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臭女人哭得丑陋无比,罗明阳果然是她的致命弱点,我也哭得肝胆俱裂,他何曾不是我的弱点呢?
然而在看到鲍伟军痛心疾首的样子时,在看到他与母亲相互埋怨的样子,我一把抹去泪水,竟然笑出声来。他们看得惊讶,而我却知道,我真的是做错了,万劫不复了。
臭女人苦苦哀求我收回指控,说是我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我能让她做得不过是让她离开,其实她心知肚明,何必非要我说出来?早离开不就不会发生这些了吗?既然你想听我说出来,我就如你所愿,全当你是白痴。
我嘲讽地看着她:“离开鲍伟军,到你能去的任何地方,但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否则永远不放过罗明阳。”
我看到鲍伟军明显地摇晃了一下,他的手扬了起来,又软弱地放了下来,我倒宁愿他甩我一个耳光,我就不欠他的了。
我编了一套说辞,收回了指控,可是我知道,再完美的说辞也是谎言,而我和他的心早已碎裂,在不到20岁的年纪,就已死去。
这件事不知道被鲍伟军用怎样的方法掩盖了下去,我无力去关心。躲在元元的宿舍里,发着高烧,却坚决不肯吃药,我甚至期望这场高烧带走我的性命,只是这肮脏的灵魂怕是连地狱都去不了。
昏昏沉沉地醒来,雪白的四壁,原来我还是被送到了医院。
出院的那天清晨,鲍伟军接我回家,路上和我说,他们在今天离开,去伦敦。
竟然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而且是那么阴沉沉的雾都,我的心没来由的抽搐。我望向鲍伟军,他英俊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终于有了沧桑的感觉。我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怎么不去送她?”
鲍伟军的眉头立即皱成一团,我转头看向车窗外。男人的感情不过如此,上一秒还死去活来,这一秒就可以不闻不问,我甚至有点儿可怜那个臭女人,更可怜我妈。
郑丽红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但是她怎么就不明白“万宝全书也有个缺角”的道理。这是个没有纯净物质的世界,再完美的人,再伟大的人,也是有缺陷的。只是有的缺陷可以容忍,有的却绝对不行。
其实,我不希望鲍伟军来接我出院,我很想去机场。罗明阳和那个臭女人要在今天离开,我也听郑丽红说过了。现在我已经不同情她了,只想直呼其名,因为她不感激我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本来我这么做也不是想让她感激的,我只想让她幡然醒悟——离开鲍伟军,可惜,她没有!
我想去机场的原因,不是去炫耀,也不是想道歉,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他——还好吗?既然不能去,就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吧,希望他能忘记这不足一百天的过往,就让我一个人铭记就好了。
回到家,鲍伟军就去了二楼的露台,面朝西方,一根接一根的吸烟。清冷的冬日似乎凝固了那些烟雾,将他笼罩在其中,如梦如幻。
我就站在屋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影渐渐被拉得很长,直到遮住了我眼前的落日,鲍伟军的悲凉也许与我一样多。我很想哭,可是不能哭,因为相对于我对罗明阳的伤害,眼泪太不值钱了。
很快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我失去了目标,只剩下学习一条路了,可是上天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春节开始,我就觉得老是恶心反胃,去医院才知并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有个小生命在我身体里孕育了。
郑丽红坚定地让我拿掉孩子,可是我说:“我要生下来,我欠的我还。”
是的,这就是我第一个念头,而且我不会放弃,不论他们是否反对。这是我的坚持,我明白,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机会。再说,今生怕是永无再见之日,我已经扼杀了我们的爱情,又怎能再扼杀他赐予我的奇迹?这个消息让我感受到了这个冬天里最温暖的一刻,我不能放弃,否则我的世界将是永寒。
我坚定无比地重复着:“我已经过了生日,十八岁了,我有权利做决定,你们干涉不着。”是的,我不怨天尤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嘉文,你别这样堕落好不好?”
堕落?听了郑丽红的话,我才突然醒悟,我堕落过了,但这个小生命就是我上升的绳索,我摇头:“这不是堕落,是心甘情愿。”
郑丽红突然就疯了一样扑过来,却被鲍伟军挡住了,他任由她又抓又挠。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我,没有责备、没有命令、没有阻止。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痛惜和理解,我想我的眼睛也一定泄露了自己的想法,而他读懂了,竟然是他懂了,毕竟他曾爱我如掌上明珠。
我感到疲惫不已,躺回床上闭了眼,他把郑丽红带出了我房间。
昏昏沉沉的,却睡不着,突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我连忙又闭上了眼睛,从脚步上判断,是鲍伟军。他的味道离我越来越近,然后他站在了我床边,久久不动。我渐渐感到一片潮湿,也渐渐听到了他的抽泣声,我的心柔软起来,他还是爱我的,可是我不爱他了,以后我会将全部的爱都给我腹中的这个小东西。
鲍伟军帮我办理了休学一年,郑丽红不知道是怎样被他说服的,没有再反对,只是有时看我的眼神是又爱又怕。
已经是秋天了,京城的秋天最美,可是这样一个阴雨天,我哪儿也不想去,独自坐在阳台上。内心深处的疼又隐隐发作,也许再也无法从生命中抹去。我和罗明阳之间所有的第一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场景,绝对不会出现差错。此刻又一遍在我脑中回放一遍,我笑着疼。
终于觉得疼得要命了,我才发现不只是心痛,肚子也在痛,是他要出来了吗?我的可爱!我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无所谓男女,即便这个世间没什么美好,但他在我心中最可爱。
他只折磨了我四个小时就出来,郑丽红和元元都在我身边,元元第一个抱起他:“是个小男生啊。”
鲍伟军也走了进来,他温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为我抹去汗水,无比疼惜地看着我,我转过头对元元说:“给我看看。”故意忽略了他的关怀。
而转头的霎那,却看见窗外已是一片郎朗晴天,我的世界呢?会转晴吗?我不奢望,但至少可爱的世界要如这片天空一般清透干净。