于是又下令将刘姬监禁起来。
必要时刻，他甚至可以废掉这两个女人，他不想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玉环了。
◎※◎※◎
“我不想有任何事伤害到你。”
时局对采萍来说，越来越不利。似乎不管是不是她所为，她都难逃厄运了。李牧换上一身黑衣，跃出窗子，悄悄自梅林小道溜出了梅阁范畴。
他去了哪里呢？
是刘姬的奇华殿。
“李牧师傅……你……怎么……”见到黑衣打扮，突然闪进来的李牧，刘姬大惑不解。
“对不起，刘昭仪，我是来送你的。”
刘姬的眉心轻颤了一下，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
“你要杀我？然后扣我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这样，你青梅竹马的梅妃娘娘便可抽身事外？”
“是，昭仪娘娘真聪明。”李牧的手中多出一条白绫。
白色的缎子，在烛光中特别刺眼。
她定了定，忽然闭上眼睛，“你动手吧。”
她决然的态度反而使李牧有一丝迟疑，“为什么你……”
“呵呵，”她睁开眼睛，苍凉地笑着，“我们都是为了一个人。”她眼中的眸光无奈而哀伤，“你为了一个女人，我为了一个男人。不同的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杀人，我为了一个男人去死。”
李牧一动不动，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刘姬又道：“李牧师傅，请容我说几句遗言。……有一个女子，她从不相信共侍一夫的女人之间会有真正的友情，直到她认识了江采萍……”她语气缓慢低沉地说着，“有一女子，她亦不相信世上有专情的男人，直到她在梅林里听到了你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她知道你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只是，她也爱上了你……”一滴眼里划出她的眼眶，“本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李牧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身为宫中人，怎会不了解这次事件的后果呢？若是杨妃醒不来，我和梅妃或许都死路一条。而你，是不愿见到她死的。如果我畏惧自杀，说不定梅妃还能找到一条生路，不是吗？
“我不知道这样死，值不值得，既然你来了，我想，我也无法从你手中活下去。因为，此刻你手中还握着另一个女子的性命。是你至爱的人啊……”
“是，为了她，只好牺牲你了。”
“李牧师傅，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带她走，……她不适合待在宫廷里。我发现，这世上还真有专情的男人，你是一个，皇上，大概，也是。”
李牧极轻极轻地点点头，一瞬间，他手一挥，白绫绕上刘姬的脖子。
“祝你们……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