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在上海的日子,林旭冬对我关怀依旧,冷暖喜乐都看在他的眼里,装进他的心里,痒了挠,痛了揉,任何在外头招来的不痛快都能在他的笑容里得到释放。他像冬日暖阳照耀着上海的天空,让我感觉新的一年充满了希望。
只是和轩轩的关系开始疏离,我再也听不到他甜甜的声音叫“小晔阿姨”了。这样也好,从此周末不会被他打扰清梦,也不用硬着头皮陪他去坐挑战心脏承受能力的过山车和疯狂老鼠了,这样想想,我还颇有点阿Q精神。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就算我再怎么喜欢轩轩,始终隔着他的母亲。这个女人从两年前劝我跟林旭冬来上海,到现在频频用孩子来阻挠我和林旭冬的生活,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对这个女人越发好奇了。
又到了周日,林旭冬照例回他妈妈那里享受天伦之乐,我也趁此机会好好补一觉,大有睡到天黑的架势。
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林旭冬的妈妈打来电话,她焦急地说,小冬突然肚子疼得厉害,现在送去医院,你赶紧过来。
我急忙从床上爬起,穿衣出门。
在车上,我不住地催促司机师傅加大油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途中,我接到郝楠的电话。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由于郝楠与华诗诗的绯闻暴光,他和朋友合伙开的律师事务所如今也小有名气,经常忙得全国各地到处飞。他说刚刚接了一个上海的案子过来调查,公事刚办完,下午的飞机回北京,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一定要见我。
“可是我……”我迟疑了一下。
他飞快打断我,“你托我办的刘秀的案子,我也需要和你谈一下。”
“有进展了吗?她……不过,现在……她……”我开始语无伦次。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打算离婚。”
“啊?离婚?为什么?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你一定要来,不然你会后悔的。不见不散!”他挂了电话。
车快要开到医院的时候,我告诉司机师傅调头去徐家汇。司机一头雾水,嘀咕着刚才还说人命关天,急赤白脸的,临了就要到医院门口了又要掉头。
我进到那家五星饭店,郝楠正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一边焦急地看时间一边向门口不住的张望。
看见我走来,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绽开,连忧郁的眼睛也在笑意里闪着光芒。
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了,还记得去年夏天的北京,郝楠留给我的是尽是哀伤和颓败,半年过去了,郝楠终于走出了困境,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和自信。
他穿着一件LEVI’S的灰色T恤,正是当年我在北京买的情侣衫,后来因为误会了他和诗诗,所以我的那件一次也没穿过,但我一直带着它,从重庆到上海。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是CASIO电子表,我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对表,两块表还能在近距离互发短信。他当时死活不戴,说电子表都是儿童的玩物,我却兴致勃勃的给他一遍一遍的发“I LOVE YOU”。
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最终成为甜蜜的回忆,藏在心底,偶尔想起。
“这件衣服都过时了,还穿它干吗?”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那件T恤,心里有隐隐的痛。
“这么多衣服,最贴身的还是这件。”
“男人总说女人如衣服,你也把我当衣服了吧,换了几件又开始念旧了。”
“不是。”他把手伸过来握紧我,“我准备和她离婚。”
我迅速抽出手,转移话题:“不是要和我说刘秀的案子吗?你怎么看的?你和她谈过了吗?能打赢吧?”
他点点头,“谈过了。官司不难打,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于刘秀,她根本就不想告。”
“她脑袋锈逗了?!就这样算了吗,真把孩子卖了!”
“皇帝不急,你急什么呀?”
哎,真是,我干嘛要去当那太监啊?可是心里还是着急,“那你倒是劝劝她呀,好好跟她分析一下情况,别因为一时糊涂将来后悔一辈子。”
“该做的我都做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她这样的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其实她说的也对,她不想带着孩子孤儿寡母过一辈子,她还要结婚。你为她想想,一个快三十的女人,没结过婚却拖一个孩子,还有谁愿意娶她?而且她想找的又是有钱人。”
“钱,钱就那么重要吗?”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她的决定只要符合她的价值观,我们就不要再横加阻挠了。我愿意帮她,是因为你。结果我去了之后,她反过来求我别管这事……”
“对不起。”
“没关系,不就是来回跑了几趟吗?今天见到你也算没白忙乎。”
“那见到了,我也该走了。”我惦记着在医院的林旭冬,起身想走。
他拉住了我:“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其实早就想来了,但是一直想见面的时候给你一个交代,所以现在才来。”
“交代?什么交代?你不需要给我交代什么。你有你的妻子,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俩……现在这样就很好。”
“你听我说,我要给你的交代就是离婚。我想好了离婚才来找你的。其实我和她已经分居几个月了。我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是我最难过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幸运的是你出现了。从那一刻起我发现我还是不能没有你。”
“我是不是第三者专业户?”我冷笑一声,心中涌出无限凄凉,“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推到第三者的位置,作一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罪人?”
“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你不是第三者,你不要这样想……”
“没用的。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死心了。”
“我不信!你要是真的死心为什么去北京看我?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他摇晃着我,情绪有些激动。
我一时语塞。也许,我喜欢的是恋爱的感觉,结婚是个终点,但我更享受在途中,因为在途中常有希翼。那希翼的又是什么呢,是郝楠吗,我不敢想。
“其实刚才等你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她了。”
“她同意?”
“你相信我,我会说服她的。”
迟疑了一刻,我问他:“你真愿意从一个坟墓爬出来再走进另外一个坟墓?”
“只要和你一起,哪怕是火坑,我也愿意跳进去。”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郝楠坚定的摇头,走过来单腿跪在我面前,深情地看着我:“嫁给我好吗?”
他的举动引来从旁经过的人侧目,我听见有女孩羡慕的赞叹“好浪漫!”
我的坚持在郝楠深情凝望的眼神中融化。我的眼眶湿润了,如果这一刻出现在几年前,我一定幸福的死掉。但是当我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我听到林旭冬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我起身冲出门,他紧跟出来,他身后又追出几个服务员,大喊先生还没结帐呢。他不管不顾地在大堂里抱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当我挣脱他的时候,他已在我后颈上深深地嘬了一口。松开我之后,他指着CASIO手表,说,这里还存着你的誓言呢。我该走了,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