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或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建筑,或是诞生过具有开天辟地意义的英雄人物,或是爆发过光辉荣耀的运动,都可以让这座城市闪烁着不灭的荣光。对于11区这种小城市来说,最大的闪光点就是美食街。据说,即使市里所有的设施都出现损坏,美食街的一切都不会受到影响;据说,常住在美食街的人不知道黑暗长成什么样;总长三千米,弯道数不尽,据说这里将配置向导。
对于地处美食街中间段的檀格面店来说,凌晨六点前不起来准备,供不应求的场面是不能掌控的。五十出头的女店长准备好一切后,转身上了二楼,敲了敲暂住客人的房门。
“请进。”
店长开了门,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短发孩子正在收拾背包,床铺和桌子都异常整洁,像刚装修好那样。孩子拉好外套的拉链,转过头冲着店长笑笑。不仔细去看,凭着那一头蓬松的头发,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个女孩子。
“上寒,你这是要搬走吗?”
她的名字如同长相一般误导别人对她性别的判断。
江上寒抓着白色衬衫的衣领,解释道:“不是今天,不过近期有搬走的计划,不然待在这里太久也不好。再说,我手上也没有多少钱了,不能老麻烦您,是吧?”她想起上个月独自在美食街闲逛半夜在檀格面店吃饭结果趴在桌上睡着的事件,从那之后,居无定所的她接受了檀格店长的好意在这暂住。
三年半之前,江上寒的父母就将她委托给自己的朋友照顾,可是一个月前父母的朋友搬家了,却没有告知她,在11区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她来到美食街闲逛,不想在这里碰上天意,找到落脚的地方。
父母不在身边,只能被委托照顾,这种背景并不是江上寒专有的,可以说,整个区甚至是其他区的孩子都是一个情况。江上寒还记得,父母走时没说过去哪,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没说过去做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她从来都不知道父母的职业,除了这个,她还有很多未知:为什么城市要按区域划分,大人们为什么总是给他们的大脑绑定“现在是和平时代”的观念等等。
檀格看江上寒在走神,又问:“那你这是去……”
“学校。”
“但今天是周末。”
“一个朋友有事情找我。噢,店长你有什么事吗?”
“我做了碗拉面给你当早点,你洗漱完了那就去吃吧。”
“不了,真是太麻烦您了,谢谢。可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我得马上走,回见!再次感谢!”江上寒背上包,道过谢后立刻奔下楼。
赶到学校门口,江上寒发现校门是开着的,想起广播曾说过今天全校领导和老师必须到礼堂集中开会,已经好几次都是这样刻意避开学生。江上寒探头一看,门卫正好不在,就溜了进去。礼堂的灯果然都是大亮,远望过去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已经入席。避免有老师或是领导看到且驱赶自己,江上寒躲到离教学楼最近的榕树下。
“江上寒!我在这!”
一个低沉的声音,是从教学楼的楼道间传过来的。江上寒辨认出这是朋友的声音,确认没有人看见就跑了过去。
江上寒冲着楼道中穿着淡蓝色卫衣的身影小声问道:“无让,你叫我来做什么?今天礼堂开会,你是过来偷听的吗?”
所谓的朋友,也是她的同学、曾经的邻居霍无让。
霍无让示意她小点声,挥挥手,示意她上楼再说。好在前段时间学习压力大的学长将通往顶楼的铁门破坏,学校还未找师傅来修,使得他们能够顺利到达。
到了顶楼,憋着不敢出声的两人如释重负。这时霍无让说:“偷听?之前我们几个被门卫抓到过三次!今天本来就不是只叫你一个人,谁让其他人都宅在家不出来……不说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在哪?”
“带来了,两个望远镜。”
“好样的。”
霍无让说着就找出望远镜,调节好后迅速观察起礼堂。和江上寒一样,他也有许多疑惑。他的父母也早在五年前就到外地去了。从小到大,他最深的记忆就是“现在是和平时代”这类的话。在他看来,大人们似乎有什么在瞒着他们这代人。
霍无让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目镜:“江上寒,你不觉得诡异吗?学校最近频繁开会,总是有意避开学生,虽然这很正常,但是安保工作未免太过严谨,说明他们的主题很严肃。而且,有什么会议会重要到全校领导和老师甚至是食堂大妈和保洁大叔都得参加?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你觉得呢?”
