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这么冷的天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看看你,嘴都冻紫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还留着残雪透出的寒冷,但是柔情已经不动声色的从眼底逸出。我感觉就像有一只手在我从天堂坠落的时候及时把我拉了回去。
我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怕一开口会变成哽咽。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已经盖住了耳朵,大概有三个星期没理发了吧,我默默的想。他头发长得真快啊,我知道这在以前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林旭冬格外注重仪表,尤其是头发和皮鞋,他的皮鞋永远保持油光贼亮,几乎每天都在擦;而头发只要他觉得稍稍长了一丁点儿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它们剪掉,所以他的发型也是一成不变的。我从前很想看他留长发的模样,常常怂恿他换个发型,他总是不为所动,我就打击他,一张沧桑的老脸留个寸头也显不出年轻英俊来,不如留个长发,再蓄上胡子,说不定会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还会很有男人味呢!
今天我终于看到他渐长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模样,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多了几分味道,是沧桑的味道,衬托出他那越发瘦削憔悴的脸,我感到揪心的疼。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滑落下来,脸颊一阵清凉,他用手轻轻地替我抹掉。我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我很想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他的手冬暖夏凉,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紧紧地握着我。
“刚才差点错过了。我以为你早到家了,所以我也打车回去。还好那个红绿灯没过去,让我在路上看到你了。不然你再这样呆一会儿就真成冰棍儿了。”
他用手握住了我,一阵暖流涌入胸中。
我钻进了他的风衣里,任委屈的泪水奔涌,浸湿他里面那件薄薄的毛衣。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为我抵御了外面的寒冷和风的呼啸。
“为什么?”我在他的风衣里躲着,压在心头的委屈止不住往上翻涌,终于变成了呜咽。
他的身子微颤一下,迟疑了片刻,发出闷闷的一声质问:“上次你到北京,是……是去找郝楠?”
郝楠?这个名字从来没被他提起过。我一惊,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我慌忙解释,“我是去找过他,但是,是出差,顺便……”
他打断了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也别再提了。”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又坚定得不容我分辩。“刚才……我已经跟我妈辩解了半天,为你。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之前还很想听你解释的,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了。” 他的话很快被吹散了,我在风中捕捉他的只言片语,凌乱的,淡淡的,疏离的。
大概是气温太低了,我看到他的脸被风刮得惨白,同时变得僵硬起来。
他依然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挡风,我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但很快与冷空气相遇,化成一团白雾停在我的眼前,使他的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忽然觉得,爱情,也将渐行渐远……
“我们回家吧。”他平静的说。嘴角轻轻划过的一撇微笑迅速被喷出的雾气掩埋,惨淡的微笑,若有似无。 我仿佛听到“大赦”一样还了魂。
坐上出租,一路无语。
家里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连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基本上都是林旭冬添置摆放的。这个家是我在上海唯一的避风港,因为林旭冬具备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只要回到家,我这一天的任何疲惫与芜杂都能在这里化为旖旎。
现在我们又一起回到这个地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但谁也说不清是哪个地方。
林旭冬四处张望,每个屋,每个角落都不落下。最后他坐在椅子上,拭了拭桌子上的土,说“轩轩还在他妈妈那里。他妈妈出国的事取消了。”
“哦?!是吗?”这个消息若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告诉我,我会欣喜。但是现在,似乎只有一点点惊讶,一点点而已,就像他说话的口气那样淡淡的一点点。
虽然这个话题我一直想问,却又因为郝楠这个插曲让我有些犹豫没有说出口,没想到他自己先说了。“这些天我也在反思。我承认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当初讲好的事,现在自己又变卦。因为事出突然,而且说服我妈也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安慰了些。可我心里却还是无端发沉。闷闷的,憋的慌。
这个夜晚异常安静,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已是雷霆万钧。
两人各怀心事,在床的两侧翻饼。虽然郝楠的事过去了,轩轩的事也过去了。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彼此心中已经建起了隔阂。
第二天,两人又各自带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去上班了。
平息了。就像是冰块溶进了水里,消失了,不见了。
但变化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我们的生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以前嬉笑成趣的生活仿佛也被尘封了。
这些都不要紧,似乎保持眼前的安宁,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