“的确。”
“……”
六点前的天还是昏暗,路灯已经熄灭,黎明还没到来,此刻生灵的状态才开始良好。两人时常能听到礼堂大声的辩论,吵闹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江上寒看了半天,放下望远镜,她什么也看不到。的确,想在楼顶直接观察礼堂的情况基本不可能。但是,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江上寒向四周眺望,有几处灯光,最显眼的,还是美食街。再过不久,热闹的一天就开始了。
黎明前的天气有些阴凉,时而有几阵狂风。江上寒劝道:“无让,你觉得你能在这里发现什么?我们换个地方吧,再说这风太大了。”
“现在不能随便移动了,我刚看到几个门卫在宿舍附近巡逻。而且不对啊,我记得气象预报说凌晨没有风,你……”霍无让说着,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此时第二阵风紧随袭来,两人猛一抬头,顿时眼中满是惊异。
随风而来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确切的说,是一只说不出名字的黑色巨鸟。它从两人头顶快速飞过,带过一阵更为狂烈的罡风。霍无让很快抓住围栏稳住自己,但江上寒却被这突然的冲击推出几米,来不及反应。她刚站稳,就看见几个人从鸟背上跳了下来。
江上寒捏了下脸,疼。没错,不是梦,的确是人从巨鸟上跳了下来,并稳稳地落在楼顶上。这些人统一卡其色服装,身前绑着一条像极安全带的黑带,固定在腰间配置着的黑色腰带,腰带上环着一圈组件,能认出其中一个组成是扬声器。这种装备让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电影中的特工。
“诺子,你和他们配合一下,别让它再跑了,就地解决!”施令的是个一米七左右的少年,他的容貌绝对是男神的级别,这个人的独特之处是头发,一缕白发长在头顶,在黑发之中十分显眼,看上去不像是少白头,江上寒猜测他可能是一个染发狂。
少年看了一眼霍无让,又看了看江上寒,喊道:“我知道!你们脑袋里现在肯定一团乱。你们所有的疑惑,我都可以解释!你们靠近我,现在有些危险!”少年向两人分别招手。
少年最具有诱惑力的话就是那句“你们所有的疑惑,我都可以解释。”两人同时朝他集中。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霍无让一脸严肃,江上寒亦是如此。少年却低下头沉思,关键时刻无声了。
两人没有追问。礼堂里的人似乎发现了异常,一窝蜂人涌了出来,齐刷刷地望向教学楼楼顶。
“喂喂!这什么情况!”领导模样的人气冲冲地跑出去,指着人群,刚想吼几句,看见那只黑色的巨鸟和它背上的人却立即哑口失色。他们的脸上,写上的不是“这什么情况”而是“我们还没准备好”。
楼顶上,少年拍拍霍无让和江上寒的肩膀,说:“知道这些事,应该说是你们的不幸。那只巨鸟,其实就是大雁,它变异了。嗯,听起来像是一个奇妙的故事,还有更神奇的——我和他们,就是专门对付这些变异种的人员。”
江上寒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拍戏吗?”但她看到,少年和霍无让的眼神愈发认真,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的话,她也许得选择相信。少年认真想了想,再是一段犹豫后,用简练的语言揭露了一个骗局。
根据少年所说,他们所处的世界,根本不是和平年代,也不是那之后确切的某一天,甚至没有靠谱的年份。也就是说,现在是……若干年后。一场战争,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性质,人类从统治者的身份堕落成为不再重要的某个组成部分。原因是战争遗留的化学物质导致大部分生物异变,或是进化,或是回归原始,夺回了世界伊始它们的领土。若干年后,大多技术遗失,尤其是武器方面,枪支少之又少。江上寒他们虽生活在一个城市之中,但事实上没有一个政府在操控着一切,没有一个中心在维持平衡。为了防止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城市系统奔溃,百年前人们通过了一条公约:禁止对未成年人透露事实,对外一致统称处在和平时代。这是为了抑制新生代的好奇心,同时也为了他们的健康成长。所以,每到他们二十岁成年时,总有人无法接受,只有部分人能够坦然。
这部分人就是像少年一样的人。不仅要平衡系统,也要控制住外来变异种的侵袭。在人类势力范围的边缘就安排着这种人,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兵团,由不同的特长兵组成,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已有的领土。
“就是这样。不过今天不小心让这家伙飞进来了,还好才六点多……哦不!”少年看东边已升起半个太阳,紧张了下,回头一看,队友用手势表明已经解决,这才放心。
霍无让看起来能够接受这个事实:“照你这么说,人类失去统治者地位这种悲剧……持续多久了?”
少年摇了摇头,说:“没有人知道,不过一定超过千年。”
“既然你说未成年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你看起来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为什么这么清楚?”江上寒问。这时候,她看到少年战服的胸口处,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朵盛放的精致的水晶红莲。
不得不说,她已经奔溃了。什么变异种,什么平衡系统,什么统治者,就和她看过的幻想小说一样离谱。
少年笑笑说:“谁让我从小是个孤儿呢。我是被团里的高管人员带回去的,我的头脑是一片无知,自然不觉得诡异。当然,知道我们曾经是统治者时,我也吓了一跳。好了,现在你们已经知道这些了,为了保守秘密,你们目前没有办法继续就学,我一会儿就和你们校领导商量这事,你们考虑考虑,晚上在校门口集合吧。”
“考虑?考虑什么?而且我们也没说不保密啊。”江上寒感觉一切都过于突然。
“考虑加入我们啊!可能你们会保密,可是你们还未成年呀,这只能抱怨年龄歧视了。而且,知道这些的你们,思维上已经开始偏离所谓的正常。所以,你们学校没有办法收容看到这些的你们了。”少年此时站在楼顶的围栏上。
霍无让指指少年,提醒道:“这是十楼。”
“啊?难怪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